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梧》冰可乐

21、20.妇幼院

　　20.妇幼院
　　云鸥的马车却并没回鄞州戏楼，而是去了鄞州郊外的妇幼院。一同带去的还有她从京城各大铺子买的糕点蜜饯儿等各类吃食。
　　“哇，青梧姐姐来啦！青梧姐姐！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吗？”
　　刚下马车，一堆小毛孩儿便围了过来，争着抢着要在青梧跟前来“挣表现”。青梧简直被这股可爱的热情弄得无法分身。
　　云鸥没有跟来，所以第一次来的长庚并不能从旁佐证，为什么他的小青梧在这里如此受欢迎。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桂花米糕递给一个小小子，然后打听了出来——原来青梧是这帮妇幼院小娃娃们的“说书先生”！
　　每次来，孩子们最爱的不是她给的吃食，而是一双耳朵恨不得挂在青梧身上，巴巴儿地打探着，这回又是一个什么故事……

　　“吃了这位公子的糖，也不知道谢吗？浑小子！”妇幼院的管事，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婆。说话也温和，面容也慈祥，在孩童的喧闹之中，见这一对璧人相伴而立，又见长庚的眼神从未离开过青梧半点，便对他们俩的关系心知肚明了。于是她深怕这调皮小子抓了泥巴的小脏手弄脏了这位先生的紫色衣衫，便过来打岔。
　　虽然说话听着严厉，但拍在那个小孩子身上的却是轻柔的巴掌，他丝毫也不惧怕，做着鬼脸便跑开了。
　　长庚心上一阵暖。妇幼院收留的都是些灾荒年月里没了亲人的孩子，虽说一般是当地知府拨款，可很少能有几个管事的能像这个老婆婆一般和颜悦色。从前在九重天上时，也会经常到下届来体察凡间民情，也会到这些地方去走走瞧瞧，可那些管事的，大多都是对这些孩子呼来喝去的凶神恶煞。
　　“嗯，这个老人家是有福气的”，长庚得意地想，“难怪青梧要选择这里……”要知道，整个鄞州，大大小小的妇幼院，可有十好几家呢！
　　“公子您贵姓？”老婆婆笑眯眯地问他。
　　“免贵姓长。”长庚谦和有礼地回答。
　　老婆婆见他答完问话，目光之余又停留在了青梧身上，便知他的心思所系皆在面前的沈姑娘，就道：“沈姑娘自是与旁人不一般，她一看便是认认真真做慈善的人，他们那个鄞州戏楼一年只给我们一次款子，但她基本上每个月要来上两三回，然后让那个云鸥姑娘给院里每个人都买些礼物，吃食什么的，偶尔也会给钱，还说什么是京城的老板给妇幼院发的些补助。公子也是知道的，那些老板家就是再有钱也不会有多余的钱拿出来的……”
　　长庚颔首，那一定是这个傻姑娘，自己掏了腰包了。难怪，方才在马车里，她头上那支发簪，有颗珠子都掉了，还没换……

　　长庚一边和老婆婆闲聊，一边又看不远处的青梧，到底要给孩子们说什么书。
　　“上次我们鲛人的故事讲完了，这次我给大家讲个九天神女的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一位九天神女，她在天宫里呆得久了，觉得很不耐烦，于是便跟她的爹爹说，凡间可比天界有意思多了，我要下凡去玩儿，天帝一听，想了想说，‘哎，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去凡间磋磨磋磨也好’，神女见她爹爹答应得如此爽快，心想肯定有诈，果然，‘那我便要把你所有的仙法全都收走，让你真正做一回凡人’……”
　　长庚笑了，原来讲的是她自己的故事。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小团子们围着的某人，以旁观者的口吻讲述自己的故事。
　　青梧一脸得意，她敢断定这帮小孩子肯定没听过，神女的故事，自古以来都是说书人口中的热门题材，于是一个个的问题就像小鱼吐泡泡一般冒了出来。可是没想到，话题还是被熊孩子们给带偏了。
　　先前那个小小子眨巴着眼睛打断她的话：“神女也像我们人间的娃娃一样，调皮捣蛋？”
　　后面扎小辫儿的小姑娘回答他；“当然啦，那神女虽然是神仙，可是在都是神仙的地方，她就是个跟我们一样的小娃娃嘛，当然可以调皮啦，对不对青梧姐姐？”
　　“额……”好的。
　　还好，有个娃娃问了一个稍微正常的问题：“青梧姐姐，那没有仙法的神女，在凡间遇到问题怎么办呀？有没有人帮她呀？”
　　青梧摸了摸娃娃粉嘟嘟的小脸蛋儿，瞥着余光中的某人，心下突然充满了温柔：“神女是来历劫哒，有些事情她必须要独自面对；可是当真的遇到她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就会有很多好心的人帮助她。比如哥哥、姐姐、大娘、大婶儿呀什么的……你说对不对？”
　　结果这个粉嘟嘟的娃娃，却指着婆婆旁边的长庚：“那……那个神女遇到的好心人，是像他这样好看的小哥哥吗？”
　　“青梧姐姐，你……脸红啦……”
　　“哈哈哈……”
　　童言无忌，但是，也最容易把天聊死。
　　青梧觉得，下次还是不要把长庚带过来的好。不然，话题拐偏十万八千里，谁负责？

　　在妇幼院吃过中饭，她又督查了一会儿孩儿们的课业。
　　这就是那管事婆婆说的，青梧沉下心来做慈善的样子了，她不仅给钱给物，还教会这些孩子识文断字，还不计报酬，算得上那些学馆里的半个夫子了。
　　“青梧姐姐，您下次什么时候能来呀？您上次教我的《千字文》，我都会背了！”
　　“对呀对呀，我也会背了！”
　　然后一群孩童又围着她，“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最头疼的是千字文都快学完了，他们背起来还是从头开始。
　　“哈哈……”不过孩子们背书时，青梧便最是开心，这让她也想到自己在天宫时，背书也每次都从头开始。看来天上和人间的小孩子们，都有这个“癖好”啊。
　　临走时，一群孩童咿咿呀呀地拉着她，不让走。老婆婆也边送边抹泪花儿。
　　弄得青梧的眼圈也有些泛红：“您老带着孩子们回去吧，我又不是下次不来了……”
　　于是他们约好，下次再来时，还要听青梧姐姐讲神女的故事。
　　这种温情与感动，让长庚深觉人间烟火味儿的好，也觉得他的小青梧，在他心里的分量又重了许多。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凡间的小青梧，没了仙法护体，反倒比从前更加立体可爱，她一贯的“刀子嘴”，剖开来，却是一颗最温柔细腻的“豆腐心”。

　　在回鄞州戏楼的路上，青梧又告诉了长庚一个好消息，其实这个九天神女的故事，被她写成了话本子，京城里的一家茶馆里的说书人买了，说要做成皮影戏。
　　自然，酬劳也是颇为丰盛的。不过那个说书人对她有个建议：
　　“姑娘啊，我觉得你从前的那些谈情说爱的话本，写得没有这个神女的故事抓人，要不你改行写专门给小娃娃们看的皮影戏故事，可行么？”
　　长庚想到方才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娃娃，倒是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青梧自嘲地笑笑：“那说书人还取笑我，应该多和几位公子谈个情说个爱，这样才有生活阅历，才能写出长相思摧心肝的故事来……”
　　长庚忙打住：“我觉得写给小娃娃们看就很好啊！”
　　青梧乜斜着一汪秋水，促狭地问他：“当真么？我可不喜欢小孩子，他们可吵了，你又不是没听见？”
　　“好吧”，长庚在她面前，哪一次没有服软？
　　“我承认，我心里不舒服，行了吧？”不过下一秒他话锋一转，却严肃起来，“小青梧，你当真没考虑过，换一份工么？”
　　“嗯？”青梧倒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想尽快离开鄞州，但具体怎样离开，那还是一件从长计议的事情。
　　“不做文书了，做学馆里的夫子，而且据我所知，学馆里的薪水可比如今你现在要高多了，最重要的是，还有春假、秋假等等各种假，这样你不就更有时间写你自己想写的话本子了吗？”

　　可是她的课业在太学时就发展不全面，若是贸然前去学馆应聘，可不是误人子弟么！
　　这个问题一直在她心间，怎么都绕不过去。
　　无奈之下，她只好修书一封寄给了蜀州的大哥。
　　半月之后，接到信函，散发着淡墨清香的白纸上，只有这样的一小段话：
　　“青梧吾妹，我与你嫂嫂格外赞同，女孩子家可以勤奋努力刻苦，但作为大哥大嫂，我们实在不想让你太过奔波辛劳。有一份安稳的收入，养一养你的话本爱好，这样的人生才最快活，不是吗？另，你嫂嫂让我问你，这是否长庚公子的提议？若不是，我们夫妻二人双双赞同；若是，这赞同里，再加上你侄儿侄女两票！”
　　“那……要不我就试试？”青梧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有何不可呢？”长庚道，“再说你大哥弄璋弄瓦之喜都有了，小青梧呀，啥时候你也让我尝尝呀？”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我就想到之前有个读者朋友问我的问题：
长庚一直坚定守护，那青梧到底有哪点好，值得他这样做呢？
我想，大概就是青梧任何时候都对外界保持一种近乎理想的纯粹善良吧！
而长庚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他会一直坚定地选择她。
因为他懂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