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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断片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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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丞立马拉着裴煜的手,拉了回来,一口回绝:“不必了。”
裴煜不喜欢眼前这个老头——即使他是牧哥的师父。裴煜的神色不悦,她后退了两步站在嵇丞身后。
祖奕坚持道:“其实,我也是为了你的小师妹着想。我这里有秦凉在,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她可以跟裴煜做伴。”
嵇丞还是一口回绝:“不用了。”
祖奕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道:“小丞啊,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让宋牧陪在你身边。这样,你们两个男孩子也有照应。”
嵇丞的话语里充满了坚定,他几乎是一口回绝地说道:“师父能照顾到的,我也能照顾到,这方面不劳您费心了。何况师妹意向留在孤昼,谁也撼动不了她。”
嵇丞站起来挡在她身前紧紧地握住了裴煜的手,因为在这个世间里,他们两个是彼此唯一也是最亲近的人,他们彼此无条件信任,无条件爱护对方。
祖奕慈祥地看着裴煜,他道:“裴煜,你想清楚了,我也不过想让你师兄轻松点。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学习,我想小丞他应该会轻松许多。”
裴煜牵着嵇丞的手,坚定地说道:“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祖奕抹了把眼泪,黯然道:“拆岳啊……看来你的徒弟都长大了……有出息了……唉,你也可以安心了……咳咳!”
秦凉抚了抚祖奕的后背,安慰道:“师父,不要太伤心了。”
祖奕道:“秦凉,你和小煜都是女孩子,你们如果生活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不是?”
秦凉颔首,道:“是。”
她明白租奕的意思,神情冰冷地向裴煜走去。秦凉性子冷若冰霜,谁见了她都觉得身上有股寒气,与她这一身素色衣裳正好相配。
若说嵇丞冷淡,他只不过是不爱说话,但秦凉不一样,她的眼里试图从来就没有流露过一丝一毫的情感。
秦凉比裴煜年长四岁,她武艺高强,强拿裴煜恐怕少不了一翻争斗。
嵇丞依旧坚决地护在裴煜身前,道:“祖老前辈!谁都不可以拿走她!”
祖奕摇了摇头,泪声俱下道:“唉!秦凉,回来吧!小丞,既然你心意坚定,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日后江湖如果有人为难你们,来君子院找我吧!我让宋牧陪着你们……”
嵇丞作揖,道:“多谢前辈。”
回过神来的时候,嵇丞才发现,裴煜抓着自己的手的掌心已然全是汗水,她抓得很用力,仿佛只要松开了,他们彼此就会分离了。
……
也许祖奕只是一番好意,但是嵇丞冒不起这些风险。
其实他知道,师父被发现的当天来偷信的那个神秘人也许还会再来,也许把师妹交给祖奕老前辈照顾她才能避免被神秘人的伤害。
但是他心底里就是不愿意。
祖奕老前辈是德高望重的剑侠,宋牧在他的教诲之下成为了扬名立万的男子汉大丈夫,他还有一个女徒弟秦凉,如果让她照顾师妹,师妹也许会过得更舒坦。
但是这些优越的条件摆在面前,他都不会答应任何人抢走他的师妹。
师父不在了,他依旧可以教师妹练成云梁千秋功法,依旧可以跟她一起成为内功大师。
师父走后,裴煜的情绪就不大稳定,或者说就没有稳定过。
她三岁的时候,她爹就已经含冤赴九泉去了,五岁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可如今师父却走得这么突然。
她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夜半时刻,她总会披着披风去敲嵇丞的房门,嵇丞总会第一时间开门让她进来。
裴煜曾经挑灯找他,那天她着实心绪翻涌、悲从中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这段时间里话语变得少之又少,唯一念叨的还是那句话。
裴煜问嵇丞:“师兄,师父死得这么惨,我们什么时候替他报仇?”
嵇丞目光坚定道:“你信我,终有一天,我会替师父报仇。”
裴煜道:“好,我信你。”
嵇丞的心里始终埋藏着一个疑惑——师父说的练到十七重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景过去了,裴煜也十六岁了,嵇丞对师父的死却好像淡忘了一样。
这几年嵇丞对师妹很是严格,甚至比江敬对她还要严格。
晨练、午练、晚练一样都不能少,裴煜都兢兢业业地练下来了。
师父去的早,但好在留下的功法秘诀嵇丞都记在心里。他没有师父的指引,在练功上走了不少弯路,每次都能练得自己一身伤。
裴煜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练的功法除了靠师父留下来的秘诀指引,也靠师兄自己磕磕碰碰闯出来。
她所走过的路,都是嵇丞走过的认为最坦荡的路才教给她。
不仅如此,嵇丞还把屋后的机关加强到了非人的程度。
眼下那道天梯已经不单单会左右移动了,天梯上方的红线也会左右移动了。裴煜能过这关卡,也是十七岁的时候了。
这天嵇丞早早地就坐在屋后的机关竹林下乘凉,裴煜受他鞭策,也只有早早地来到这里。
裴煜穿得还是那身飒爽的红衣,当年的悲痛已经被她埋藏心底,现下的她已经可以重现笑容。
裴煜自信满满地对嵇丞说:“凉州,今天我必然可以过了这天梯!”
嵇丞喝了口凉茶,不搭话。
裴煜负手走上前,道:“你可是答应我了哦!等我过了这关卡,你就陪我下山找仇人报仇。”
嵇丞凉凉道:“过了再说。”
裴煜道:“你别小看我!”
这一次她胸有成竹地走上了天梯,正当她以为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时候,她身边忽然出现了几片急驰而过的竹叶。
只见那带着嵇丞气劲的竹叶如同飞刀一般与她擦肩而过。
裴煜堪堪躲避了这一击,脚下却踩不稳竹梯一个踉跄又摔了下来。
嵇丞放下茶杯勾嘴一笑,他仿佛料定了裴煜会掉下来一样,提前就做好了准备,接了个正好。
这两年裴煜从竹梯掉下来两百次零八,嵇丞便接了两百零八次。
师父从前规矩多,嵇丞不可以与她亲近,但师父说了,如果师妹有危险,保了师妹再说。
可是这一次裴煜却不怎么高兴,她翻身就滚了下来,怒气冲冲便道:“你又骗我!”
嵇丞挑眉看她,听她说。
裴煜一边推他肩膀,一边道:“你……你说了我一旦过了这道坎你就陪我下山找凶手,帮师父报仇!”
嵇丞道:“可你没过。”
裴煜喊道:“可你没说你会放飞镖!那天梯已经够难了,我看你就是故意刁难我!”
嵇丞淡淡道:“以后在外,敌人放飞镖可不会提前跟你说一声。”
裴煜红着眼眶质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替师父报仇?”
嵇丞犹豫了片刻,刚想说话就给裴煜抢先开口了,她心灰意冷地道:“默认了?行,我明白了,我自己去。”
嵇丞厉声道:“你敢?!”
裴煜高声道:“有何不敢?!”
嵇丞心中的怒火突然就窜了上来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住了她的手。
“裴煜!你别再放肆了!”嵇丞寒声道。
裴煜向来听他话,可偏偏这一次不想再听了,她直接用反制术解开嵇丞的手。
嵇丞见她撒野,更是怒上眉梢,瞬间就出手交锋。
裴煜寒声道:“你要跟我打架么?”
嵇丞二话不说,已经出招了,裴煜见他动真格,自然奉陪。
两人掌风猎猎,有破竹之势,显然都是动了真格的。裴煜那会云梁千秋功法才练到第十重,而嵇丞就已经练到十六重了,自然是不敌。
裴煜最终还是被他锁死,关回了房间里,只是穴位一被冲开,她就立马下山去了。
那一次嵇丞和裴煜置气,裴煜便开始了她四处捣乱的生涯。而自从打架开了个端之后,日后他们便日常动手。
但不论开局如何,结局总归是裴煜束手就擒。
时过境迁,嵇丞和裴煜已经从当初的彼此相惜走到现在的心有隔阂,他们也着实难受。
多年以前的回忆重现温情,嵇丞也不由感慨万分。
裴煜红潮既退,酒气却未散。
溺水三千酿不能多喝,她偏偏喝了好几坛,眼下昏昏沉沉的没个意识,好似大梦了一场一样。
裴煜搂着嵇丞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蹭得他发痒,嵇丞将她拥入怀里,好像回到了从前。
……
裴煜足足睡了一天半,此时午后烈阳照得屋子里冒着热浪。
嵇丞替她收拾得体了,眼下她已然容貌端庄衣冠楚楚,一派清素模样。
裴煜揉了揉太阳穴,“嘶——”了一声,她自言自语道:“啧,这是什么酒,烈成这样。是谁在我头颅里放了块钉子么?疼死了!”
她支着床板坐了坐起来,不坐还好,一坐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疼得不行。
“我的天……昨晚是给嵇丞打了一顿么?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不是跟二公子在喝酒,还打了一架,然后嵇丞来了……”
她刚想下床,却发现自己两腿发软,半点力气都提不动,整个人差点跪了下来。
此时嵇丞还在屋后小溪旁钓鱼,他本想着等晚上裴煜醒了,给她烤鱼吃,哪想到她醒得这么快。
裴煜越想越不对劲,她极力地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回忆却好像断了片似的。
裴煜边想边查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她猜测自己昨晚撒泼程度的线索。
只是这房间收拾得井然有序,那点打过架的痕迹也无了。
她忽然瞄到自己两手手臂淤青,多半是昨晚跟嵇丞搏斗的时候被他束缚了。
她在心中暗道:“啧,不就是出门喝个酒么?一场师兄妹,至于把我揍成这样子么?”
她一边扶着床沿一边站起来,继续想:“昨晚……昨晚杭北喝酒前,我和二公子在紫云大街……然后,出现了几个杀手……杀手!是了!那个有梅花印记的杀手!”
“不行,我要马上去找潇潇!”
裴煜动身之前摸了纸笔,她单以为先前自己撒野跟嵇丞打了一架,需赔礼,却不知道实际上是她和嵇丞彻夜春|宵|承|欢。
裴煜趁着嵇丞没发现她醒了,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孤昼。
嵇丞满心欢喜地推门想看看她,却不料床上躺着的人已经不见了,只见她房间里的桌面上压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嵇丞,昨夜冒犯,且忘去,来日赔礼。”
嵇丞看着那张纸,和那行轻浮佻达的字句,他沉声道:“裴——煜!”
语罢,他手上的纸,瞬间化为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