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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光阴如梦蝶,飞去难再追。

      吕寒觞十五岁那年北漠边关祸事再起,边境屡屡被骚扰,敌军大有卷土重来之意。虽然朝中及时派兵前往驻守,大夏上下依旧人心惶惶,因为他们知道,再也不会有吕将军那样的战神了,他年少成名,才兼文武,一生战功赫赫从无退缩,他只打过一次败仗,最后一次,他用他的命换了身后万里山河的十年安宁。

      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他们只得寄希望于他的孩子,然而那一年的吕寒觞刚刚十五岁,还是个没什么担当的少年。他不知道他背着天下人的希冀,他只想高高兴兴地活着。

      他没什么在意的人,对祖父也提不起什么情感。他唯一的担当就是余倾,两人相识多年,有无上的默契,偶尔也会成为彼此的牵挂。

      国家动荡,京城里的人却能高枕无忧地勾心斗角。那年几个皇子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国院里拉拢人,恰逢那几日寒觞和余倾吵了架,两人位置坐的远远的,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搭理谁。

      吕寒觞像个官大爷似的盘着一只脚坐着,假装不看余倾。而余倾则端端正正地坐在远处,腰背笔挺,认认真真地听着先生的讲解文赋,好像离开了吕寒觞一下子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懂事上进的他,那目不斜视的样子气的寒觞直磨牙。

      他偷眼打量余倾。他很少有这样认真看着对方的机会。十五岁正是抽条的年纪,身材初成,常年练武的缘故,余倾身材瘦削却不单薄,已经有了翩翩公子的雏形。他已经过世的母亲是当时有名的美人,他眉目中依稀有那个女人的影子,睫毛垂下,自成一派美景。

      吕寒觞看入了神,一转眼一个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五皇子,凑到余倾身边装作不经意地看他写字。看着看着又端着架子评论夸奖了起来,“阿倾的字还是这么端正。”

      “过奖,不及殿下的字有神韵。”余倾客气道。

      “我看阿倾倒是比我有天分,只是这笔怕是用的不顺手,前几日我得了父皇赐的一对玉笔,我今天刚好带了,不如就赠给你吧。”

      拉拢的意图太过明显,余倾刚想拒绝,余光里看到后方远处寒觞偷看向这里的样子,一个没忍住从嘴角里溢出笑来,错过了拒绝的时机,五殿下已经将装有玉笔的盒子取了过来,余倾略一思忖干脆就收下了这份礼物。

      “谢过殿下了。”

      “你我自小相识,情意无双,别生分了才好。”

      两人客套了一番,五皇子达到目的便走了。

      吕寒觞在远处看着牙都快磨掉了。憋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忍不住了,装作没事儿人一样,蹭到余倾身边。

      “你干什么?”

      “和好吧。”他眯起眼睛,他的眼尾下垂是天生的笑眼,这样眯起来仿佛在讨好一般。“我也有好多好笔,你别用那支,玉笔重,就是个摆设,练不出字,别耽误了你前程。”

      “那你要给我吗?”

      “我宝贝多着呢,都给你也行。”

      “你这么小气的人也有大方的时候啊。”余倾调侃道。

      “看对谁,给你的我什么都舍得。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可以全拿走。”寒觞说道。他难得睁大眼睛,认真看着对方。

      在他不笑的时候表情是如此的真挚,哪怕此刻告诉对方月亮是方的,那个人也不会怀疑。那双平日里总是笑得明媚的笑眼一旦真诚起来竟是令人怦然的深情。

      热烈地仿佛要融化掉的阳光终于绕过了门外的那棵树,一寸一寸地撒进来。勾勒着少年好看到张扬的侧脸,微垂下的眼角好像有莹蕴的微光流淌出来。松树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在空气里越发浓郁。余倾的呼吸静止了一瞬,随即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乱了节拍。

      “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我啊,我当你是没拜成把子的兄弟。”寒觞哈哈一笑,刚刚那一瞬间的氛围被打破,两个人又打闹做一团。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开始看到好看的姑娘心痒痒的的年纪。国院里的孩子都是王宫贵胄,自以为见过世面的,不会看到个姑娘就心动。可是这种自信在安平公主来到国院的那天就被打破了。

      安平公主时年十四岁,生的贵气,举止大方,是天下都少有的美人。少女爱美,来到国院的第一天她穿上了最喜欢的衣裙,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这种类型的姑娘正合这些少年的眼,霎时间就吸引的所有的人视线。

      其中也包括余倾的。

      好看的事物大家都喜欢,吕寒觞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在他眼里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并不好看。

      陛下让安平公主来国院与王公贵戚们共同学习,这原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吕寒觞却从中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不适。余倾投在他身上的眼神明显变少了。

      他像国院里那些少年一样,目光追逐着她的发梢。先生讲书时不再胡闹,认认真真地像个未来栋梁,每日衣衫平整,头发束得一丝不苟。

      吕寒觞被冷落了,心里暗暗地不爽起来,好像什么重要的护在心口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般。

      至此,谁先动的心已经分明。

      他的目光落在余倾身上的时候很难再移开。晨时的阳光照得桌案亮堂,青草的味道充斥在鼻尖,他弯弯的笑眼徘徊在余倾脸上。

      “她很好看吗?”

      “谁?”余倾一愣,终于回过目光。

      “诺,”寒觞抬了抬下巴,“公主殿下。”尾音拖得长长地,醋酸味漫了出来。

      “废话。”

      “比我好看吗?”

      余倾一脸惊奇地看着他,笑出了声,“你跟小姑娘比什么。”

      寒觞抿着嘴,眼睛也不笑了。

      “你怎么了?”

      “……”

      “行行行,你最好看。”余倾笑了,伸手把他推开。“晚上请我去喝酒?”

      “好。”寒觞那点不快立刻一扫而光。

      北方的战争终于小范围爆发了,边境狼烟四起,兵戈相向。京城里日子却仍旧不紧不慢地过着。

      十六岁,吕寒觞结束了国院的时光,老侯爷把他扣在武场里,学武艺,练兵法。枯燥的日子如流水一样过去。

      年节一过,吕家上下开始给他张罗婚事,物色姑娘。每次老侯爷问起来他可有喜欢的人,他都点头,可问他是谁,他又沉默。

      吕家人为他的婚事着急,却又都无可奈何。

      “我如今也不求你有那种领悟找个门当户对的,只要你有喜欢的人,说出来我们吕家都答应。婚事大办,一切都随你。”吕侯爷高坐厅堂,两鬓斑白,无奈的看着他,“家国动荡,给吕家留下个后代,我们才能放心让你上战场。你父亲当年在婚事上已是不孝,你可万万别再同我作对了。”

      “那你会等我离开后休掉我的妻子,把我的孩子扔去后院吗?”

      寒觞嘴毒,最擅长伤人,这句话着实戳到了侯爷的疼处,直指他十多年前不愿意面对的过错。老侯爷脸一下子涨红了,气得直哆嗦,习武几十年的手劲生生掰断了桌角。

      “你,你这孽障。”他手哆嗦地指着寒觞大骂道。

      吕寒觞垂下睫毛,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把嗤笑声丢在了身后“一句话便能被激怒,这便是您口中的吕家人的修养吗?”

      “站住!”侯爷拍案而起。“你给我站住!”

      终究是老了,他没有追出去。吕寒觞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天晚了,天空飘着小雪,寒觞在街上徘徊了一会儿,填饱了肚子,一时无处可去,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府。

      余倾正熄了灯准备休息,门外猫一样的脚步声使他警惕起来。

      “谁?”

      “是我。”

      他打开门,寒觞站在门外,肩上头上落满了小雪。

      两个人小时候都是好看的孩子,后来十几岁余倾长相越发精致,而寒觞的脸的轮廓却硬朗了起来,眉骨鼻梁都高高的,不笑的时候整个人身上有种攻击性的俊美,他站在雪地里,像个落难的神君。

      “你怎么来的?”余倾赶忙把他拉进屋子,拍掉身上的雪。

      “翻墙进来的,怕从正门进晋王殿下把我送回去?”

      “怎么不想回家?又吵架了?”

      寒觞轻轻嗯了一声,他难得有性格温顺的时候,借着烛光,看清余倾的一刻仿佛心都一起化了。他身上带着尖刺,但靠近这个人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因为伤到他,自己也会痛。

      “今天晚上收留我好吗?”

      “我让人给你准备一间房间。”

      “别,没人知道我来你这儿。万一露馅了他们半夜还行把我抓回家去。”

      “那就晚上跟我挤一挤,床挺宽的,你别乱动就好。”余倾给他取了一件新衣服,黑色的,袖口处绣工娴熟,金色的纹路煞是好看,“明天先穿这件。”

      寒觞接过衣服,裁剪针线都是余倾常穿的那种,正在长个子,两人身高还没有拉开差距。

      “好。”寒觞压下上挑的嘴角,把衣服脱掉。

      余倾让人打来了热水,一番清洗舒适了不少。

      “睡觉。”寒觞翻身上床,殷勤地拍了拍床的另一侧,“还要我请你啊。”

      “里边点。”余倾推了推他。

      吕寒觞装作往里挪了挪,等余倾躺下他又靠了过来。

      “你怎么了?”余倾小声问道。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足半尺,彼此呼吸可闻。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鼓点一样重,敲响在黑如墨的深夜里。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空气中融为一体。

      “他们在给我安排亲事。”吕寒觞借着微弱的月光,盯着余倾的脸,好像只要不眨眼就能从中看出蛛丝马迹来,如果能看出一点心动或是醋味再好不过了。

      可余倾只是睫毛颤了颤,“成亲也挺好,你要是争气的话,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我就可以抱侄子了。”

      “想得美。”吕寒觞把手指戳在他脑门上。

      “是谁家的姑娘?”

      “还没定呢。如果不是那个人那么是谁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他这些时日嗓子在变声,虽然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微微上挑带着少年的稚气,声音却低沉了不少,带着醉人的酒香。

      “那个人是哪个人?”余倾的认真的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

      “哪儿那么多问题,睡觉。”吕寒觞转过身去。余倾也没有再多问。夜深人静,鸟叫声也歇了。

      安静了一会儿,寒觞又窸窸窣窣地转了过来,两人鼻尖不足两寸,他们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了。他愣了一下,轻轻的说道,“我喜欢的人。”

      “什么?”

      “我说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不和他在一起那对于我来说别的任何人都没有意义。”

      “很漂亮的姑娘吗?”余倾抿了抿嘴,一股莫名的委屈在心间生起。

      “是个不开窍的小傻子。”

      日落日起,很快便天明了,两个人说定了去街上的酒楼。冬末时节,正是反寒的时候,余倾不耐寒,手没一会儿就冻得通红,奈何他这人好面子,尽管内心已经想揣手了,面上还要持着那点样子。

      吕寒觞看在眼里,牵过他的手,“快走吧,我饿了。”

      他像个小火炉一样。指间相交,把余倾女孩子一样修长的手指牵住。一只手渐渐回暖了,余倾忍不住把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握紧片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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