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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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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摇摇欲坠,脸上苍白得几乎透明。
就在这时,一道黑黝黝的影子闪过,鬼魅般朝朔的心脏重重刺去。
女婴咧嘴笑着,眼里势在必得,她的声音尖细而显得讽刺,“审判者?呵……”
她眼里流露出快意,“满意了?魔王坠落,魔界颠倒,真不愧是审判者啊,不搅个天翻地覆就不爽快……”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女婴没有注意到朔脸上一抹僵硬。
一道光线闪过,朔伸出还萦绕着淡淡光晕的右手。
女婴突然睁大眼睛,愣愣看着那黑影停滞在她的眼前——离少年的胸膛只差那样几毫米。
那黑影是一只奇异的通身漆黑的生物,身体长长的,有些像蛇的形状,全身散出黑色的雾,无法窥探。
而此时,生物被类似捆绳的光圈笼住,它几乎动弹不得,在脑部隐隐闪过暗红的光。
女婴颤着身子看向朔,却仿佛被刺到眼般不敢继续直视,她喃喃,“怎么会……你怎么可能……”
她为吞,黑色蛇状物为噬。
它们是共生关系。
他……他早就知道!
他知道他杀不了她,所以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只有噬才能发出的最后一击的到来。
而心脏,唯一的弱点,在噬的身上。
朔闭上眼睛,银色睫毛轻轻颤抖,他启唇,“以吾之名,灭。”
黑暗里,以朔为中心,忽地迸发出强烈的光来,几秒后,地方慢慢黯淡下来,渐渐回归正常。再看时,走廊里已没有了人影。
桃狄找到小巷里的时候,朔已经奄奄一息了。
黑色小道里有猫儿亮开嗓子,它们细腻的叫声融进苍茫的夜色之中,马路上还有稀疏车辆飞驰而过的呼啸,什么地方传来几声狗吠。
桃狄带着一身霜露风尘,一头闯入这里。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在那时桃狄脑海中突然闪出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银发少年垂眸望窗的模样。他只觉得有某种生物在蚕食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难以言状的疼。
好像有什么脱离了轨道。
漆黑的旮旯胡同里,朔静静躺在哪里,月光冷冷,连他白衬衫上的血迹也染得深沉。
桃狄第一次知道,原来朔是有翅膀的,一对本该漂亮的巨大羽翼,此时也染上了血色和尘埃沙粒,斑斑点点晕在那洁白柔软上。他的翅膀紧紧笼盖住他的身体,朔像是要蜷缩进去般,他如同小兽在瑟瑟发抖。
桃狄见到的朔从来是冷漠的,强大的,对一切游刃有余的。
桃狄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他屏住呼吸,几乎是颤着把少年笼在怀里。
朔似乎是感觉到温度,贪恋地蜷在桃狄怀里,他细哼,“疼……”
小兽一样,可怜可爱。
朔轻轻颤抖着,他的嗓音几乎破碎,“我疼……”
桃狄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头上,“之之,不怕。”
话毕,他愣住。
天下有四域,道域,魔域,天域,地域。而人居于地域。其四各自成区,又息息相关。
古语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原本无魔域,可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一片混沌里诞生了一个生物。
那是一团黑雾,却仿佛有意识,晃荡于天地。千年过后,魔王出世。却不闻其音,不见之形,寂静而空虚。再后来,魔域出现了。
存在即有其理由,天地三域,渐渐变为四域。顺其自然,世间秩序井然,循环运行而永不衰竭。
四域的联系隐秘而不为人知,但不时有跨界矛盾爆发,于是出现联合组维持秩序,而联合组最高执行人,被称为审判者。
“我是审判者。”小小的男孩这样告诉他面前的男人。
“可是,”男人一身黑衣,他笑了,墨色的眸子清明透理,“审判者也会迷路吗?”
男人认真发问,仿佛是真的疑惑。
小小的审判者抬起他长长的银色羽睫,“是的,审判者不是万能的。”
“啊,”男人弯弯眉,“我以为审判者,无所不能呢。”
男孩想了想,他道,“也许长大了,就无所不能了吧。”
男人把审判者带回了他的领地。他告诉他,通往他自己世界的大门在几天后有一次契机打开,那时候他便可以回家了。在那之前,男孩请求男人能给他一个落身之处。
于是男孩乖乖窝在男人的手臂上,他环住他的脖子,静静看着男人走入迷阵,有节奏有规律地向前走去。
“有很多人要杀你吗?”审判者突然问。
“嗯?”男人漫不经心,好像走的不是迷阵,只是逛的一个园子,“为什么这样问?”
审判者道,“这个阵法太过于精密,而且……我可以感觉到,里面的力量很可怕……你是不是惹到什么大人物了。”
男人若有所思,他噗嗤一笑,“也许吧。”
审判者顿了顿,他道,“你是坏人吗?”
他顺势抬头去看,入目的是那条棱角分明的锋利的下颚线。
男人喉结轻轻滚动,审判者听到他的哼笑,“是吧。”
“啊,”小审判者把头埋进男人的胸膛,他有些累了。他习惯这样的怀抱,在他那边有很多人这么宠着他,于是他自然而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男孩梦呓般语道,“再坏也没有魔王坏了。”
“魔王?”男人一边悠悠抬步,终于垂眸看缩成一团的小孩,“魔王有多坏?”
小孩蜷了蜷身体,“我不知道——但他们都那样说,我是要打败魔王的。”
男人没有问他们是谁,他只是轻声笑起来,“啊,糟糕。”
男孩在那度过了很愉快的几天,男人带着他参观了许多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有黑漆漆的雾,有红乎乎的树,而且那儿没有太阳,一直都是黑夜的模样,天空上会定时挂着蓝色大光球。
他最喜欢男人的书房,那里面堆满了各种书籍,他翻看着书里的图片,看着十万个为什么。男人靠在椅子上看报纸,时不时回答男孩提出的问题。他说,那条长长的漆黑雾气名为噬,和喜欢伪装成各种样子的吞是共生关系。
男孩喜欢听男人讲的故事,总是那样跌宕起伏,奇幻特别。
他明白,他是进入到另外一个域了。审判者在未满冠年是不允许入域的,男孩偶尔担心回到联合组会因此遭到惩罚。他有时甚至想就这样和男人一直待在一起。
回去那天,小审判者向男人招手,“谢谢,再见。”
于是他进入黑洞,连接着他的家乡。
然而,他见到的是一片满目疮痍,宫殿前的护卫倒在血泊里,有发黑的血迹从大门延伸出来。他瞳孔一缩,急急跑进,便愣在原地。
里边的大厅血迹斑斑,东倒西歪堆了好几具尸体,地板上红里带黑,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突然,他听见一个东西掉落的声音,滚动起来缓缓停在他脚边。他很慢地转过头看去——是一颗头颅,那头的眼还睁着,颇有死不瞑目的感觉,有一条暗红的痕散着黑色雾气。
那条散出黑色雾气的暗红色疤痕,是魔界的标记。
男孩颤抖着,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