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但是要先叫姐姐》大米居民

3、第 3 章

　　连连和学长晚上都还要上课，Joyce告别之后，想到自己买的健身房年卡就在不远，面对久违的闲暇，跳操成了消磨多余时间的好选择。
　　Joyce在健身房里洗过澡，出来时大概是快要十点，天已经黑透了，城市过量的灯光导致天有点微微的红色，今晚有很厚的云堆在夜幕上，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疲惫。下了晚自习的学生们也快散得差不多，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有只小倦鸟还没有归巢。

　　元嘉又穿着Joyce第一次见他时的校服衬衫，白色袖子上的粘的灰也还留在原地。在音乐会的时候涂的发蜡让他的头发还基本保持着当时向后梳起的背头，之中有一缕从右边垂下来，压在眉毛上，看起来有点正式，有点憔悴，还有点少年人的可爱。
　　“还没等到车吗，小朋友？”Joyce看到他睡眼朦胧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玩，不由得上前搭讪道。
　　元嘉转头向声音的源头，看到是她，又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简直就要把“怎么还是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我健身房就在马路对面，Joyce手指向健身房的方向示意。
　　元嘉点点头，额头上的那根毛毛跟着颤了一下。

　　一时无话，公交车陆续驶来好多辆，却一直没有她需要搭乘的那一班。
　　沉寂许久，同样也没有上车元嘉开口问： “我弹得怎么样？”
　　Joyce：“你看到我啦？”
　　可能是她从后排溜过来动静太大，也可能是频繁和学长说话，总之来说，应该是被元嘉发现了。
　　对方没答话。
　　Joyce继续说：“情绪饱满，技巧娴熟，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享誉全球的钢琴大师。”
　　元嘉：“音乐会结束的时候你和别人说了一样的话。”
　　原来他还听到之前和连连的对话了，Joyce赧然：“其实我一直不怎么懂音乐，需要你指点一二。”
　　元嘉望向街道对面：“你从里面听到了什么。”
　　“那是首忧郁的曲子，我想应该有条宽阔的河，像滕王阁序里的秋水共长天一色，四下无人，一艘小舟载着你和听众，我们都沉默着，而你握着船桨，在水面划出一圈圈的波浪。”Joyce答。
　　少年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如果要载所有听众，那就不是一艘小舟了，而是泰坦尼克号。”

　　真是个无聊的冷笑话，夏夜的晚风透着清凉，打着旋从两人中间吹过。她心里像被羽毛轻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消弭。
　　元嘉轻轻笑了，解释道：“柴可夫斯基应文艺月刊《小说家》的邀请，为副刊的月令诗歌谱写钢琴曲，与诗歌同时发表。这首是代表六月的《船歌》，描绘的是夏日的夜晚，人们坐在小船上在映着月光的湖水中悠闲荡漾的情景。
　　难得听他说这么多话，Joyce本想打趣他，但又觉得这是关于元嘉和他的艺术的场合，看着少年有光在闪动的眼底，她不想破坏这种温和悠闲气氛，最终也只是为他的解说道了谢。

　　远处有公交车驶来，两人前后脚上了同一班车。元嘉向Joyce提议道：“坐后排吧，我有事情想问你。”
　　就这样两人并排坐在了公交车后门处的第二排，Joyce靠窗，元嘉坐在外边。

　　公交车摇摇晃晃，车载电视里播着一首听不清歌词的粤语老歌，窗外的灯光仿佛化作霓虹光斑，Joyce有些困倦，伏在前排的椅背上。
　　元嘉：“陈老师说要你当我的监护人。”
　　学长居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她有些诧异。无论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当事人面前提起总是有点居心叵测的意思，这时候如果她解释：我担心你被校园霸凌，所以想要和你的老师保持联络，确保你的安全，总是感觉有些奇怪。谁会对一个陌生人管这么多？但她就是爱瞎操心，反正都这么做了，只能希望元嘉不要想多。
　　Joyce侧头问：“那你怎么回复他的？”
　　元嘉垂下头，丝毫没有追究其中的不合理：“我和他说，都可以吧，反正也没差。”

　　小朋友变成小可怜了，Joyce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夜色在他的脸上摇晃，浓密的睫毛压住眼尾，投下一片扇形阴影。Joyce迟疑着伸出手放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元嘉懒懒地瞥她一眼，也没反抗，Joyce观察到在睫毛的覆盖下，他的眼角线条向上收束，其实是很漂亮的凤眼形状。
　　这只小朋友有点像小猫，还是只流浪的俄罗斯蓝猫。

　　车程行驶过半的时候，元嘉也学着她的样子伏在前排椅背上，两个人现在就像小学时候趴在书桌上说悄悄话的同桌。
　　“我没有朋友，班主任和陈老师说这样不好。”元嘉说话的时候，气流扰动了他额头上的那根落单刘海，也吹动了Joyce的头发。
　　“你觉得呢？”Joyce控制住不让自己再次吹动他的刘海。
　　“我……”元嘉迟疑了，“我之前从没想过，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

　　“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如果你认为朋友应该在你的生活里成为一个组分，那就要去考虑迈出舒适圈积极认识其他人；如果有没有朋友称得上无关紧要，保持孤身一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该怎么知道朋友对我重不重要呢？”元嘉盯着她追问道。

　　“也许有人会告诉你人都是孤单的，我们都需要别人的陪伴，但我认为这么想还是太死板了。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会告诉你要权衡朋友的利弊。交一个朋友，意味着你主动踏出舒适区，承担一些你以往生活中不会面对的风险，比如说你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去维系你们之间的关系。但同时这个朋友还可能给你带来更多朋友，扩张你的社交范围，也给你带来庇护，下一次其他小朋友提起你的时候，就不会说你是个不近人情的天才了。从此以后，你和你的朋友们能分享快乐和烦恼，这也许对你是个不错的选择。”Joyce一边回答一边整理思路。
　　“那如果我对这些都不在意呢？”他又问。
　　“你没必要花时间在自己不在意的事情上吧？”Joyce笑了。
　　虽然对小朋友说这些有点冷酷，但其实她上中学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友，而且过得也不算差。她的中学时期还是中二文化大行其道的时代，当时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其他人类的悲欢与她并不相通，完全没必要分配精力给他们。

　　元嘉抿着嘴思考起来，一对凤眼斜斜地瞥向地面。
　　“你的朋友多吗？”小朋友接着发问。
　　当然现在是很多的，Joyce点点头：“我的朋友分为两种，一种是单纯的分享快乐的朋友，一般都是同学，我们会分享好笑的事情，有时候抱怨老板，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出去聚聚；而另一种是能为我带来信息的朋友，我期望从他们那里获得关于工作之类的情报，也接受他们为我引荐的新朋友；同时，我也会为他们提供同等的帮助。”
　　元嘉愣神，Joyce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晃：“是不是听起来好麻烦，抱歉，但是大人就是需要考虑更多一点。”

　　Joyce租住在一个医院的职工小区，元嘉则住在不远的星河观澜公寓，两人在同一站下了车。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Joyce没带伞，只能把装着电脑的包抱在怀里，打算一鼓作气冲回去。元嘉默默从书包里抽出伞，罩在两人头上。
　　元嘉个子高，替她挡住了大半的冷风，和头顶的伞构成一个半开放的空间，就像露营时遇到大雨，却有帐篷在头顶和身后，让Joyce可以从容地看着外面的雨，给人很强的安全感。

　　“我送你回去。”虽然这样说着，但元嘉还是在她的小区门房止住了脚步，他把伞递给Joyce。
　　Joyce困惑地回望他：“说好的送我回去呢？”
　　元嘉的脸有些隐隐约约的红：“让刚刚认识的人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不安全。”

　　女性因为天生的体力偏弱，很容易受到侵害，新闻中播报的犯罪案例中，常有图谋不轨的尾随者跟着独居女性来到其居处，房子或者走廊作为封闭环境并不像室外空间一样便于逃出，使得这些独居女性很容易受到侵害。
　　Joyce颇为讶异他能有这份考虑。她心下了然了然，有时她搭同事的车回家时也会在小区门口与对方作别，不是不信任，只是一个人在外需要为自己多加考虑。
　　她感动于这样体贴，临行前，她告诉他：“你这样温柔的小朋友，不被他人了解，是他们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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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没用的补充设定：
Joyce上初中的时候是很臭屁中二哲学家，只不过现在变成冷酷社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