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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真的喜欢 ...

  •   必然,因为带了一个“必”字,被这个词语修饰的事件就极大地增添了它发生的概率,至少是会比不会占的比重要大,而不是等量参半,平分秋色的关系;偶然,因为带了一个“偶”字,被这个词语修饰的事件就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可发生可不发生,正因为如此,也使该事件的神秘性、稀有性质大大增加,引发愈发浓厚的兴趣,关注度自然水涨船高,可其中的关键还是在于人们受好奇心的驱使。
      在梓黎的故居,此时此刻正在上演的一幕就可以将其归类为偶然事件,前无可鉴,后无可追,绝无仅有。
      相比于东奔西走的洄冼,担忧焦急的清浅,焦虑不堪的吴阿姨,榆桑和李泉是惬意的,至少没有像众人一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榆桑和李泉面对面地坐着,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没有针尖对麦芒的争辩,没有言辞犀利的讥讽,有的只有平淡安静的讲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融洽,这种情况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们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聚在一起回忆往昔,侃侃而谈,内容可以涉及天南地北,时间可以跨越千秋万代,小到天气、菜肴、家庭琐事,达到地理、历史、国家大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那般随意自在,取代了尴尬拘束。
      而榆桑和李泉之间的纽带便是梓黎,他们唯一的共同话题,他们的心结,他们的矛盾源头,他们的冲突点,也是他们如今一起缅怀的人,是他们过去记忆的生发点,是他们此刻抛却曾经的妥协缘由。
      时间回溯到两小时之前,榆桑刚抵达故居的时候。
      不得不说,秦炽锋的点心还是有些效用的,不过受益人不是秦炽锋这个出钱出力的当事人,而是榆桑的家,真正意义上的家,那个有父亲母亲与她的共同回忆的地方,那个榆桑已然很久没有踏足过的家。
      自从吃了那顿早餐,几天下来,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纷至沓来,霸占了榆桑所有的思绪,令她无暇关注其他任何人事物,只一味地沉浸在回忆之中。
      伴随着这些记忆的还有一个声音,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脑子里持续不断地对着她诉说,像术士蛊惑人心的咒语,由远及近,从低到高,四面八方,无孔不入,不停地吟唱着:回家,回家,回家……
      家,储藏着人世间最珍贵的温暖,提供最无私的关怀,给予最真诚的爱护,熨帖任何的委屈,抚平所有的创伤,接纳无尽的倾诉,而家的这些优良品质恰恰是榆桑最需要的,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一次的尝试之后,榆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自从到了李家之后,她就偷偷地回去过一次,自己一个人进了房子,把同行的清浅留在房子外面。那一次,她对父亲的思念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倒加重了,她的委屈更委屈,她的悲伤更悲伤,她的倾诉无人聆听,最后还伤了一条腿。
      逐渐长大的榆桑明白当时自己是多么地愚蠢,妄图使自己的心情得到纾解,心境能够豁然开朗,在那栋空无一人的空房子里,在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那里除了冷冰冰的桌椅家具的填充,已然失却了人的温度,父亲不在了,母亲离开了,她一个人回去那里,地板是冰凉的,天花板是惨白的,墙壁是颓败的灰白色,她置身其间仿若处在冰天雪地里一般,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有的只是彻骨寒心的冷。
      如今榆桑再次站在这片家的领域上,真正的茕茕孑立,孤家寡人。她为什么来这里,来这个给不了她任何安慰的“家”的土地上,她无法解释,因为她不知道答案,所以她把这个问题问了那个人,那个她深恶痛绝地恨着的男人。
      榆桑走进房间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李泉。这个温润不再,颓废萎靡的男人,靠坐在灰尘满布的沙发上,确切地说,是罩布上,睁着一双灰败的眼睛,茫然地直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如老僧入定一般,榆桑进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他。
      “为什么来这里?”榆桑掀开白布,坐下来,用还算平淡的语气问了李泉这个问题,一个她在自己心里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梓黎,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整个房子笼罩在淡淡的光亮之中,还是从唯一大开着的门那里传进来的,榆桑的位置迎着光线,对李泉来说是逆光的存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栋常年无人光顾的房子里的人,李泉的潜意识就将榆桑认定为梓黎,他日思夜想的爱人。
      榆桑打量着李泉,灼热迫切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脸上露出的是仿佛置身甜美梦境之中的幸福微笑,就像这一刻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可她不得不打断他的遐想,惊醒他的白日梦。
      “我是榆桑。”
      “我说梓黎她怎么可能来探望我,她恨我都来不及,怎么会给我这样的美梦,怎么可能成全我,实现我的心愿,呵呵呵呵呵呵。”李泉脸上的神色在听见榆桑表露身份的一刹那就变了,失落再也抑制不住,满满当当地占据他脸上的每个角落,边喃喃自语边自嘲地笑。
      榆桑对这个人的感觉很复杂,他是可恨的,为了得到母亲竟然用她来做威胁的筹码,逼迫母亲搬进李家,与他一道生活;他又是可悲的,尽管费尽心机地做了那么多事,这么多年的相处,母亲的心依然被父亲占据着,没有他李泉半点位置,最终还落得个天人永隔的结局。
      “为什么来这里?”榆桑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这里有梓黎,梓黎在这里。”这一次,李泉回答了榆桑的问题,虽然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但他确实是给出了答案。
      榆桑不怀疑李泉对母亲的感情,其深刻性,真诚度,是不容置疑的,单就在母亲去世这一件事上,他近来的反应和表现足以证明一切。
      榆桑当然不会和一个精神呆滞的人争辩在与不在的问题,那是不明智的,而且他的答案击中了她,她可以将那个答案作为给她自己的回答,妥帖恰当。
      “梓黎很温柔,贤妻良母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一点都不过分。她又是那么美丽,就像一朵遗世独立的皎皎玉兰花。”
      榆桑没有应和,因为那是李泉心里的母亲,不是她的,何况此时思绪迷茫的李泉并不需要赞同或反对的任何意见,他像是一个讲故事的说书人,要做的和能做的就是把他心里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一个关于爱与被爱,爱与不爱的故事,一段陈年往事,一首专属于一个人的情歌。
      “以前的梓黎不是那样的,至少没那么文静,她以前很开朗活泼,健谈直率,当然也很细心,很会关心照顾身边的朋友,就像冬日的太阳,不温不火,却恰到好处地能透进人的内心深处。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她呢?”
      “可梓黎也是相当倔强的,对于朋友和男朋友之间的界限也划得分明,男朋友可以帮她打水,要帮她排队打菜,可以等她下课,她不容许别人越界,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她把男朋友应有的权利和义务都交给了旃枇,从来没有动摇改变过,旃枇不知怎么修来的福气,能得梓黎这般一心一意真心相待。”
      “因为父亲也是这般对待母亲的。”榆桑这样想,却不屑说出来。
      “梓黎好狠心的,就因为我那天一时冲动吻了她一下,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形同陌路,不论我怎么赔礼道歉都没用,在她的心里,我失去了做朋友的资格。”
      “梓黎认定的事从来没有迟疑后悔的时候,就像她的离去,甚至通知都懒得通知我一声,在他们俩之间,我从来都是那个不相干的人。我从来都知道她心里的人是旃枇,一直都是,所以我不逼她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除了拿旃枇的女儿威胁她,就这么一件,只有这么一件事,她都不肯原谅我。”
      李泉瘫坐在沙发,一点形象都不顾,失魂落魄,痛心疾首的样子,令榆桑突然之间觉得因果报应这句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错。
      “可我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就喜欢上她了,喜欢了很久很久,我都不记得有多久了。我爱她不比旃枇爱她少,也不比他的时间短,她怎么就看不到我的真心呢!?我为她一直未婚,洄冼洄淅都是我领养来的孩子,我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一点表示都没有,丝毫不为所动,从那之后反而对两个孩子更好了。”
      “是啊,梓黎对所有的人都好,对洄冼洄淅的照顾得无微不至,竭尽所能地给予他们最大的关心,像极了他们的亲生母亲。但我知道在她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她和旃枇的女儿,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绊,她心里的牵挂一旦了了,就迫不及待地找旃枇团聚,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等,那个秦家的小子出现的时候我就应该预料到的,可是毕竟已经这么久了,我以为她早就安于现状,梓黎还是梓黎,依然那么固执刚烈,她认准要做的事怎么会轻易放弃呢,就像她认准的人,从来不曾改变过,是我妄想了,异想天开地以为她会舍不下旃枇的女儿,放不下这个家。没成想,她走得那样潇洒。”
      李泉的潜意识里还是十分排斥她的,榆桑能从他对自己的称呼中感觉出来,她并未在意,因为没意义,不是吗?如同他嘴里的那个家何尝得到过母亲的承认呢?不然但凡母亲对它有一点点的认同,就不会走得那般决绝。
      时间静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还有被惊扰的灰尘,漂浮在空气中,时高时低,却顾自飞舞,没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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