《沁虞心脾》之子于瑰

28、番外（1）

　　唐虞封沁假死之后便和孙袭文分道扬镳，到了个叫安泽的小县城。

　　封沁在这里买了三处宅子，一边住着霍神医，一边住着东篱。

　　安静是安静，只是夏日里免不了有些虫蚁，封沁在屋子里放了好些驱虫香囊，唐虞又嫌弃那味道太重。

　　于是这些日子，封沁和秋篱正忙着在院子里栽些薄荷、香薷。

　　唐虞画好了位置，叮嘱他们砌砖，自己守着一桶清水时不时的扬一瓢。

　　“东篱，你去正屋里把桌子上我用冰沁的那壶绿茶拿出来。”

　　东篱擦擦脸上的泥，一脸不情愿的道“啊，师娘你又要放太阳底下晒啊？那还用什么冰啊，都不冷了！”

　　唐虞正色道“那也太凉了，脾胃受不了。”

　　封沁噗嗤笑出声，“她乐意喝凉的，就给她留半壶，我陪着你喝晒过的。”

　　东篱立刻雀跃的洗手去了，唐虞瞥了她一眼没理她。

　　封沁扭头看了眼，那丫头离得远，想来也听不见，于是立刻凑到唐虞身边试图接过她手里的瓢，被人躲开了。

　　封沁又往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还生气呢？”

　　唐虞冷哼一声。

　　封沁立刻认错，“我错了嘛，是我不该闹到那么晚，是我不该不听你的...可我不是没忍住嘛。”

　　唐虞脸色肉眼可见的染了绯色，封沁偷笑一声，接着道“所以这也不能全怪我，你要是昨夜说的清楚些，我们也不会闹那么晚...”

　　唐虞气狠狠的把瓢扔回桶里，“我说的不清楚？”

　　封沁伸手去抓唐虞的手，“你要是像刚才使唤东篱那样，把在哪的东西从哪拿出来，这不就清楚了？”

　　唐虞气的脸都红透了，上下打量封沁一遍，冷笑道“呵，又不是你的东西，有什么好激动的！”

　　封沁依旧嬉皮笑脸，“这东西...谁用就是谁的呗。”

　　唐虞还没来得及回话，东篱已经蹦跶着回来了。

　　“师娘，你脸怎么这么红？”

　　唐虞没好气道“晒得！”

　　封沁又偷笑，起身将人拦腰抱起来。

　　“封沁，你又想干什么！”

　　唐虞狠狠瞪她。

　　封沁大步走向正房，“怕你再晒着，回来歇会。”

　　东篱“......”

　　自打离开唐府，师娘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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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虞是明德四年去世的，从她们假死那日算起，满打满算二百三十八天！

　　她从离开之后，就开始吃霍神医给她的药了，免了每月十五的疼痛，换来这两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力不从心。

　　后来甚至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封沁就每天抱着她在院子里转转，夜里睡不着就抱着她出来看星星。

　　没有人再去强制她的作息了，封沁在尽力配合着她的起居。

　　说难不难，毕竟唐虞后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清醒没两个时辰，就又昏睡过去了。

　　说不难也难，封沁没了心思做别的，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生命耗尽、看着她神色倦怠。

　　封沁后来学会了自己煮粥，用鸡汤，用鱼汤，用鲜菇，变着法子的弄，自己尝过了，亲自送到唐虞面前、亲自喂。

　　一次唐虞说想喝鸡汤煨的粥，结果没等到粥便睡了过去，半夜醒来没看见封沁，后来才知道是厨房的鸡用完了，她不想让她喝过了夜的粥，就半夜跑出去找人家买。

　　唐虞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封沁，自己早就没了味觉了。

　　没想到封沁只是又喂了她勺粥，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每次都尝过了再给你喝的。”

　　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会知道的？

　　唐虞惊讶过后已经没了别的精神思考别的，她开始陷入了长久的昏睡，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且有些认不清人了，封沁看着她的时候，她仿佛透过封沁看见另一个人，会忽然说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说起那些封沁被送至宿州的岁月，说起唐父仍在的岁月，说起住在阁楼的岁月，那些封沁参与的、没参与的岁月，终于在她神志不清的时间里，由她亲自讲述给她。

　　封沁始终抱着她，安静的做着那个聆听者。

　　唐虞走的时候她并没有很意外，毕竟早在预料之中的事，她提前两天叫来了唐兰，这个由她亲自看大的孩子，现在要由她带她回家。

　　一尊棺椁抬回京都，封沁亲眼看着她入土，由唐兰亲自在墓碑上写下唐虞二字。

　　她一生骄傲，死后墓碑上也不会冠上他人之姓。

　　唐兰问她要去哪，她也不知道，随便转一转吧，替她看看京都之外，或者把有她痕迹的地方再走一遍。

　　她交代了唐兰，在自己死后，也希望她能把自己葬在唐虞身边，墓碑也由她亲自来写。

　　唐兰应了之后，她便消失了踪迹，去看山河大川，去看沙漠湖海，去看......

　　她没看成。

　　离开唐虞的那天夜里有满天繁星，她躺在树下，忽然想起那个人举目望繁星的样子。

　　于是心中还没反应得急，眼泪便已决堤。

　　她不喜欢星星，她喜欢那个双目藏星河的人，可那个人变成星星了，和别的星星一样，再也不能属于她了。

　　那个免她流离苦，佑她少时安的人，再也不在了！

　　封沁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许多年前，唐虞只留下扶垢，所有心腹护着封沁到了宿州。

　　如今，她把唐家交给了唐兰，嫁妆交给了唐文和扶垢，只留给封沁一具尸体和半个时辰的回光返照，封沁守着她的一句自杀不入轮回开始仗剑天涯，终于在八年后的一个春天，被一具棺椁抬回了京都。

　　她也变成了颗星星，要去找她的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