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糖七分甜

3、第 3 章

　　05
　　沈家夫妇闻言不由得转头看向院中的这棵大树。这看起来不过是一棵普通的槐树，十米出头高，直径略宽过一个正常成年男子，主干微斜，支干粗壮，冠如碧伞，郁郁葱葱。
　　他们本以为今天匆匆忙忙的移栽会使这棵树受损，但没想到它不仅没有丝毫损伤，甚至还看起来十分精神。
　　沈家夫妇俩对视一眼，不由地都想起了那个梦。

　　那日入夜，沈氏夫妇照例去了小佛堂，他们请了高人指点，将镇子里供奉的各位神佛都一一请进了沈家的小佛堂。夫妇俩依次进香供奉，然后才回了卧室休息。
　　可是躺下没多久，夫妻俩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佛堂。两人都有些意外地看向彼此，他们都记得自己刚刚才躺在床上入睡，怎么现在两人又回到了小佛堂？

　　佛堂里的一切都如他们所布置的那般，一个个神佛或立或坐，但都肃穆庄严。夫妻俩忍不住又虔诚地拜了拜。随即再次开口向诸位神佛们请愿。请求神佛们能助他们找回自己丢失的女儿，他们愿意一生供奉神佛，兴寺庙、行善举。
　　而他们的话一说完，土地公就适时地在他们面前现了身来。两人先是吓了一跳，继而认出了这是通江镇土地庙中的土地公。又是忙着一阵磕头祷告。

　　土地公抬抬手将两人请起，待到沈家夫妇俩终于安静下来，才开口道，“我知你二人诚心，故给你们指点一二。通江镇外，青龙山上，群山延绵，你们的女儿就在那里。”
　　沈氏家夫妇听了他这话，激动万分，再度拜倒，磕头感激。
　　接着，土地公就带着两人在梦中走了一遍去到沈小妖那里的路。在那里，他们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直陪着沈小妖，然后还用各种不同的音调喊着“小妖”。后来，那个身影消失在树中，沈小妖则就那么静静地斜躺在树干上，小手紧握着树枝，睡得香甜。

　　正因在梦中听到过“小妖”的名字，又看到过沈小妖依赖这棵树的模样，沈家夫妇才会一开口就喊“妖儿”，也会听从沈小妖的要求，把这棵树移栽回沈家，立在沈小妖卧房的窗前。让它继续陪伴沈小妖。

　　现在，沈小妖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沈家夫妇心中既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恍然，又有一种见到了神树的惶恐。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们的妖儿找回来了，可是这棵神树他们该怎么对待呢？最终，沈家夫妇对视一眼，决心不予声张。

　　沈夫人摸摸沈小妖的头，温柔地道，“妖儿乖，娘知道你跟大槐树亲近，想跟它一起呆着。但是你还小，需要人照顾，娘给你重新布置一下内院，让她们都住在外院，你什么时候想让她们进来，就摇一摇铃，平时谁也不许进来，但你不能把门闩别上，好不好？”
　　沈小妖乖乖地点头应了。她之所以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就是想跟管仲宁单独相处，但并不想让沈家夫妇担心。
　　沈家夫妇是好爹娘，对她更好。她也是一只懂得感恩的好妖。

　　就这样，沈小妖被爹娘养的日子就这么风风火火地开始了。

　　通江镇的人们最近都知道，镇上大户沈家夫妇最近同时做梦梦到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入梦，告知他们某时去镇外青龙山上的某地寻一个坐在树下吃果子的女娃，说那就是他们丢失的女儿。
　　沈氏夫妇俩踩着时间去了，还真真按着梦中的指引找到了女儿。一时间，镇上的土地庙香火大盛。

　　走在通江镇的大街上，沈小妖满耳朵都是这些流言。当然，是否真的是流言，沈小妖辨得清楚。她脚下当即就拐了步子开始向土地庙进发。身后，管仲宁隐着身形跟着她。

　　沈小妖一路走一路逛，那些大大小小的摊铺上，她看得上的、拿得了的都被她揣到了怀里。终于，一路晃进了土地庙。
　　彼时，土地公正站在庙后他自己的供桌前，一把把地抓着台上不断飘过来的供香烟气儿往自己口中递。大约是味道美极了，他口中还不由地发出啧啧声。
　　但下一刻，他的这种惬意就被沈小妖打散了。

　　“喂，老头，你享用的，可是我的卖身钱。”小妖端着手臂一脚踏在凳子上，大声冲着喜滋滋的土地公嚷道。

　　土地公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再顾不得享受美味，当即转身看向来人。哦，是管仲宁和他养的小妖。
　　土地公公不想搭理沈小妖，在他看来，他这是做了有大功德的事，沈家夫妇找回了女儿，管仲宁给自己养的小妖找到了照顾者，他自己也获得了通江镇百姓的供奉，大家各有所得，岂不美哉？

　　“喂，老头，你发什么呆呢，我说，你享用的，是我的卖身钱。”见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沈小妖忍不住站上凳子拍了拍桌子，再度大声地强调自己的重点。

　　土地公这下听清了她的话，可也被她这话气得脸上青红一片。他暗自忍了半天气，才冲她身后的管仲宁道，“管公子，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这些都是我该得的报酬。咱们可说好了这些都归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管仲宁无所谓地耸耸肩，示意他也无能为力。人类有句话说得很好，过河要拆桥，现在他都给小妖找到照顾者了，自然可以安心地不管沈小妖，随她折腾了。

　　“……”土地公简直要被这对不要脸的主仆…不是，父女…也不是，兄妹……总之，土地公被气了个倒仰，再也不想搭理这俩妖了。
　　最终，他和沈小妖磋商着，给沈小妖退让了许多便利。比如，沈家夫妇家附近的那些鬼鬼祟祟们，土地公要负责定期清扫。比如，要是沈小妖哪天突发奇想想做什么，土地公要在力所能及之内给予最大的帮助。又比如，……
　　总之，沈小妖很是嚣张地欺压着这个好说话的小老头。

　　然后，管仲宁和土地公便都以为日子能这么你安我安地过下去。
　　可是，事情总是不会像大家所想的那么美好。尤其是在沈小妖身上。

　　06
　　通江镇的人们渐渐发现，沈家找回来的这个女儿好像不太适合当个女孩。
　　废话，谁家女孩见天儿的往街上跑还到处祸祸人！

　　在沈小妖回家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她把通江镇大大小小的、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招惹了个遍。美名其曰，“我想跟大家一起玩。”
　　可是，看看沈家夫妇焦头烂额的样子就知道了。跟她玩，一般的小孩子难以消受，一般的大人难以接受。

　　“对不起啊于夫人，我们家妖儿不懂事，她自幼就没跟同龄人玩过，所以不懂分寸。”沈夫人一脸歉意地对着“受害者”的母亲道歉。
　　那位于夫人身后，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灰头土脸，一张小脸巴巴地皱着，一幅要哭不哭的样子。事实上，他已经哭过一场了。
　　沈夫人身后，沈小妖在自己母亲的遮掩下，讨好地看向管仲宁，眼里藏着几分不甚明显的紧张。
　　管仲宁依旧隐着身形，他静静地坐在自己原身的枝干上，抿唇不语。他甚至，没有看沈小妖一眼。

　　就在之前，沈小妖本来跟那些小孩子们玩得很好，而他并不喜欢这些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于是就坐在墙上伴着那些小孩子们的吵闹声开始闭目修炼。
　　唤回他注意的，是沈小妖突如其来的一声带着不悦的叫喊。随即，他就看到那个原本离沈小妖很近的男孩被沈小妖一把推了开去。她的力道本就很大，这一下又没有收敛，要是推结实了，只怕小男孩就要被沈小妖推得飞到街道另一旁的那堵墙上去了。
　　幸好，管仲宁及时出手，是以男孩不过是被推开几步远，撞偏了他们身旁摆置的桌子，然后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在管仲宁的保护下，他并没有受伤。但他被吓哭了。
　　于是，就出现了上面沈夫人向于夫人道歉的一幕。

　　于夫人也通情达理，自己的儿子没受伤，沈家的孩子又是个流落在外刚找回来不久的女孩子，所以便也顺着沈夫人的话原谅了沈小妖的“壮举”。
　　而沈小妖，也从此在通江镇名声大噪——力大、跋扈、不讲理。

　　回到此刻，暮色四降。伺候沈小妖的丫鬟们看着沈小妖躺进被窝了才轻手轻脚地吹了灯走了。
　　沈小妖按捺着心情，等到内院门吱呀呀地关上了才嗖地从床上窜起，熟门熟路地赤着脚跳窗爬树。
　　然后开始了小声的呼叫，“管仲宁，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管仲宁不想理她，可是又禁不住她的哀求只得从树中出来。
　　今晚的月色很好，院子里的灯笼也很亮。管仲宁立在檐下，静静地望着沈小妖，不发一言。

　　沈小妖张口，很想将白天自己的行为一字一句地解释给他听，可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她想说，管仲宁，我不是故意的。她想说，她推人是因为那个男孩凑到她脸边想要亲她。她想说，她以后再也不随便伤害人类了。她还想说，管仲宁，如果那个男孩真的亲了我，你会……不开心吗？
　　她想再多，也说不出一句。她知道，现在的她被割据成了两半。一半的她，是现在这个只有三岁大的沈小妖，这个她，是真的天真无邪不懂事，做事全凭喜好。而另一半的她，是记得一切的她，是当年那个被管仲宁用尽了心力挽救才存得一息的她。两个都是她，两个，都在乎管仲宁。

　　沈小妖低声地叹了口气，叹得管仲宁的心跳重重地落了一拍。她闭眼，把自己退回意识深处，自下午开始她就一直撑着想与管仲宁相处一会儿，撑了这么久，她也很累了。
　　她恢复得，真的是太慢了。她想。

　　沈小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坐在管仲宁原身的枝干上时十分开心。刚刚她好像走了个神，可是她还记得她是来认错的。
　　“管仲宁，对不起嘛。下午是那个人类要亲我我才把他推出去的。大不了我下次不推他了，你别生气了。好嘛？”
　　管仲宁平复了心跳，听着沈小妖的解释点点头。就算他对人类的世界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他也知道，人类是不允许男人随便亲女人的。崽子也不行。
　　这件事就这么淡淡地揭了过去。沈小妖也开始学着收敛自己的行为。只是作为妖，她能收敛的实在有限。

　　通江镇几乎被沈小妖以一妖之力搅和得不得安宁。今天这家上门告状，明天那家登门控诉。不但如此，管仲宁和土地公公也要三五不时地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
　　幸好，沈家夫妇是真的疼这个寻回不易的女儿。无论是告状的、控诉的，还是混水摸鱼敲竹杠的，他们都有手段应对。
　　当然，这样的情况多了，沈小妖也学会了如何在不惹麻烦的前提下闯祸。

　　这不，街头巷尾的流言再度兴起。主人公依旧是传言中那个生错了性别、投对了胎的沈小妖。七八岁的沈小妖带着她的一众手下，在大街上强欺民男。
　　不过嘛，这一次，百姓们满意的居多，为什么呢？因为那位被狠狠收拾了一顿的民男，是通江镇有名的无赖。这个无赖整天游手好闲不说，还借着自己家里有亲戚在别的县当官，很是仗势欺人！
　　而沈小妖出手的原因就很单纯了：这男的欺负她们沈家邻居的女儿。该打！

　　沈小妖这样的举动自然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于是，镇上的那些恶痞流氓不干了。
　　他们恨恨地扬言要让沈家付出惨痛的代价！
　　只是说来也奇怪，那些放话的人没几天就遭遇了各种磨难。走路崴脚脚骨折，出门撞柱脑震荡，躺床上摔下来，尾骨断了。
　　更别提，那位愤愤扬言要让沈家好看，让沈小妖付出代价的“民男”，据说在他投奔了他亲戚后没几天，就跟他亲戚一起被下了大狱。有人说是他亲戚谋财害命被揭发了，也有人说是他亲戚贪赃枉法被抓住了。总之，作为那位亲戚的近亲，那位民男脱不了干系，回不回得来通江镇还是两说。

　　这些，都充分助长了沈小妖的气焰。也教会了沈小妖哪些祸闯起来更招人喜欢。
　　那些人人厌恶的人，那些被人痛骂的人，那些行为不规矩的人，统统是她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