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薛晓同人文——蒹葭》关秋木

2、道人非人

　　晓星尘醒来时，离薛洋成凶已经过了十四年，离他魂碎辞世已经过了十五年。

　　就在一个沾着晨露的清晨，晓星尘终于幻出了实体，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人，而是灵。由他的魂魄修成的灵。

　　他死时双目俱渺，但因是魂化灵也就自然变幻出了眼睛，他眼底如以往一般清明，穿着和从前一样的白道袍，看着眼前愣住又惊又喜的宋岚。宋岚失了舌头不能说话，泪流了满面，他拿笔在地下写道：对不起星辰，我一直想对你说，当年的事错不在你。晓星尘亦是双眼含泪，他把宋岚扶起来道：“子琛，是我对不住你，如今你这般皆是因我，我害了白雪观满门，害得你变成了这般模样，我不是什么清风明月，而是一颗祸人灾星。”讲起这些往事他脑袋里沉沉的，顿了顿又道：“子琛，若你还念几分情谊便莫要跟着我，我自去，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补全魂魄还未幻出实体之时，他从锁灵囊中跳出，在天地间游荡，曾听小鬼议论，说自青灯夜游后出了第二只用本名的鬼，叫作薛洋，只一年就修成了凶，当真是天赋异禀 。听罢晓星尘怒火焚心，痛恨压迫着心房，他甚至有点想吐。

　　那薛洋为人时便是丧心病狂的恶煞，是披着人皮的魔鬼，真做了鬼自然轻车熟路。他更加勤而幻形，生时，因他秉正制裁，他屠了宋岚的白雪观弄瞎了宋岚一双眼睛，因他的盲眼纯善，被这渣滓当成白痴一样戏弄，让他手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更是亲手杀了他的至交好友，甚至几年间，他一直当身边的恶鬼是俏皮良人，是相交好友，真是可恨可恼，滔天的怒火灌满了晓星尘全身，他暗下决心，他再不会如十五年前那般软弱，他要让这恶魔，血债血偿！

　　晓星尘遍寻鬼市也无薛洋的踪影，最后竟是在义城的树林中找到了他。

　　此时的义城不是当初的偏僻荒凉的穷乡也不是后来瘴气缭绕的鬼城，而是人声喧闹，绿树成荫，莺歌鸟语，倒像是一片安乐静谧的桃源。晓星尘不由得愣住了，他正想不知是哪家仙督接管了这里，却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狂喜道：“道长，你来了？”

　　随着晓星尘转身，霜华直直插进了薛洋的心口，长剑穿心，薛洋皱了一下眉毛，然后仍是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已经十数载未曾笑过，“早知道长要来寻仇，薛洋已经等候多时了，此前知晓道长在补魂，薛洋不敢打扰，怕又会让道长没有生还之念。”

　　晓星尘冷冷把霜华抽出来，这一剑是他本能反应。薛洋此人太过恶毒，他早告诫过自己见到他便当即结果了他，多一刻便不知这魔鬼会干出什么事。薛洋的血汩汩的从胸膛里流出来，他也不去捂伤口，只任血流着。眉眼有些扭曲，但他还是笑着，听他的言语，好似很怕自己不会重回于世似的。“薛洋！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晓星尘一双眼因怒极而透着一层赤红。“道长，没有骨灰你杀不死我的。”薛洋擦去嘴角留下的血，嘴角一边翘起倒凭生出几分俏皮。“道长怎么这样胆小，我只是死了许久悟出了一些道理，听一位前辈说，心口不一会误人一生，因而此番只是想讲些心里话给道长听。”

　　“畜生！休要再胡言乱语蛊惑人心。”虽说这样说着，晓星尘握着霜华的手还是微微一凝。“我要说的话有些长，道长可要耐心些听。”薛洋瞧了一眼还沾着他血的芳华。“道长可知这是什么？”他从怀中拿出一本折子打开递给晓星尘，晓星尘本不愿看却不知为何还是翻看了起来，折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行列倒是清晰，一篇一篇排列着的尽是人名，人名下面都有标记，像是已完成什么的勾画。仔细看时，晓星尘心里猝然一惊，这人名里分明有几个人他认识，是白雪观中的修士，往后看去，甚至有阿箐和栎阳常氏的人。晓星尘不解：“这是何物？”

　　看见这些人的名字，他第一时间想薛洋又在搞什么阴诡之事害人。

　　薛洋终于去捂住心口的窟窿，“道长。”他拖着长音叫的甜甜腻腻。“这是我这十五年一直在做的事啊，这本上便是我杀的数千人，他们死后有的投胎转世，有的徘徊人间。已转世的我给他们这一世最想要的东西，成为恶鬼的地我为他们窥得极好的命格往生，花城的往生书里分门别地记的详尽，不过，还是我的记性好，记得这么多人，你说是不是，道长。”

　　他笑的十分乖巧，像是邻家讨喜的少年郎。“哦，对了，连阿箐那小瞎子，因不能像道长一样修成灵，我也引了她的魂魄去往生，我为她选了极好的命格，她过得优渥又受宠，道长，我做的你可满意吗？”

　　晓星尘愣住了，他实在搞不懂薛洋这魔头又在搞什么把戏，薛洋眯着眼睛笑着，仿佛在等待被夸奖，这让晓星尘一阵恶寒。“薛洋，你到底在耍什么阴谋诡计，这些人你已经杀过一次，难道你又在他们身上试验了什么阴毒术法。”“道长。”薛洋这一句里似浸着委屈“这些年我窥探天机，隔三差五便要被雷劈一劈，我做了这么多竟得不到道长的半点夸奖。”晓星尘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薛洋，别告诉我你死了以后生出了悔过之心。”“悔过说不上，我补偿这些喽啰们都是为了道长你啊。”晓星尘微怔，清明的眸子对上薛洋幽暗的眼底，薛洋忽然正色道：“我做这些，只是希望道长醒来之后，能原谅我几分。”

　　可笑！可笑至极！这恶鬼莫不是在讲什么笑话，为了博得他的原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薛洋伸出捂着心的手，拉住了晓星尘的衣角，登时洁白的衣袍被他染的一片血污，他眼里分明是他从未见过的伤痛，哑声道：“晓星尘，对不起。”

　　这是晓星尘醒来后得到的第二句道歉，宋岚倒还可以接受，这薛洋竟来跟他讲对不起？他想起临死前薛洋恶魔一般扭曲着的脸，实在无法和眼前的人重合起来。可是薛洋之后的一句话更像五雷轰顶，让他蓦然惊的呆了。他说：“对不起，我作恶惯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心上的人。”手中的折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此刻对他的冲击无可附加，晓星尘开始怀疑，眼前的人不是薛洋，是他找错人了，对此人一定不是薛洋！“道长。”薛洋轻轻道：“我知道这不合时宜，但此刻不说我怕没机会说给你了。”脸上的温柔是他生时从未有过的，他说：“晓星尘，其实在义城，我留在你身边几年根本不是无聊，其实我是因为……”他又笑了“因为喜欢道长。”这薛洋怕是已经疯了，喜欢他？喜欢他喜欢到诱他杀人，喜欢到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至交好友？喜欢到逼得自己绝望自刎？

　　“我一生黑暗无光，道长是唯一的光了，我本也参不透，后偶遇踏仙君前辈，他与我讲了好些，我才懂得，原来喜欢一个人，不是拉他入自己的黑暗，而是用力去守护他的光明，道长，对不起……\"他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从前我从没有过爱，亦不知如何爱人，可是道长，在义城的时光，你与我，也是过的开心的吧，否则你一个那样心系天下的人为何甘愿躲在僻壤过上数年，世人皆道晓星尘是雅正君子，是清风明月，可是他们不知，道长其实笑点很低，别人讲几句话便发笑不止，你的那位唯一好友冷傲清高，道长，说实话，这世上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逗你笑。”

　　晓星尘登时脸色一变，他甚至一片茫然不由自主的去想在义城与薛洋和阿箐过的那几年，薛洋又道：“晓星尘，你不承认也没有用，夜里我装作怕冷缩进你怀里时你从未推开过我，有时睡梦之中你还会无意识的揽住我，你不知道吧？后来我在义庄你的棺中睡了八年，每一晚我都缩进你尽是冰冷怀里。我偶尔下厨做的菜那么难吃，可你总会比平时多吃一些，你也没察觉吧？每次你去买菜都会多买我爱吃的苹果，还会特意嘱托卖家要挑上甜的，晓星尘，你在意我，你不承认也没有办法，如果没有宋岚你会跟我长久的在义城过下去是不是？”

　　说到这里薛洋笑了，眼角的一滴眼泪却终于落了下来，“在没喜欢上你前，我嗜血杀戮，屠人满门，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我从未有过幸福所以也从没同情过他们的凄惨，可是后来我知道你是最同情这些的，我常年修习诡道，本就阴鸷的性格更加受损，听别人背后骂你眼瞎，看他们给你的菜缺斤少两，我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想让你亲手杀了他们，我想你变得和我一样，可是杀人成狂愈演愈烈，虽说后来不再杀人，可渐渐的我还是很害怕，每日都在害怕，我怕你知道我是谁，怕你知道我干了什么，怕再没人会给我糖了，可我自认狂骜自以为早承受惯了无爱，不肯承认我的害怕，道长，其实那宋岚我本是不想杀，那时我已经许久未杀过人了，只是他要杀我，他不仅要杀我，他还要来蹭我们的饭，来抢我的糖，本来道长就是我与那小瞎子一起分享的，他再来，我岂不是什么也没有了？我每天只有一颗糖，他还要抢走，道长，我这一生中只有你给的这一点点糖，我真的不想被别人抢走，清风明月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你们两个的名字那样自然的连在一起，可是我，十恶不赦薛成美，在阴沟里受尽了唾骂的我，竟也想和清风明月的你并列在一起，晓星尘。”他哑着嗓子“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我都没有得到过，打从一开始我便什么也没有，于是我恨，我以牙还牙，我憎恨这世界，憎恨所有活在明亮里的人，我也毫不客气把他们拉入地狱，可是后来，我一个出生在地狱的人想和一个在天堂的人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于是我想把你也拉进地狱，我想这样地狱里的晓星尘和薛洋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以为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别人就也是一样，我以为我不怕疼，别人也不怕，可是我错了，道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天堂的人受不了身上粘上地狱的肮脏，我不知道你们天堂的人是不能在地狱里活下去的，现在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道长，我真的错了。可是我不愿离开这世界，这世上还有属于我的一点甜蜜，虽然只能在回忆里，可是有了这一点甜蜜，我再不用去憎恨别人的爱嫉妒别人的光了，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一束光是属于我薛洋的，我想找回来，晓星尘，你们君子是不是都学过那句错而改之，善莫大焉，成鬼以后，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想和天堂里的你站在一起，你是不该下来地狱的，我便去天堂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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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在爱的人面前再张狂的人也总是会变得乖顺几分的，薛洋也是一样。之前的人生，他没得到过爱，他便以摧毁别人为乐，看着比他幸福的人毁在他手里他的心里，他会生出几分病态的快感，可是后来他在义城遇到了晓星尘，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感受到了被人惦记，被人关心，感受到了幸福是什么感觉。他第一次的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一个人了。所以在宋岚找上门之前他已经好久没有去祸害村民了，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用作恶去寻找快乐，只需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吃着他给的糖他就十分开心了。临死前的那几年，他自相矛盾，他几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什么而活，所以死后，他想明白了，日后他要为了爱，为了他的道长再活一次。所以才有了眼前这样的薛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