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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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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起身,正看见旧时举着一只锅——不——鼎,以敬献的姿态高高举起,朝向“月神”。
那不是普通的鼎,而是黑暗世界总最邪恶、最可怖的断念魂鼎!
而那令人心惊胆寒的惨叫声正是来自“月神”——落日。落日的脸上是一种像他的惨叫声一样恐惧而痛苦的表情。很明显,他想逃离这里。但是,他那透明的身形已经被牢牢地困在当地。他好像变矮了,而且仍在慢慢地变矮,好像缩水了一般。他那神仙的容颜也变了模样,身影变成了发暗发紫的妖邪颜色。
很快,落日变成普通人的尺寸,然后像一道卷入强力吸尘器的紫色纱窗帘一样,在断念魂鼎中一闪而逝。这时,断念魂鼎的红光暗了下去。那可以在顷刻之间吞噬百万大军的能量,真令在场的人们永生难忘。
此时,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上的另一个人,他袍袖摇曳了一下,黑木火便瘫倒在他自己描绘的献祭法阵之上。这时,黑木火才发现,那法阵被人修改了,变更为以魂鼎为阵眼的吸魂法阵!修改过的地方被人以极强的障眼法掩盖住,自己未曾发现,竟连落日魔君都没有发现。
那个制服黑木火的人淡淡地笑道:“好了,恭喜旧时公子剿灭魔头落日,为万民除害,为九天城立下不世之功。”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嘲讽的味道。初暖奇怪,仔细去审视那人,却是初见。只是,那人虽衣着素麻便服,但气度非凡,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让人过目难忘。那双眼睛,倒有些眼熟。
旧时没有理会那个人,而是抢过来扶起了初暖,“你怎么样?”
初暖刚才就是被撞懵了,他甩了甩头,把那点晕眩甩掉,“没事。”
旧时带着初暖,那人拎着萎靡不振的黑木火,飞下祭坛,落在乱成一锅粥的广场之中。妖族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月神变了模样,还被吸入了一个鼎中。这难道是上天降下的莫名的浩劫吗?
青野兰兰脸色苍白地抢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旧时,带着一线希望地问道:“你、是你吗?”
旧时摇了摇断念魂鼎,淡淡笑道:“抱歉,不是。他已被炼化了。”
那素麻服人微微抬手,青野兰兰委顿倒地,同黑木火一样妖力被制。
这时,从一旁走过来一个人,是久违的紫溪燕燕。她是由旧时的侍卫队从地牢救出来的。在燃尽的陪同下,她走到青野兰兰的近前。她流着泪,但眼里充满了愤怒。
“姐姐,”她大声道,“你想要王位,我可以给你啊,为何你不开口要呢?你重伤母王、背叛妖族、引来那邪魔,你这是把妖族推上绝路啊!”
青野兰兰垂头惨笑,事情败露,她无话可说了。
旧时看了一眼那对姐妹,转而对广场上的人朗声道:“青野兰兰联合黑木火残害女王、胞妹,助前魔君落日夺舍九天城公子,以邪魔魂魄玷污月神,并险将战火波及整个青瀛谷,其罪深重、其心当诛。紫溪燕燕公主均可作证。今,本公子已收落日魂魄于魂鼎,明日将携青野兰兰和黑木火上九天城接受审讯和惩罚。”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青野兰兰和黑木火被投入皇宫的地牢,他们的势力被连夜追剿。百花殿重归平和,紫溪燕燕暂时执掌王权。
虹宫内,初暖为昏迷的荧煌诊脉。他发现荧煌的重伤不是来自青野兰兰,而是落日的魔气。那伤几乎是致命的,又因青野兰兰的幽禁,耽误治疗,荧煌现在命悬一线。
初暖在神识里叫系统。
【统统,上吧。】
【你想好了?】
【嗯。】
【真不再考虑考虑了?】
【嗯。】
【确定不再考虑了?】
【再废话荧煌死定了。】
【得,唉,自作孽啊。】
初暖从纳虚戒中取出一只新的丹炉,对旧时说了声帮我护法,转身进入荧煌的内室起火炼丹。
旧时也不问什么,示意紫溪燕燕屏退房内的宫人,他则执剑守在了内室的门口。紫溪燕燕守在荧煌的床畔,满心疑虑,但是对旧时的信任让她闭紧嘴,耐心等待。
初暖将药材一一投入丹炉时,旧时的眉微微蹙起,他看出来初暖还是要练那圣雪还阳丹。
两个时辰后,丹药的香气飘出虹宫。旧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颗新出炉的铂金色的丹药上,亮着三道霞光氤氲的丹纹。初暖用仅剩的一丝灵力将铂金色的丹药送入瓶中,抬头递给旧时,虚弱地道:
“去给她服下。”
旧时愣了片刻。初暖炼成了圣雪还阳丹!还是上品的圣雪还阳丹!他竟见证了臻元大陆最伟大的炼丹师的诞生!
初暖雪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个笑靥,举着药瓶的手无力地抖了一下,眼看要连小小的药瓶都拿不住了。旧时这才醒悟,忙抢过来扶住他。
初暖扶着椅子坐下,“我没事,让我歇会儿。你快去救荧煌。”
上品的圣雪还阳丹自是非同凡响,荧煌很快便睁开了眼睛。紫溪燕燕直直地跪倒在地,四体投地,给旧时和初暖行妖族大礼。
离开百花宫时,东方的天际已经蒙蒙亮了。皇室的马车内,初暖因灵力和神识枯竭而疲惫地昏睡着。旧时怕颠簸让他磕碰了,一条手臂环在初暖的腰上,几乎是把他护在了怀里。
上一世,他可没这么厉害。旧时低头看着初暖仍旧苍白的脸色。上一世,自己在青瀛谷的经历也没这么惊心动魄。他暗暗叹息,重生一世,竟如全新的探险。自己竟不是自己,这个人也不是原来的他了。尚未成年,这个人已如此光芒璀璨,那么今后呢?他被隐隐降临的忧患,和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莫非,这就是宿命吗?
马车停在落英湖畔的白色房子前。
早有一个不速之客等在那里。
旧时将初暖轻轻抱出马车,看那人一眼,低声道:“在下先把他送进去。马上出来,请稍后。”
旧时把初暖放到床上,帮他脱下鞋,盖好被,又把窗帘拉严,才走出房子。
那个素麻便服、面容如刀削斧凿的人负手站在湖畔的花海中,娇花摇曳更显得他气度闲适,然而这个人却让人觉得有种不舒服的违和感。如有修为高的人细看去,便会发觉那令人不适的感觉是来自魔域最深层的幽暗和邪恶。
见旧时过来,那人淡笑道:“公子待客真有新意,本座好歹助你诛杀了落日,送了天大功劳给你,却连热茶都没有一杯。”
旧时也露出一个笑容,扬手掷去一物,那人接过来,是一瓶对影,是九天城最贵的酒。旧时淡淡笑着,笑意却是罕见的冰冷,
“此次成功诛杀魔头,不但令仙界欣喜,也为魔域剔除祸害。这全赖您的古道热肠、深谋远虑。恭喜魔君。”
慕容海天勾唇而笑,“旧时公子可比九天城那些老古董有趣多了。”
“此话在下当作是夸奖了。”旧时淡淡道。
慕容海天打开酒瓶,喝了一口对影的琼浆,“你猜,如果仙帝知道此次是你我联手而战,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
“我想,他的表情应该如同知道真相的魔族人一样吧。”旧时也取出一瓶对影,闲适地喝了一口。
慕容海天并没有打算将消息泄漏给九天城,一部分原因是魔君借助仙界力量才能诛杀叛逆,这个消息会令魔域的人对魔君的能力产生质疑。另一部分原因是将责任全部推卸给九天城,落日的余部报复的对象则不会是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会避免很多麻烦。他这么说只是想令旧时难堪。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仙帝私生子会如此有效地敲击他。这少年的反应、心智和手段均是如此之强,令人吃惊。
此时,旭日已经升起,落英湖上的半天铺满了大朵大朵的彩云,荡漾的湖面上也倒映了三千霞光。这在片艳光里,旧时露出一个微笑,自信、坚定、美好,一如半空中初升的红日。
慕容海天望着他,心中生出一股羡慕和嫉恨混合的情绪,他又喝了一大口对影,“总之,合作愉快。”
旧时朝他举了举酒瓶,道:“魔君将献祭法阵改为收魂阵,将计就计的主意,确实厉害。”
慕容海天道:“过奖了。计谋再好,也要公子有胆有识。若不是你敢于以身作饵,步步深入,让落日和青野兰兰信以为真,此计断不会成。”
旧时露出一丝苦笑,“谬赞了。这和胆识无关,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只得这么做了。”
“公子何必自谦?能将荧煌救回来的本事,本座可没有,相信臻元大陆上没几个人有这本事。圣雪还阳丹新鲜出炉的香气,真令人终生难忘。”
“此次能将那丹药炼制出来,说来也实属侥幸,也是荧煌女王命不该绝,一颗下品还阳丹便可把命救回来。”
“哦,”这明显的回护之情慕容海天又怎会听出不来?他并不去纠结那圣雪还阳丹的品质,而将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那栋白色的房子,眼前浮现出那张闪亮动人的脸,“也许公子才是天命之人,手下竟有如此能人。”
旧时面色肃正,“他不是我的下属,他是我朋友。”
慕容海天看他一眼,点头道:“他日如公子在九天城过得不快,魔域会欢迎你的。”
旧时淡笑道:“多谢。但愿没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