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仰》西湫芓

2、青盲（2）

　　像小学生作文里惯用的套路，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和某某某出去玩，我们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感觉世界真美好。
　　“你还记得吗，就这条路，我们第一次约会。”林枢和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暧昧中透露着些许疏远。
　　“当然。那天我们约好去图书馆，什么地点见面，什么时候到都没说，就在出发前和对方说了句我走了。”
　　年少的自己青涩懵懂，只知道目的，却不知道怎么筹划，笨笨拙拙地表达自己的好感。
　　“可还是碰到了。”林枢看着前面铺满落叶的木桥，笑意盈盈。
　　她扭过头俏皮一笑，“也许这就是缘分呢。”
　　顾翎低着头不说话，眼眸微闪。
　　“欸，你是真的不考虑喜欢喜欢我吗？”

　　顾翎的眼底酝酿出不知名的情绪，对于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林枢，他想是喜欢过吧。
　　不喜欢她，就不会在女孩失落两个人不能上同一节课，发了疯地在回答说“不上”后偷偷搬了张椅子去蹭课，还被发现了……
　　他搬着椅子，看着玻璃门里准备上课的女孩，眼底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浅薄的笑，女孩像是心灵感应一样自人群拥挤的座位上扭头与他视线对上，眼底满是星河的笑，顾翎突然觉得爽了兄弟的约去上最讨厌的老师的课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一旁的兄弟拥着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开玩笑道“欸，你小子上Zoe的课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淡漠如他第一次慌了神，一种被人戳破的感觉，他强装镇定，假装气急败坏地抱怨：“
　　都怪Zoe说暑假了，我人也懒了，都不怎么上课，这节课她的，我一定要上。”
　　说这话顾翎其实有点心虚，Zoe是他的tutor，平时本来就不大关她，催他上课就更加不可能了……不过这些谁知道呢
　　他推着一边的兄弟，一边嘟哝着：“反正人也满了，我们去打王者吧。”
　　他感觉有一道视线正火辣辣盯着自己的后背，匆匆的脚步越发匆匆。
　　真是糟糕透了。

　　“我可是很喜欢你呀。”林枢清甜的声音拖着一点小尾音，眉眼之间尽是少女的娇憨。
　　“你不知道，那天你答应和我约会，我有多高兴。”女孩巴拉巴拉地说了起来，仿佛打开了记忆的封条，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矮矮地跟着他的女孩。
　　只可惜你我之间的缘分只是我曾经喜欢过你。
　　顾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林枢，他似乎看见过去的自己眉眼倔强，掩藏着心底的欢喜，故作高冷，简称闷骚怪。
　　他想，喜欢上自己应该很没有安全感吧，若即若离，让人看不透……
　　小小的少年受伤太多，大部分时间像一只骆驼，将头埋于沙子里，装傻，充楞，不去回应，也不敢回应。
　　张小娴曾说：“如果有一天，当你长大了，受过太多的伤，失望再多，失落太多，思虑也多了，你再也不会那么炽烈地爱一个人。”
　　我还没长大就不会爱人了吗。

　　顾翎突然内心一阵烦躁，他习惯性地咬住嘴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和前任聊过去真的很烦，很烦，明明已经失去，还要掀刀疤一样，让早已结痂的伤口重新鲜血淋漓……
　　好久没看手机了，也不知道有谁会找他。
　　顾翎习惯性在重要的时刻静音，也许是什么诡异的仪式感，他不想外界打扰他的决策判断。
　　他习惯性将每一句话会造成的影响预先在大脑中勾射出来，选择最佳方案。因为他知道一句收不回来错误的话会给他人带来多大的影响。
　　他活得太小心翼翼了。
　　就像现在，在他不对的前提下，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可以缓解一个女孩子的心情，怎么和她说清楚，怎么将伤害降到最小，怎么用最好的方式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
　　去他妈的！
　　内心仿佛有一个暴躁的小人，声嘶力竭地大吼着，而表面还是一派优雅。
　　啧，这演技都可以去争取下一季奥斯卡小金人了。

　　最终还是没有看手机，他想和别人交谈时，专心是最基本的礼仪。
　　林枢说得有点累了，蔫蔫地垂着脑袋，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让人想摸摸她。
　　顾翎突然想起一句话：哪有人天生就是话痨，不过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罢了。
　　“我们去买冷饮吧。”他记得林枢很喜欢喝七分糖的金桔柠檬，百喝不厌。
　　他记得周边是有一个小型购物城的，他掏出手机，随意地翻看了一下。
　　“等等我请你吃饭吧。”
　　女孩眯了眯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好啊。”
　　十月的秋风还夹杂着些许热意，顾翎走着走着额头冒起了汗珠。
　　他脱下绿色的夹克绑在遒劲的腰肢上，大大咧咧地揪着林枢的衣袖过马路。
　　一排车停在面前，十几双眼睛看着自己过马路，感觉挺奇妙的，特别是旁边还有一个女娇娥，挺像星期天带着女朋友出去玩的贴心男友。
　　万达广场就在马路对面，很熟悉的地方，顾翎的家就在对面的林就御城，当初林枢这小丫头片子死活都要送他回家，美其名曰，小孩子家家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家太危险了，让她找个大他六天的大姐姐亲自送他回家才安全。
　　顾翎推不掉，叹了口气，去学习机构门口取车。
　　最后是两个人走了很多很多的路才到顾翎家，林枢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就没有继续行动了。
　　她红着一张脸，兴奋地冲他挥手“明天的语法课你会来上的吧。”
　　“不上。太简单了。”林枢去机构的时间比他晚所以等级也和他相差俩，所谓等级就是初始考试按分数划分的等级。林枢是初一暑假去的，自然比不上他这个好几年的老手，就算这样，还有没有门第要求的大众课，比如明天的语法课。
　　……

　　尽管已经步入金秋十月，空调的冷气还是挺猛的，特别是一进门的那个。
　　顾翎不耐烦地抓了抓被适应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二三下穿好了夹克。
　　哟，还挺拽。
　　两人迅速找了一家快餐店，点好了餐，就进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被冷落好久的手机终于在此时重见光明，顾翎敲了两下，屏幕一亮。
　　下拉——
　　一排名字和对应的红色数字。
　　……

　　——你小子忙什么呢，不回我。
　　——哟，顾哥又在哪片花丛中流连忘返了，怎么不见人。
　　——姜老师让你把之前让你写的征文打印好，星期一要收。
　　——啊啊啊啊啊哥，数学好了吗。
　　顾翎，一个个看下去，终于，手指停下了，他直直地看着眼前那段简短的字。
　　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今儿个真是吹了邪风了，想着他点开了对话框。
　　就俩字，如果标点符号算字的话。
　　人。
　　呵呵。说实在的，顾翎很想回他那么一句，顺便丢一个狗的表情包，
　　但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