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第 49 章 ...

  •   梁渊退守平云关,大将军李勤受命追剿。追随梁渊的由他自己云翳军和绮阑以及绮阑三个属国组成的五万大军,经四通城一战已经损失一半,在追随他逃亡的路上又被追剿,到达平云关的只剩下五千人。
      残兵败将,且失去“清君侧”这正义的名号,即使坐拥平云关地利也是毫无希望的。自发起至战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史称“郁王之乱”的梁渊谋反活脱脱像一个笑话。
      四通城平乱之战,武帝打得干净利落,漂亮非常,并且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大晏中部,包括中部长青州,对武帝的敬仰之情如江潮暴涨,尤其在四通城内的百姓,将武帝奉为神明。
      原因很简单,战乱最遭殃的永远是平民百姓。幸而苍天保佑,武帝怜惜苍生,果决解决叛乱,令百姓免除杀戮之苦、流离失所之苦,甚至连家里的小本生意都没有被影响。让人怎能不感激涕零?于是,在四通城平乱之后,大晏境内人心归一。

      当然,四通城内也有不是很满意的人,比如初暖。
      战后三天,四通城解禁,城门大开,恢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但是,初暖却病倒了。在他犹犹豫豫,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的身体先于头脑,为他做了决定。
      一开始,以为是风寒感冒而已,初暖没当一回事,风又起煮的药他也不好好喝。谁知,两天后的夜里,他起了高烧。睡梦中,热度一下子飙升得很快,令他失去了意识。身畔弥漫着大片大片的黑雾,这种危险又邪恶的感觉很熟悉,他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先前那可怕的梦境里。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人想拒绝,想脱离梦境,但他突然抽搐起来。房中没有别人,他的头枕在枕头上,这时这样的抽搐是可以致命的。他烧得大脑混沌,仅剩的一线理智在脑海里高声发出警报。
      但是,高烧和抽搐令他无法让自己从梦境中清醒。他拼尽所有力气,伸出的手战抖着,毫无目标地横扫了小小的一个弧度。“啪”的一声,床边小几上的茶杯被划到地上,发出一阵破碎声。但也许是幻觉,他一动都未能动。
      最后一搏耗尽了全部的气力,他彻底被扯入了黑雾之中。
      深渊的雾里,有个披着金色裘皮的人站在近处,是那应该已经回北疆的波调叶狸。令他心悸的是远处的人影,陌生的一道苍白人影,面目上一片白茫茫,感觉不是他认识的人。虽飘浮在远处,虽隔着浓重的雾气,从那人身上飘过来的一种奇怪的强烈的邪恶气息,像蛇一样缠绕上他的颈项之间,那人是谁?
      波调叶狸走近他,手指上在摆弄几根红色的丝线。明明是丝线,却泛着金属的寒芒。突然,他想起来了!那不是普通的丝线,他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果然,胸口上又裂开一道鲜血淋漓的缝隙。只是脑中一动,回忆起来的这一刻,胸口便猝然爆发出巨浪滔天般的剧痛。
      虽然明知是在梦里,但实在是太疼了,初暖爆发出一声声呻、吟。
      波调叶狸的脸在他眼前晃荡,他的眼神哀怨,又像怨恨,“暖哥,你骗得我很好。你得受惩罚,虽然我舍不得,但是你得受惩罚。看,我把控心符交给他了。从今往后,你便是他的人了。”
      初暖疼得生不如死,他只是模糊地记得,“从今往后,你便是他的人了”这句话有点耳熟。
      他死死捂住胸口,抬头往远处望去,那个苍白人影吗?从今往后,他便是可以操控自己的人吗?他冷笑问道:
      “你!你是谁?只敢缩头缩尾地躲在暗处,可做不了我的主人!”
      那人的身影摇了摇,却没有过来,他好像笑了一下,道:“你想见我,很难。但是,无论我在哪,我都是你的主子。”
      冰冷的声音可以攥出水来。
      “你是梁渊叛乱的支持者吗?”初暖忽然道。
      那人的身影纹丝未动,却没有再说话。
      “你不是梁渊的同盟,你是幕后的人,你为他盗走我的火炮和我的工匠。你还有更大的阴谋,你的阴谋是什么?”
      “梁暖,你真令人刮目相看,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最后一句话飘过来的时候,初暖胸口徒然一阵清凉,痛楚消失了。
      “我猜对了,是吧?你应该盯了蜃楼和巨工坊一段时间了,”初暖得以喘息,“你怎么知道他们背后是我?”
      “你忘记了,谁是主,谁是仆?”
      白影晃荡,黑雾中出现了无数的金属丝,闪着刺眼的红色,在他眼前箭雨一般射入他裂缝的胸口。剧痛铺天盖地而来,初暖却稳稳地立住身躯。
      “是蛊,是不是?什么控心符,虚张声势,”初暖忍着胸口的剧痛,却露出微笑,“你是下蛊让我生病的吧?何时下的?这个人就是你安插在蜃楼里的细作吧?是他帮你找到山里的火炮和工匠。”
      “梁暖,我记住你了。可惜,在梦里,你记不住我的。”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那人的身影渐渐变淡了,仿佛一带白雾融入了黑暗的森林。
      初暖一个人留在黑暗的深渊里,忽然,他往后直直地倒下去。胸口的剧痛慢慢地啃噬着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了。如果没人进屋及时看一眼,那么这时他应该死透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初暖的意识变得清晰起来。
      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应该是风又起。万幸,万幸,自己还没死。后来,他听见周围很多压低的声音,似是来了很多大夫。
      他感觉风又起抱起他的上身,让他的头靠在他肩上,让人用勺子给他喂药。他想自己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了,虚、软不堪,提不起一丝力气,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不知自己又烧了几天?
      他泄、气地在风又起的怀里喝了一碗苦药,困意又上来了。他可不想再睡了,挣扎着,不想最后的一口药汤错进了气管,他呛咳起来。咳了一会儿,他虽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人倒清醒了一些。他努力睁开眼睛。
      视野不再晃荡,眼前变得清晰了,他看清对面端着药碗的人竟是柳安。柳安的脸上慢慢出现了惊喜的表情,
      “醒了?他醒了。”他道。
      床边立刻围上来一圈陌生人,他的手腕被按住搭脉。
      一直抱着他的人正用棉巾为他擦刚才呛咳带出来的药渍,听了这话,手上一顿,扭头过来看他。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初暖眼前,初暖觉得自己又产生了幻觉,使劲眨了眨眼,再看,仍是幻觉。
      于是,他清澈的眼里浮上了一层水雾,也许是病中情绪脆弱,水雾很快凝结成一颗一颗泪珠,断了线一般滚下没有一丝血色的雪白面颊。偏偏几日的高烧将他眼尾染上不浅的玫瑰色,这委委屈屈的一哭真有种凄凄切切,婉转清媚的意味。柳安愣了愣神,然后把脸别开。
      初暖却哭得委屈,他伸手去拉柳安,因为没有力气,手抬起来便垂了下去。柳安忙过来握住那只细得可怜、也白得刺眼的皓腕。
      “怎么了?哪不舒服?”他问。
      “叔父,叔父……我、我看见他了。”初暖抽泣着答。
      “看见谁了?”
      “萧时,皇上……”
      “上阳公……”
      分别后的苦楚与相思似乎终于找到了缺口,一发而不可收拾,初暖哭得停不下来,“我看见萧时了,怎么办?我眼前都是他……我都不知道……不知道,我这么……想他……”
      忽然,风又起顶着萧时的脸朝他压了下来。一片温暖盖在他凉凉的唇瓣上。初暖要推,自然推不动,反被人牢牢地扣在胸前。他的味道如此熟悉,初暖一时恍惚。他再把眼睁得大大的,眼前这眉如远山、眼若星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萧时。不是幻觉,真是萧时。
      初暖紧紧盯着萧时看,仿佛怕眨一下眼他就会消失。后来,这个深深的吻令他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他昏倒在萧时的吻里。

      不知又过了多久,不过这次初暖能感觉到时间比之前短了很多,他被腹中的饥饿感叫醒。睁开眼,迎上窗外透过来的并不刺眼的晨光。是清晨了。忽然,他闻到一股稻米的清香味道。他忙在枕上支起头,道:
      “我饿了。”
      玄衣的身影立刻过来,朝他微笑道:“粥刚好,你是算准了的吗?”
      初暖一怔,望着萧时的脸怔忪地说不出话来。萧时低头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手滑到他的脸上,温柔得像在触碰一只名贵的瓷器。
      “看清楚了吗?是朕。”萧时道。
      初暖点点头,眼睛仍是舍不得离开他的脸。萧时笑了,
      “你若一直这么听话该有多好。”
      “你……你怎么来了?”千言万语,最后开口是这么一句寡淡的话。
      “你啊,”萧时叹了一口气,“不是饿了吗,喝粥吧?”
      萧时把初暖扶起来,塞了两只大迎枕在他腰后,又为他披上大衣服,问他:“能自己坐吗?”
      初暖点头。
      萧时便端起一只碗,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粥。粥里下了一点鸡蓉,还带了一点点人参的苦涩,但软糯香甜,温度也合适。
      喝粥时,初暖环顾室内,发现之前一屋子的大夫都不见了。只有萧时和他。萧时眉目舒展,细心地舀一勺之后先放到自己唇边吹吹,那两片唇瓣生动,且微微闪着润泽的粉色水光。
      初暖就着萧时的脸喝了半碗粥,他到底体力不济,坐了这一会儿便坐不住了,头上开始冒虚汗,胃里也不舒服,脸上的好不容易浮上的一点血色又褪了。萧时看出来,放下碗扶他躺回枕上。
      躺了一会儿,初暖觉得好点了,他问萧时:“我病了几天?”
      萧时见他脸色不那么糟糕了,便在枕边喂了他茶水,让他净口。“我到的时候,你已昏睡两日,之后又睡了三日才醒的。”
      五天,这次比上次还多了两天,“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不出原因,和上次很像。”萧时避开他的眼神,压抑着心下的忧虑。
      初暖在屋里仍不见风又起,想想自从自己醒了之后便没再见过风又起,这不像风又起。他奇道:“风又起呢?你不会把他绑了吧?”
      萧时脸色微变,眼神一下子犀利了许多,“找他做什么?”
      初暖惊道:“真绑了?你……”
      连续五日的高烧让他的人虚弱不堪,这一吃惊,他觉得胸口一滞,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萧时被他吓了一跳,忙过来按他人中,
      “梁暖!梁暖!我没对风又起怎样,你要见他我叫人把他带来就是。”
      初暖脸色煞白,好不容易把气倒顺,他瞪了一眼萧时。初暖大病初愈,眼眸迷离如水,眼尾的玫瑰红仍未褪去。他以为是瞪人,但在人眼里是什么,只有被瞪的人知道了。
      “我是想让风又起去……去给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喘息了一会儿,心里明明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托付风又起的,可是在脑海里搜索半天,什么都想不起来。
      萧时抿紧嘴唇,他为初暖压了压被角,温声说这就去叫风又起,让他再闭眼歇会儿,一会儿再去想叫风又起做什么。初暖眼睛一闭上,谁知睡意兜头罩下来,很快便又沉沉地睡去。
      晚上烛火融融时,初暖才真正活了过来。灯火阑珊处,只见萧时坐在不远处的桌边,风又起站在窗口目光投向远方。初暖顿时觉得一直悬着心落了下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