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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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人撒加政客
12月18日 7:00 PM 纽约 曼哈顿中城事务所
对于撒加•布洛西斯突然的来访我难免是吃惊的。
当年在哈佛的时候，我们还常常一起玩橄榄球，当时他是球队的四分卫，我则是跑锋，合作亲密无间。但其后就联系甚少了，即便我们同在纽约发展事业。如今我对他的认知倒更多仰赖于NY1频道的晨间新闻——年轻的州共和党参议员，虔诚的基督徒，做派强硬的卫道士与精英论者, 政绩卓著且备受争议。
而他前来拜访我的理由，则更叫我吃惊了。
“听着，艾俄罗斯，我需要你的帮忙。”我的旧友带着一脸倦色，以某种我十分熟悉的陈述性语调说道：“我的爱人失踪了。”
“他的名字是米罗•文特拉，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是位画家。”撒加条理清晰地说道：“上周三我们在东村（East Village）共进了午餐，那是在健怡饮料税案的听证会之前。之后我就没能再联络到他，也就是说——他恐怕已经失踪四天了。”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撒加脸上闪过了一丝类似于焦虑的情绪，这无疑破坏了他那与生俱来的冷酷与权威感，令他看起来有一些陌生。
“……这可真让叫人意外。”我诧异，同时略为空洞地回应道。
撒加的性取向对于当年与其私交甚笃的我来说固然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新闻，就算他现在分明隶属于大老党的保守势力，打着反同性恋与反堕胎的竞选口号也好——反正以他的才能，或者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虚情假意与勃勃野心，要掩藏这样一则秘密也并非难事。
然而撒加当前的交往对象竟是米罗•文特拉这一点，则难免要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要知道这位先锋画家可是以其放荡的私生活与过激的创作题材而蜚声纽约的。上个月我曾参观过他在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个人画展，画布上拥挤不堪的生殖器官与残肢令人如芒刺在背，也难怪学院派总要对他摆出一副敬谢不敏的态度了。
在我看来，像撒加这样极端注重声誉，凡事又以事业为上的人，竟会与一位声名狼藉的艺术家搅在一起，实在是件十分叫人匪夷所思的新鲜事儿。
想必除了毁誉参半的声名之外，这位画家必定有些非比寻常之处了。
“本来这事通过警方会更有效率些——这倒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艾俄罗斯——他们的询问总要来的有份量些，”撒加用他那毫无情绪的目光凝视着我，“只是我不能冒那个风险……你得知道那些媒体总是无孔不入。现下我最信赖的人就是你了，你总不能拒绝我这个请求。”
即使现在有了位出人意料的男友，撒加仍是个十足的功利主义者。不过他那阴暗无情的论调，又使我在某种程度上重温了他的坦诚。在过去我们最为推心置腹的岁月里，他也往往是以这种令人不悦的方式表达他的友谊的。
“艾俄罗斯，抛开别的事不谈，米罗他对我来说，是十分要紧的人……”撒加停顿了一下，语调显得有些艰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妨害到了他毫无情感需要的内心，令他流露出了近乎失态的张皇。
“我需要他，请你帮助我。”他低声说道。
在此之前我从未领教过撒加如此郁躁失落的状态。米罗•文特拉的失踪无疑将他从寒峭的高处拉了下来，令他身上过于高贵的沉稳与自制在此刻竟荡然无存。
爱情已使他变得坐立不安，一如任何一个资质平庸的人。
这种理解或许远远缺乏说服力，但若对象是撒加这般合该薄情寡义的人物，又要另当别论了。
爱情这样东西的好处，就在于它往往能发掘出强者身上最不可见的卑微与脆弱，令他们看起来渺小与尘埃无异。
而事实上，撒加•布洛西斯与米罗•文特拉这对不搭调的组合，已经使我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我答应了。”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交给你了，”撒加将一袋文件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里面是一些有用的资料，相信会对调查有所帮助。”他看了看表说道：“15分钟后我有一场务必出席的慈善晚宴，现在我得告辞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给我电话。”
我这才注意到他那一身辉煌的礼服——恋人失踪了还能若无其事地与名流们周旋，这真是该死的处变不惊的精英主义。
这下我又不得不疑心文件袋里的人物究竟是不是他所谓的“爱人”了。
“希望能尽快得到你的消息。”走到门口的撒加突然回过头，沉郁地对我说道。
我打开了撒加留下的文件袋，里面是米罗•文特拉的相片，详细档案，以及近期的手稿，通讯记录和新闻报道。
不得不说，米罗拥有着一张过于美好的脸。这张脸上所洋溢着的，是一种值得玩味的，凶狠而又放荡的青春——一如出现在任何具有反社会倾向的青少年身上的——但他们又无疑缺少了他眼神里所透露出来的审慎与冷静，或者说是毫无主观色彩的冷峻也好，这些元素立刻令这张面孔变得多疑，复杂，并且生动起来。
我迅速地浏览着档案——米罗•文特拉，22岁，希腊裔，出生于亚特兰大，幼年时因为轻微的自闭症和厌世情绪曾接受过精神治疗，16岁开始在佛罗里达大学美术系求学，但由于空间透视课程屡次无法及格而至今未能毕业，之后辗转于美国东部各大城市，终于因为惊世骇俗的创作题材而在纽约声名大噪。
米罗笔下的婴孩与处子有着无可言说的淫邪，而□□和男妓们反倒展现出粗暴简单的纯洁，似乎意欲捍卫某种微妙的平衡。就拿他最近的作品《末日审判》来说好了，在睽睽众目之下接受着幼儿的□□的男人，灰败的脸上却是如同殉难的基督般的静美神态。而《把柄与漏洞》中描绘的两名衣着整齐的少年，偏偏在注视着彼此□□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十分刻骨的下流与轻慢。
这本价值不菲的手稿集里充斥着惨白的少年，野兽，和毫无内容的□□，传达着某种十分严肃的亵渎意味。一如我在米罗的画展上所感受到的，带着孩子气的无端挑衅与洋洋自得。
倒是那些未公开的素描稿大大震骇了我——这绝非是因为它们的非常，而是它们竟太过寻常了——那些笔触细腻矜持，技法中规中矩，实难想象是出自米罗之手。
这些素描无一例外地描绘了一张沉静秀美的面孔，糅合着禁欲主义的庄重，清高，与某种程度上的哂然不悦。这样古典秀致的美是绝难通过现代美术潦草浮夸的线条表达出来的。
“献给沙加•米斯奇。”我努力辨认着画作右上角的签名。
比照着撒加留下的通讯记录确认了一遍，我想我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