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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傍晚时分,滂沱大雨转小了。
      夜幕沉下来之后,雨终于停了。
      郁王大军的军营里亮起烛火,点点光照亮无数顶白色的帐篷,像巨大的孔明灯一般铺满半片山野。
      大营北面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绰号“神威将军”的火炮由两队精兵日夜守卫。
      梁渊将自己的帅帐也设在火炮旁边,这令他觉得自己距离胜利很近。
      伊那萝女王并没有同感,因为她觉得自己一向就站在胜利的中心,尤其是当她遇见了那个人之后。她仰头饮尽第三杯羊羔酒,浓丽的眉眼浮上红霞。行动中,辫子尾梢、腰间,还有手腕上的各种银铃哗哗作响。她操着浓郁的西疆口音说着中域话:
      “郁王,殿下,你太紧张了,是担心明日的战吗?”
      “有神威将军,自然不愁破城,只是那火炮的药用的太快,不剩多少了。而且,我的人还没有研究出来那药的配制方法。”
      “这,不要担心,” 伊那萝笑道,“我的朋友在做药,他有两个人,很会做。”
      梁渊惊喜道:“你那朋友研究出来那药的配方了?”
      伊那萝为他倒了满满一杯羊羔酒,送到他唇边,“他是有本事的,不是跟你说过吗?他的两个人,匠人,会做火炮,也会做药。”
      梁渊接酒杯,却被伊那萝摇头拒绝。伊那萝的眼睛带着西疆人的特点,眸色如碧玉,柔媚如柳丝,她笑着把酒喂给梁渊。梁渊眼睛看着她,顺从地一口口将酒吞进喉咙里。
      “你那朋友是谁?如此有本事?”他抬手轻拂伊那萝木棉花般的红唇。
      “你只要知道,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伊那萝说完,忽然伸出舌尖舔了他的手指一下。
      “哪天,一定要见见这个好朋友。”
      梁渊手指没有收回,将头探了下去。
      犀角杯倾斜,羊羔美酒撒在地上,散发出一阵醉人的醇香。

      月光如水,风夹着寒意席卷至西城门内,掠过树影婆娑吹打在客栈二楼的窗棂。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在窗口,他望向南方,一动不动,风将他鬓边的青丝撩拨起来。黛色的青丝缭绕间,风盘旋而上。

      深夜时分。大营北面专门守卫“神威将军”的营帐外,一队兵士走近。守卫的赵队长见那队人正是来换班的另一队人,朝走在最前头的吴队长抱拳道:
      “老吴,辛苦了。”
      吴队长抱拳回礼,“分内事。老赵,赶紧回去休息吧。”
      白班的赵队长没有动,道:“例行的口令,你说完,我们再走。”
      夜班的吴队长笑道:“老赵,你可够谨慎的。”
      赵队长道:“这‘神威将军’在你我手上护着,不得不小心。”
      然后,赵队长眼睛望着吴队长,目光严肃,等他开口报今晚的口令。
      吴队长看了看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朝他身后的营帐飘了飘,道:“口令是——羊羔酒。”
      赵队长长时间盯住他,突然打个一个喷嚏,他擦擦鼻子,“这夜里真特么冷,我们走了,你们辛苦。”

      赵队长领一队人走后,吴队长立刻命小组包围营帐,他亲自撩开帐帘,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兵士无声地闪进营帐。

      风在已经熄灭灯火的营帐上盘旋一圈,经过犹自传出低媚笑声的主帅营帐,然后舒展着冲过空旷的山野,奔驰向西。
      这时,一只鸟出现在夜色中,它无声地掠过紧闭的高耸的城门,迎面扑入客栈二楼那个人的手掌中。这是一只信鸽。
      初暖把它脚上的小竹管卸下来,摸了摸信鸽的头,道:“去歇会儿吧。”
      信鸽仿佛听懂了一般,抖了抖羽毛,无声地腾空而起。在初暖头上盘旋了一圈便飞起来,很快地与远方的夜幕融为一体。
      初暖打开小竹管的塞子,将它倒扣在手心上,倒出一个小小的纸卷。展开纸卷,上面写着:救梁渊系乌鸦,乌鸦与官军有交易。上月,平云关两名校尉出现在春茗城。对外的说辞是告假回乡,家乡确属实。但,两人与乌鸦的掮客接触两次,在梁渊失踪后回平云关。火炮遗失及工匠下落,待查。
      初暖微蹙眉头,这是第二次与乌鸦打交道了。上一次是李存瑜买乌鸦刺杀岑见素,这乌鸦还真是无处不在呢。
      至于乌鸦竟牵扯出平云关的两名校尉,他真是不敢相信。如果事实如此,那么是不是可以怀疑平云关里的人就是救走梁渊,并且窃取火炮、掳走工匠的幕后人?或者,幕后还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可以将平云关操控于股掌之中?

      第二日,梁渊大军来至四通城外,滚滚黄沙中现出“神威将军”漆黑幽亮的炮筒。一队兵士出列叫阵,声音响亮,身后大军杀气腾腾。
      非常意外地,李勤率军出城应战。萧时高高伫立于城楼之上,晏国旗帜在他背后飞扬,阳光之下,武帝英武潇洒如神祗。
      两军各派一名勇将对战,战马交错时兵戎相交,火花四射。原本晴空万里的高天不知何时爬上几片乌云,阴霾悄然蔓延。
      在兵士的欢呼声中,战马仓皇嘶鸣而去,沉重的盔甲跌落于黄沙之上,标射出一篷碧血。
      三轮对战之后,梁渊折损两员大将。他按住拉紧缰绳想冲出去的伊那萝,一面朝火炮手打了个手势做准备,一面冷笑着对李勤道:
      “李勤,又不是练兵,你我二十万大军一对一要打到何时?还是像真正的战役那么来打吧!”
      李大将军也笑道:“如此甚好。”
      梁渊愣了愣神,心里涌上一丝异常的不安,伊那萝手上双斧互拍了一下,身上诸多银铃发出清脆响声,将那丝不安摇走。伊那萝碧玉般的眼睛里闪着刀锋般的光,她朗声道:
      “打就打,说废话,要火炮干嘛?”
      梁渊被伊那萝的豪气所感染,重又笑了。他将手高高扬起,这是对火炮手发令的示意。手从空中滑下,做了一个利落的斩的动作。火炮手将圆滚滚的火蒺藜推入炮筒内,点燃了引信,然后他退后两步,等待那一声隆隆巨响。
      伊那萝目光如炬,眼里闪出对杀戮的渴望。梁渊眯起眼,准备享受炮火打在李勤和他身边一大圈兵士身上那令人惊心动魄的场面。李勤和他身边所有的将领,包括在场的所有的兵士,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漆黑的炮口。
      天空中聚集了越来越厚重的乌云,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对阵双方的头顶上聚集,仿佛那不可避免的命运,在下一刻就会兜头而下。黄沙战场之上,空气紧张得仿佛可以被箭点燃。
      梁渊的手掌已经落下一会儿了,火炮手微微有点奇怪,这次的引信过长了吗?为何还不爆呢?
      梁渊和伊那萝双双将目光调转至他身上,火炮手如芒在背,忙伸头检查引信,引信已经烧成灰了,而火蒺藜还在炮筒中塞着,好像睡着了似的。他鼓捣了半天,汗都下来了。神威将军依旧保持沉默。
      李勤哈哈大笑,声如洪钟,令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梁渊,看来天命并不在你那啊。你的火炮坏了,死了,不管用了!将士们,看见了吗?陛下英明,天命在大晏!我们杀!”
      大晏军队仿佛决堤的洪水,朝梁渊的军队咆哮而去。
      城墙之上,猎猎风中,萧时目光璀璨,雄姿英发,令人不敢直视。

      小轩窗内,茶香袅袅,与城外的血雨腥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风又起进来,向初暖汇报了南城门外的最新战况:官兵大胜,梁渊和伊那萝落败,往西南逃遁,李勤追剿。
      风又起说完,瓮内的水也开了。坐在初暖对面的柳安往沸水里撒下茶沫。柳安忽然道:“皇上可能知道了。”
      初暖手上一颤,茶汤溢出杯沿。他没有去问,皇上知道什么了。柳安都能查到他在此地,萧时又怎会查不到?
      “我……”仓皇之下,初暖想立刻逃出去。
      他的手被握住,风又起过来用丝帕为他擦干水渍。
      “今日大败梁渊,但梁渊逃遁。因此,四通城城门近几日都不会开放的。”柳安道,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出不去的。
      柳安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又问:“你不是想回宫吗?为何又这么忧虑?”
      是啊,柳安说的对,初暖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回宫等同于和萧时在一起,他做梦都想。但回宫还与继续处心积虑、密谋造反划等号,他死都不想。
      风又起轻轻放开初暖的手,将丝帕收入怀中,低声道:“主上想走,属下自有办法。”
      当然,易容成火炮守卫队队长的样貌,出入敌营如履平地,这大陆上还有哪座城池关得住蜃楼楼主?
      柳安的眼睛追随风又起的手,见他收回手之后拇指同食指摩擦了一会儿,仿佛在回味刚才的触觉,这令柳安很不高兴。他盯住风又起剑眉星目、貌似恭顺的脸,这便是传说中网罗天下情报、无所不知却无一为外人所知的蜃楼楼主吗?还真是常年在暗处生活的人,小动作暗搓搓的,猥琐无比。
      风又起忽然抬眸,与柳安的目光正正对上。
      初暖心里正乱——当然,他心里不乱的时候估计也是看不出来的——他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个人之间产生了激烈互斥的电波。

      柳安告辞的时候,初暖忽然想起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条叠得方方正正的丝帕递过去,
      “叔父,这是你的,我洗了。”
      柳安望着丝帕,眼前又浮现出这条丝帕的一角在昨日轻轻贴上那樱色唇瓣的情景,不觉忘神。
      风又起嗅到危险的味道,眼睛立刻瞪住柳安。
      柳安一见,唇边泛起微笑,“这是旧的了,下次叔父再送你一条新的。”
      然后,他慢悠悠地接过来,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
      风又起紧闭的嘴里开始“咯吱咯吱”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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