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天天在作死》风过春江

48、第 48 章

　　璇吾将私生子接到烟霞宫内，就像又娶了一个嫔妃入宫一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是放在那里，好像自此遗忘。有上一世的经验，旧时心里不再忐忑、不再期许，过得倒也怡然自得。
　　一日，青麟来访莫离宫。
　　话说，仙帝的烟霞宫不似人界的宫殿，嫔妃、公子、公主……一家人齐齐整整全部住在后宫里。初暖总觉得，这里一天就能拍出一百集宫斗剧，还能演十年，绝不重样。
　　青麟教训了半天，旧时只是规规矩矩地垂手道：“十五哥教训的是，多谢十五哥指教，旧时今后一定会多多注意。”
　　青麟心里空落落的，他所谓的几计狠拳被旧时好像棉花一样吸收了去，连个落地的声响都没有，他只得转换方向：
　　“修炼首要的是静心，你这样整日带着灵兽玩，哪静得下心呢？刚才说了，进烟霞宫不比从前，不仅你要守规矩，你的灵兽也得守规矩。你这灵兽叫初暖，是吗？”
　　初暖本来在旁边陪着旧时罚站，垂着头打瞌睡，忽然发现青麟意味深长的目光，心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旧时微微一顿，道：“是。”
　　青麟摆出招呼灵宠的态度，轻慢地道：“初暖，过来。”
　　旧时的衣袖动了动，初暖忙往前走了一步，错身时拉了一下旧时，初暖乖乖施礼道：“青麟公子好。”
　　青麟上下打量初暖，这猫妖长得真是好，妖力虽不高但炼丹技能满级，带出去实在很有面子，难怪东方扶摇岛岛主海天公子对他青眼相待。他既然看上了扶摇岛和海天，就绝不能再让海天的眼里有别人。垂下的眼帘中闪过一道寒光，青麟再抬头时笑容明艳，宛如夏花。
　　“嗯，挺懂事的。”青麟道，手指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从明天起，你每日下午去清澜宫，我找老宫人教教你规矩。”
　　啥玩意儿？我这是启动宫斗副本了吗？初暖好笑，忙施礼：“青麟公子为初暖考虑周全，初暖感激涕零。”
　　旧时抢上来一步，初暖早有准备，用身体硬生生挡住他。

　　第二天下午，初暖哼着小调溜达去清澜宫。清澜宫里早有一个老嬷嬷等着他，这位叫作碧波的老嬷嬷长得很像一尊菩萨雕像，清秀、冷淡、木然，和初暖脑子里的某位嬷嬷倒是十分违和的。
　　碧波嬷嬷眼神不好，教初暖坐立行走的那套仿佛是管教灵宠的。初暖自然知道这是青麟的授意，按理说一个已经能够化形的灵兽实际具备了中高级修真者的身份，应该获得相应的尊重。
　　初暖悄悄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按照碧波嬷嬷的要求一圈一圈走猫步。
　　对于这种特训，烟霞宫的嬷嬷们有一个传承多年的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特训第一日必须让受训的宫人终身铭记。因此，碧波嬷嬷趁初暖不备时亮出一副高阶捆仙锁。
　　初暖居然像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一样，就这样被捆住了，灵力受制。随即膝盖内侧一痛，被碧波嬷嬷一脚踢得跪倒在地。因为两臂被绑，他斜斜地跌倒，半天才坐起来。
　　“嬷嬷？你这是......”大妈你确定你叫碧波，不是碧池？
　　碧波嬷嬷高贵冷艳地道：“一个灵宠要有灵宠的自觉，你走路的时候高抬着头，还大摇大摆的，你是让人看你还是看你的主人？该罚！”
　　大妈你敢不敢再敷衍一点？这也叫理由吗？
　　“罚什么？”初暖倒很好奇。
　　“嬷嬷心善，惩罚只是个意思，让你记住规矩而已。”碧波嬷嬷意味深长地笑。

　　当初暖被碧池大妈送到宫殿地下一间小屋时，他笑了。小屋的上下全部是由万年玄冰砌成，小小的空间仿佛一个冰窟。万年玄冰在初暖进来的前三息便把他身上所有的热气吞噬了。缓缓地，阴寒之气侵入肌肤继而蔓延至骨髓里，冰块像雾面的镜子一样，隐隐映照着初暖越来越白的脸。
　　初暖困难地盘膝于冰窟中央，双眼阖上，看起来是在试图运行灵力来抵抗万年玄冰的阴寒。渐渐的，他的眉毛和羽睫上凝结了一层白色的霜。
　　忽然，小屋恍若晃了晃，随即从室内各处传来隐隐的断裂的声响，声音越来越密集，万年玄冰的表面上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终于，冰窟像镜子一样凭空破碎，成千上万晶莹剔透的碎冰不落反升，升到空中后仿佛突然遭遇了一片无形的火海，直接化成浓郁的雾气。
　　浓雾中，一道蓝色身影翩然落下，将地上的初暖拦腰环抱，带他一同飞上地面。
　　在半空中，旧时将初暖身上的捆仙锁褪掉，望着他冻得仿佛透明的脸颊，眼里迸射出毁天灭地的戾气。初暖还是像小猫一样贴在他胸口，脸色如冰似雪，嘴唇白得像一枝初放的白玫瑰，人虽虚弱不堪但他还是捕捉到旧时的目光，忙揪住他的衣襟，朝他重重地摇头。
　　清澜宫里除了青麟，还坐着红衣的凤鸣，一边地上站着碧波嬷嬷。凤鸣看见全身结了白霜的初暖，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吓得一时没了反应。旧时稳稳抱住初暖，看了凤鸣一眼，他眼眶发红，却咬紧嘴唇隐忍不发，只是拿悲伤的眼神望着青麟。
　　凤鸣缓过劲，忙抢上前看初暖。初暖一头长发和眉眼都结了一层白霜，偏偏他的长相配上如是冰晶雪华，竟意外的好看，尤其是一双白色羽睫下的眼睛仿佛隐藏了一泓湛蓝湖水和一片冰雪丛林，晶莹剔透，如梦似幻。
　　“初暖……”凤鸣的声音都在颤抖。
　　初暖恍惚听见他的呼唤，微微睁大眼睛，看清是他后，可能猜到是他帮旧时救了自己，便感激地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表达感谢。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那万年玄冰是多阴毒的东西，你平日就是这么对待宫人的吗？”凤鸣心神荡漾，这是初暖第一次感谢自己！第一次真诚地待自己啊！他顿时意气风发，将胸中怒火调转矛头，全部指向了碧波嬷嬷。
　　青麟拦住他的话头，轻飘飘地道：“话说到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昨日我见二十弟宫里规矩松散了一些，便说碧波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深谙规矩礼仪，就请她受累教一教初暖。谁知道，初暖还是小孩子心性，调皮了吧？”
　　最后一句他是对初暖说的，初暖虚弱地靠在旧时的胸口，微微点头，乖乖地道：“是我没做好，大……嬷嬷才罚我。”
　　虽然旧时一直握住他的手腕，往他身上输送温热的灵力，初暖还是全身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是抖的，听起来特别可怜。凤鸣怒道：
　　“十五哥宫里的规矩真是森严，小孩子不懂事，调皮犯错，居然就被送进万年玄冰窟了吗？父尊都没有如此严苛吧，父尊一向教导我们仁义治天下，敢情十五哥的清澜宫是可以不听的。”
　　青麟站起身，艳丽的脸上浮上怒色，“十九弟，整天拿父尊说事，有意思吗？”
　　“呵呵，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凤鸣在青麟气得脸色变青变红的时候，朝旧时道，“二十弟，我们走。”

　　回到莫离宫，初暖很快发起高热，烧得雪白的脸通红，眼睛湿漉漉的。应该很难受，但他抿着嘴一声不吭，只安静地蜷缩在被子里。
　　凤鸣围绕在初暖床前，倒水喂药。旧时任由着他，垂着头遮住眸色深浅。
　　修真之人很少会感冒发烧，但烟霞宫自然设有很多医官，凤鸣紧急叫来了最好的一位医官。看了，就是冻的。但凤鸣公子是仙帝最疼爱的公子，他亲自端茶倒水伺候的人，必须尽心尽力，因此医官尽心尽力地煎药，还不差钱地开了几斤补药差药童巴巴地送过来。
　　喝了药，初暖很快睡着了。凤鸣还是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旧时便倒了灵茶过来，递给他。两个少年忽然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反倒一改往日尴尬的相处模式，可以心平气和地对坐喝茶。
　　床上，蜷成一小团睡着的初暖突然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只听他低低地吐出一串破碎的呓语：“不要、不……冷……我怕……”
　　然后，一颗晶莹的泪珠自一边的眼角滚落了下去，凤鸣心疼得心肝都在颤。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咬牙道。
　　“十九哥，你别生气。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其实，我们习惯了……”旧时放下茶杯，神色淡然地慢慢道，但凤鸣怎么听怎么觉得凄凉。
　　“习惯？凭什么习惯？你是不是被老十五给吓傻了？你一个快金丹期的修士你怕那个废柴？”
　　旧时低头道：“我不怕他，我怕的是麻烦。”
　　凤鸣随口接道：“什么麻烦……”
　　忽然，他明白了。他望着比自己小的少年单薄的身影，环顾大殿内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陈设，他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怪异感。之前对少年的忌恨，也一下子少了许多。
　　旧时朝他短暂地笑了笑，“无论如何，十九哥，今日真是谢谢你了。初暖就像我……弟弟，他要出事，这世上就又是我一个人了。”
　　弟弟吗？凤鸣眼睛一下子大亮，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小可怜的二十弟变得英俊、可爱了好多倍。

　　后来，凤鸣把胸口肋条骨拍得咚咚山响，向旧时保证以后谁要敢动二十弟就是跟他过不去，他凤鸣虽远必诛。等凤鸣终于离开后，旧时闷闷地坐到初暖的床沿，淡淡道：
　　“别装了。”
　　初暖真的睁开眼睛，一双翦水秋瞳清澈盈盈，脸上还哪见一丝病容？他爬起来，带点讨好地笑着，去攀旧时的胳膊，旧时甩却没甩开。
　　“旧时，好旧时，别生气了。”初暖道。
　　“嘿，连词都没变，你把我当凤鸣那个傻子吗？”旧时好像更生气了。
　　初暖忙争取好态度，急急道：“凤鸣怎么能跟你比？”
　　旧时白他，“为什么要搞这些小动作，我明白，可是，你说的也、也太……”
　　刚才，旧时在初暖床前说的话，其实都是初暖通过传音入密教他说的。基于对初暖的信赖，旧时一一照样子说了。他当然明白，初暖施苦肉计，让他算准时间去“偶遇”凤鸣，让凤鸣去清澜宫兴师问罪，然后将凤鸣拉入自己的阵营。
　　初暖这么做自然是全心为他，如果他因此而迁怒，那他还是人吗？但是，但是，他就是接受不了“我把他当弟弟”那一句！
　　看着初暖讨好的小脸，旧时板着脸道：“把耳朵露出来。”
　　初暖没听明白，“啥？”
　　“我说，把猫耳朵露出来，让我摸。”
　　初暖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把两只毛茸茸、雪亮亮的猫耳朵变了出来。于是，旧时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抬手上来，摸啊摸，摸啊摸……
　　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