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温柔（短篇集）》琈泪丫

16、1

　　《良辰美梦》

　　吴以佑怀里抱一叠数学试卷慢慢地踩着楼梯，有同班同学下来遇着他，嬉笑着问，“等下老余监考？”
　　吴以佑浅浅笑了下，摇头，“不知道啊。”
　　那同学便风一样一脚蹬两级阶梯跑上去了，吴以佑还站在原地，他转头看楼梯边墙上的窗户玻璃，里边是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他咧牙，里面的人影也好似晃了晃。
　　阶梯后面有人上来，那人走得不缓不急，吴以佑看到那高高的影子，他眉眼淡下，转头向前看去，身子往右边栏杆贴，挪开一大块空间。
　　吴以佑是十六班，三楼。
　　后面那人没有超过他的意思，一直跟在他后边，好似没有注意左边被特意留开的大块地方。
　　吴以佑微微挺背，步伐加快了些，依旧是一级一级地踩。
　　他进入十六班的时候，后面那人也刚好走进隔壁十五班。
　　吴以佑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黑板上写着的语文选择题答案。
　　班上有人看到吴以佑怀里的一叠试卷哀嚎几声。
　　吴以佑笑笑，把试卷放到讲台，然后拿起黑板擦把语文答案擦掉，再用红色粉笔写了个数学，十点到十二点。
　　他分试卷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教室，吴以佑侧身让学生过去，把分好的七份试卷铺开在讲台上。
　　班上有八列座位，他数着最后几张试卷，眉头微锁。
　　少了一张。
　　吴以佑敲了一下讲台，“大家回到自己位置上，准备考试。”
　　他把试卷放到每一列最前面的桌上，对着一列最面前的学生说，“这里少了一张，我现在去拿。”
　　没等前面那人回应，他就走出教室去，这次步伐有些急了，像在穿过风。
　　吴以佑停在十五班教室门口，他顿了一下，才探过头去跟坐在门口的学生说话，“你们班还有数学试卷多吗？”
　　那学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讲台，“讲台上有几张，你去拿吧。”
　　吴以佑进去了，余光感觉到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抬头看过这边来，他内心不免有些小拘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从讲台轻轻抽出一张纸很快转身就离开。
　　十五班在前面，十六班在后面，吴以佑要先经过十五班的走廊才到自己班。快到门口时，他突然侧头向右看过去，正对上教室里男生看过来的视线。
　　男生是十五班的，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后门的地方。
　　这时候门开着，吴以佑侧过头，刚巧男生也向外看过来，于是他们顺其自然地对视了一下。
　　吴以佑不知道男生还有没有在看他，因为他只是对视了一秒就很随意地移开了视线，好像他只是不经意间看过去的一样。
　　等他回到班级自己位置上，班里已经很安静地考试着，有那么几个人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过来，接着又低下头去做试卷。
　　吴以佑坐下，把桌面上的书本放进抽屉。

　　高三了，每周只有一节体育课，男生们早早地到了操场。
　　吴以佑靠在操场角落的大榕树上，看着这边围在一起的男孩儿们嘻嘻哈哈。
　　“哎——”有一个男生捏着嗓音怪里怪气，“凡哥，体委来了。”
　　他们班体委是个女生，性格也朗爽，和班上的男生也玩得开，他们都知道，郭凡喜欢体委。
　　几个人也笑起来，郭凡没笑，脸涨红了，脸上的青春痘也瞬间充满血色。
　　女生是径直往这边过来的，有人轻轻推了郭凡一下，郭凡瞪那人一眼，又挤回去男生堆里边。
　　再看过去时，体委已经走过来了，她站定，“你们一个个站树下干嘛，去操场中间集合。”
　　顿了顿，她又看向靠着树的男生，“吴以佑，老余让你过去数学办公室一趟，体育课等下我跟老师说一声。”
　　吴以佑直起身来，他看了眼体委因为站在阳光下晒得微红的脸，笑着应了句，“嗯。”
　　办公室里老余见了他，没说什么话，只是塞给他一叠资料让他给行政楼陈主任送过去，吴以佑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步伐有些快，他没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
　　措不及防，于是他们刚好撞上。
　　来人是个男生，比他高些，吴以佑的鼻子刚好磕在那人肩上，手里的资料也散了一地。
　　吴以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伸手揉揉鼻子，眼里有些迷茫。
　　接着眼前出现的是男生微微垂下的靠近的脸，他认真盯着吴以佑，眼里露着一丝内疚和友善，“对不起啊同学，你没事吧。”
　　吴以佑霍然对视了这么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惊得往后退一步。
　　他很快反应过来，“没事。”
　　“啊，那就好，真的不好意思，没想到会有人。”男生笑了下，蹲下去收拾地上的纸张。
　　吴以佑就站在那儿。
　　他视线落在男生的后脑勺上，轻得像是落上一片羽毛，在男生微微仰头时，那片羽毛很轻飘飘地，一下子被风带走了，消失得迅速，而后不着边际。
　　资料不多，男生收拾好递过来。
　　吴以佑接过，他看向男生，道，“谢谢。”

　　正是盛夏，天气燥得很，语文课又特别无聊，老师站在讲台侃侃而谈，同学们在底下昏昏欲睡。
　　吴以佑把小说压在语文复习资料下，偶尔抬眼看看前面转换内容的PPT。
　　他低头，看着小说里主角的悲欢离合悲喜交加，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突然，就在那一瞬间，吴以佑视线紧紧抓住那一行写在角落的小小的字:
　　她抬眼看他，他垂眸望她。
　　那一刻，吴以佑默了。
　　天花板上风扇还在吱嘎吱嘎转，窗外伸展的树枝绿叶成荫，有蝉鸣和着老师的不知疲倦的声音。
　　那一刻，吴以佑看到了他自己。

　　男生的的班级就在他隔壁。
　　所以吴以佑总是能够频繁地遇着男生，有时他站在走廊上和朋友晒太阳，男生会靠着他们班后门框和他们班那群男孩嬉笑，吴以佑站着离他不过五六米远，连男生笑着的颤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朋友勾他一拳，“你说是不是啊？”
　　吴以佑侧头，“什么？”
　　“谭则风啊，”朋友瞪他一眼，怪他不认真听，“他是不是挺帅的？还高，像模特一样。”
　　“谁？”，吴以佑摇头，歪头向阳台外的湛蓝天空望去，“不认识。”
　　“哎呀，”朋友勾住他的肩，和他的头凑在一块讲悄悄话，“就那个呀，十五班靠门那个高个的。”
　　吴以佑怔了下，抬眼轻轻扫过那边一眼，刚好看见男生眯起眸子笑得正欢，“哦。”
　　朋友有些不服气，“什么啊，就哦？”
　　吴以佑撑着走廊阳台，抬起下巴转头看外边，眼睛被太阳刺得微眯，他开口，似漫不经心，“哪个tan？”
　　“一潭水的潭，把三点水改成言字旁。”
　　吴以佑似是笑了下，“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