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依恋》商愫予

3、唱给你的歌

　　任遇星心脏跳得厉害。她唱跳的确不太行，都不知道选什么歌，她练习的只有流光记，其他的歌几乎做不到唱跳。
　　如果非要说有哪一首的话···
　　她想起高中时候。那时候元旦晚会，他曾唱过的那首歌。明明是对唱的歌曲，他一个人从头唱到了尾。后来那首歌她单曲循环好多遍，现在还印象深刻。她记得那次他的西装并不完全合适，宽宽大大，稍微有点滑稽，记得她坐在人群里抿着唇笑，记得后来她一次又一次唱那首歌。
　　“那就···《love the way you lie》.
　　“ Just gonna stand there and watch me burn.But that\'s alright because I like the way it hurts.Just gonna stand there and hear me cry.But that\'s alright because I love the way you lie.I love the way you lie”
　　她的目光看向他，直截了当地看向他。申翊那一瞬间直接愣在那里，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应该想不到她会选这个吧，任遇星自嘲地笑笑，申翊在电梯里那句恼愤的门都没有仍然回荡在她耳边。
　　他怎么可能知道她那些行为背后的近乡情怯，又怎么可能知道当初无意中透露的优越伤她多深，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抛弃了多少别扭和自尊，才一次又一次的说喜欢他。
　　他理解不了她的小心翼翼，他没有被集体排斥过，没有被人把书包抢去扔进水洼过，没有被一群人围起来拿水气球打过，没有哭得撕心裂肺还被嘲笑过，不明白经历了这些之后的她，是多么珍视他伸出的手，也不明白她有多害怕他是怜悯她而不是真心愿意接近她，不明白她歇斯底里的排斥是因为不信任。
　　也是他让她终于明白，世界上是不可能有谁，真心喜欢她的。只要带好面具，就能被认可，被喜欢，被接纳。只是千万不要期盼谁会喜欢没有面具的她，会接受她的晦暗不安与疼痛。不能任意。
　　“rap部分唱的不好，歌唱的没有错处但也不够惊艳。那么这个首A给到我们的飞花小仙女阮语映，任遇星，C。”
　　申翊的语气里有几分幸灾乐祸，任遇星鞠躬道谢得体有礼，手却早已在身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有点痛。
　　痛什么呢，任遇星，你自作自受罢了。好歹盘活了本该下位圈的甲烷团，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知足了。
　　后来任遇星从沈芳筵那里听说这期节目播出的时候弹幕清一色的骂申翊双标，欺负她新人可以随意拿捏的时候，才知道正是这波操作无意中起到了虐粉的效果，任遇星的票数因此扶摇直上进入了出道位。真不知道该哭该笑。
　　她选择这首歌多少有点想打感情牌的意思，刚才让她solo的主意大概率是申翊出的，其他老师在讨论之前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欣赏的，唯有申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清。唱这首是希望他顾念旧情，起码不要刻意刁难她。
　　但这么多年以来她又何曾捉摸明白过申翊的情绪，搞不好这首歌会让他更生气。
　　自己的组结束以后，任遇星就彻底放下心来，和成茵陈一起排排坐，看表演。这几年龙套经历彻底把任遇星养佛了，被工作人员奚落，被明星鄙视，昔日敏感容易受伤的小姑娘早都变得一切都无所谓。申翊的恶意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很久以前，她就对别人的恶意格外敏感。不过她已经学会不在意了。
　　可只有对申翊的恶意，任遇星无法视而不见。他明明曾是她被恶意吞没时唯一的光，现在四处光明，他反而成了唯一的暗。
　　也是她活该。真的活该这样。
　　台上的女孩子唱唱跳跳，任遇星却什么都看不进眼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申翊身上，看他对其他的选手温温润润地笑，就像多年前那节体育课她被孤立，他笑着对她说话的神态一样。
　　“任遇星，我知道大家都不太喜欢你，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不过我没有，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这样一句话让她欢喜，让她惶恐，让她一记就是经年。
　　傍晚评级终于结束，甲烷团又聚在一起往食堂走。
　　“阿星，你和申老师之前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之前认识他吗？”路向雨蹙了蹙眉，“我和向晴旁边不是何新繁吗，她说第一次讨论，大家都觉得首A你和映映都有份，但是申老师一定要看你solo，而且据说C也是他压分的结果，他说结果的时候黄音姐跟曲一笑老师都瞪了他一眼。”
　　“向雨说的是真的。”路向晴点点头。
　　“哪可能，申老师认真而已，我和申翊老师也是第一次见面，不存在申老师针对我什么的。”
　　任遇星努力虚假地微笑起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她无比庆幸这么多年的龙套跑下来，她多少有点演技。
　　明明疼得都快要哭出来啊。
　　节目组的食堂很不错，唯一遗憾的是这是个全素食堂，连点油花都没有。任遇星撇撇嘴，她可是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肉食动物了，居然要没有肉过这么久，她现在恨不能第一局淘汰掉。
　　“遇星，占个座位吧，挑个监控死角，我们吃相真的好难看的。”成茵陈歪了歪头。
　　“好呀，茵陈，你们去打饭吧。”
　　那四个人去打饭，她占座。女孩子多的地方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少，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好吵啊。
　　“任遇星，不认识我了，嗯？”
　　任遇星回过神来，眼前是申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好看，她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盯着他看。他眼底讳莫如深，嘴角的笑容更象是嘲弄。
　　“第一次见面，嗯？申老师认真而已，嗯？”他的气势甚至开始咄咄逼人。食堂拥挤，没有人注意这里在发生什么，任遇星无比希望下一秒，甲烷团就能够回来。
　　“申翊，你···还是很介意吗？当年的事，我对不起你。可不可以看在那件事之前我们的情分的份上原谅我，别再···针对我了好不好？”
　　任遇星死死咬住下唇，要失控了，不能哭，不能···
　　申翊笑了，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停不下来。他向来柔和的眉眼间染上几分凌厉的痛意，那一刻任遇星的心也倏忽一痛，眼泪猝不及防滑下来。
　　“情分？什么情分？说扔就扔，想捡回来了就给个甜枣的情分？任遇星，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好笑？”
　　申翊站起来，离开她对面的座位，走到她身侧俯下身，贴在她耳边轻笑。他的温度和气息让任遇星整个人都慌了，心跳开始紊乱，失去了固有的节拍。
　　他直接从后面咬住她耳朵，恨恨咬下去，他转身离去之后，她抬手摸一摸，食指上赫然是鲜艳而疼痛的血珠。
　　晚饭吃得很有几分压抑，任遇星实在没法插科打诨，吃饱了就说不舒服，独自向宿舍的方向走去。夜色浓稠，压得她喘息不得，泪水不停砸下来，一颗比一颗沉重疼痛。什么时候申翊成了她心上最狰狞的伤口呢？这样痛不得，碰不得，却又不能忘记，不能远离。
　　“申翊，为什么啊。”
　　“申翊，我那个时候明明喜欢你的。”
　　“你知不知道我揣着对你的愧疚过了多久啊？”
　　“我一点也不喜欢镜头，一点也不想什么一夜成名，我辛辛苦苦跑了这么久的龙套就是因为想什么时候亲自和你说句对不起！”
　　“为什么你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那是唱给你的歌啊！”
　　任遇星的内心不断回荡着这样的声音，那一刻她忽然有种冲动，想马上去他面前告诉他，想马上见他，想告诉他她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站在他面前。
　　可是四处都有镜头啊。不可以，不可以。

　　第二天领到主题曲发布的任务，顺便按照班级第一次聚集。甲烷团分开了，阮语映和路家姐妹显然不那么开心，短短几天，任遇星发现甲烷团的女孩们竟然把自己当成了主心骨，这是她意外的。也许她的确多了点主见和想法，但在这么短时间内被信赖，还是让她想要微笑。她真的喜欢这样的感觉，但这么多年来每次遇到这样的状况，她都因为近乡情怯，想要尽快拉成普通距离。
　　这次不用自己来了，分班了，她们很快就不会对她有这种依恋感了。
　　“任遇星你好，我是毫厘AREA的练习生叶妧，以后我们就一个班啦！”
　　任遇星抬头，女孩眼里闪着期待，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是啊，请多多指教啊，妧妧。”
　　叶妧小脸一红，眼睛亮晶晶得可爱，任遇星可以感觉到，她是开心的。
　　“各位，你们的导师来啦，猜一猜，C班的带班班主任会是哪一位？”
　　进门的是pd路逍，路逍一直以来都是阳光男孩的形象，显然私下里性格也很活泼开朗，C班的练习生看到他，并没有很明显的紧张感。
　　“逍哥，抱歉，我就不和她们兜圈子了。”
　　清淡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任遇星抬头，那一瞬申翊走进来，与她再次四目相对。
　　“我是申翊，你们接下来的导师，女孩们，很高兴遇见你们，还请多多关照。”
　　申翊眼里是柔和的笑意，那一瞬任遇星有些恍惚，仿佛时间倒退到了她和他关系还不错的时候。所以申翊走到她身边时，鬼使神差，她扯了扯他衣角。
　　她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语气柔和如南来暖风。
　　“那首solo，是我唱给你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