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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

  •   贺朝眉头紧锁,从房上翻下,把方才的口供跟刘涣一五一十地汇报清楚。

      “那现在官府打算怎么办?”

      “恐怕会通缉他……毕竟是一条人命,并且目前种种证据都对他不利。”贺朝小心说着,想劝主人打消之前的念头。

      “呵!”刘涣冷笑一声:“所谓的证据全是口供,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串通好了一起泼脏水?”

      贺朝眼观鼻鼻观心,赶紧赔礼:“是是,主人果然心思缜密,属下是担心,官府的那帮草包想不到这一层啊。”

      刘涣不说话了。

      贺朝继续:“眼下还有一个问题,若要通缉,必须有画像,可这明翠坊的人都是大老粗,官府按他们说的画了一摞纸,每一张都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可能会来找我?”

      “属下斗胆猜测。因为除此之外,能说出清尘公子真貌的,只有您了。”

      “怎么可能?”

      “事实如此,别的恩客见他时都是酒过三巡,醉得门都找不到,不管画师怎么问,嘴里只憋得出一个词:貌若天仙!”

      刘涣提着嘴角摇摇头:“何止是天仙……若要画像,我闭着眼睛都拿得出,可我不会出卖他。”

      贺朝心里开始着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家主人怎会变得这般黑白不分!

      “小赞绝不是凶手,我相信他。”

      “主人!”

      刘涣摆摆手:“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

      他问上茶的小二要来笔墨纸砚,挥毫不滞地画出了心里人的模样,递给贺朝。

      “记着,找到了就带回来,不准交给官府。”

      “可是……”

      贺朝还是不甘心,但话没出口,头顶的砖瓦就传来轻微响动。

      “谁!”刘涣警觉地握住手边的箫。

      贺朝后知后觉地上房查看,却是半个人影也无。

      他便回来举着画,继续愁眉苦脸。想这三皇子一向公私分明,如今怎么这样糊涂!

      只听刘涣道:“我承认这样做不妥,但若被官府带走,就算他是清白的也能屈打成招。你放心,人命关天,我定不会徇私枉法。”

      贺朝的紧张可算稍有缓解,抱拳道:“是!”

      王一愽接了肖湛,见前面的巷子被围得水泄不通,特意绕路而行,一回家就把人藏进院子里。

      眼瞅着周宁神秘兮兮地在外头转悠,便上去问:“发生什么事了?可有尹镇的下落?”

      周宁吓了一跳:“主子……没事,就是花柳巷那边死了个人,三皇子估计想看看热闹……没事,他已经回来了。”

      王一愽见他失魂落魄,实在奇怪,本想再问几句。

      但好巧不巧,绸缎庄的小裁缝送喜服来了,他高兴地接过,转身又钻进了肖湛房里。

      周宁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接着紧急把兄弟三人叫到房里,反复确认门窗关好后,一脸闯鬼地打颤道:“听着,这回出大事了……”

      肖湛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花开花落,转眼已是秋天,西下的太阳余威残存,把远方烧得一片红,就像血的颜色,又像当年吞噬他全家的那场大火。

      二十年前,一本普通的奏折被呈到朝上,顷刻间掀起轩然大波。

      那晚繁星点点,肖战自己扎了个小竹球在院里玩,早已歇息的父亲竟穿戴整齐从房里匆匆走出。

      “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他才四岁,个头只到大人的膝盖,奶声奶气地抱着肖权撒娇。

      “阿战,来,再让爹好好看看。”

      肖权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粉粉的脸蛋,神色复杂。

      肖战当时年纪太小,只觉得父亲和平时不大一样,但具体如何不同,却想不出来,只听门外有个声音催促:“丞相大人,该走了。”

      “劳烦温将军了。”

      父亲慢慢松开了他,临走前交代:“阿战,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肖战抱着粗糙的小竹球愣在原地,目送父亲的马车开走,才鬼使神差地跑出去追了一截。

      “爹!!”

      这时,母亲赶来将他带回了房中,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眼角却挂着点点晶莹。

      不过,小孩的好奇心来得快去得也快,沐浴过后,肖战就抱着弟弟在床上哄:“阿苑乖……快睡觉!”

      肖苑两岁了,白天跟哥哥一起上蹿下跳,累得不行,不多时就笑着进入了梦乡。

      肖湛本以为,那是他人生中无数个平凡的夜晚之一。

      可到了后半夜,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接着人声不断,火光冲天。

      他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来,还不待靠近,就听见“唰”地一声,素白的窗纸瞬间被染成血红!

      接着,门外的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他立马被吓醒了,在门被踹开的前一秒,拉着阿苑钻进了床底下。

      “哥哥,你——”

      “嘘!”

      肖战捂着阿苑的嘴,听到闯入的人将手里的大刀狠狠朝床上插去。

      厚重的木板咯吱作响,三两下之后,那冰冷的刀尖就冲破阻碍,与他们的后背只有毫厘之差。

      二人吓得冷汗直冒,缩成一团。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阿战!阿苑!……你们这帮畜生,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是母亲!

      肖战将小小的身子往外挪了些,看到母亲站在一屋子官兵中间。

      “丞相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皇上说了要株连九族!你也早些下去,陪你的夫君吧!”

      年幼的他当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看见一道冷铁挥下反射的白光,紧接着,母亲痛苦的脸就倒在了眼前。

      她嘴角噙着血,美目里闪过惊愕,最终笑着闭上了眼睛……

      肖战看着自己的亲人就这样成了刀下亡魂,一瞬间魂飞魄散,嗓子里像是堵着一个硬块,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泪水哗哗顺着脸颊往下淌。

      肖苑早已在他怀里晕死过去。

      等到相府里的惨叫声,求饶声终于消失殆尽,已是第二天傍晚。

      他们的屋子里也堆满了尸首,已经开始发臭,蚊蝇聚在一起打转。

      而他抱着阿苑一直躲着,躲在死人堆里,一动不动。

      官兵没能找到他们的下落,便签发了通缉令,然后一把火将血流成河的丞相府烧干净了。

      肖战待人走后,抱着阿苑穿过火海,从府中密道逃出,总算捡下一条命来。

      两个孩子出来后才知,京城已是满城风雨,举国上下都在议论“丞相谋反”之事。

      他们不知谋反是何意,只知道一夜之间,广厦倾覆,家破人亡,爹娘的头颅被悬于法场七日,以儆效尤。

      肖苑被那残忍的景象吓得神智不清,再加上雨季来临,哥俩只能躲在废弃的茅屋里,淋了不少雨。

      弟弟很快就高烧不断,肖战走投无路,化成乞丐上街乞讨,去医馆外长跪不起,总算得了一点帮助,可是耽误了时候,阿苑病好后就成了痴儿。
      ……

      肖湛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

      方才王一愽来过,兴冲冲地举着一件大红喜服要他试。

      他二话不说就把燃得正旺的烛台扔到衣服上,烈火一下子窜得老高,将喜服在两人面前化为灰烬。

      那会儿他心里总算痛快些,在王一愽的步步紧逼下难得守住了一点尊严,他身为男子,怎么可能像女人一样嫁给另一个男人?

      只是王一愽的眼神让他怔住了,一瞬间从欢欣雀跃变得冷漠狠戾,透着入骨的寒意,他后退两步,赶紧将袖中的小刀握好。

      而下一秒,王一愽就捏住了他的下巴,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会让你后悔的。”

      这句话犹如看不见摸不着的鬼影,在他脑海里盘旋不休。

      他心里惴惴不安,欲出门去,却被门口的守卫伸臂一拦:“主子吩咐过,请您在房里好好休息。”

      肖湛气愤地把门一砸,回到屋中踱步,拿出手里两寸长的小刀看了看——这是他从医馆偷来的,王一愽把他关在这儿,匕首,剪刀……但凡带点刃的东西根本见不到,他不得已才能出此下策。

      想想自己本来身负长剑,鲜衣怒马,如今连巴掌大的屋子都出不去,只能用绣花针一样的铁片自保,肖湛自嘲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悄悄运功调息,可风雷掌伤了经脉,哪那么容易恢复?故而一直在原地踏步。

      前晚他焦急之间,忽然想到王一愽曾教过自己调息之法,事半功倍,便决心一试。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半个时辰,他就精神通畅,内伤也有减轻的迹象,再运功,气海有如游龙在经脉间来去自如,不复那晚的淤集之症。

      肖湛大喜,竟不自觉打坐一晚,薄薄的里衣覆在身上,积了一点汗,早上丫鬟一推门,被风那么一过,便染了风寒。

      眼看着外面一点点黑了,他重新点燃一根蜡烛,看着房门思忖:这院里高手如林,单枪匹马肯定杀不出去,况且六师弟还在他手里……

      六师弟!

      肖湛想起昨天的事,立马站起,却见房门已开,王一愽随即踏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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