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但是要先叫姐姐》大米居民

2、第 2 章

　　演奏从一首略带忧郁的钢琴独奏开始，Joyce原以为坐在后排也可以拍到连连，但是又来几个工作人员在走道上放了摄像机，把她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她记得进来时前排座位预留给教师的座位空了不少，现在还能看见仍然是空的。
　　这位弹钢琴的同学，对不住了！Joyce弯着腰小心地挪到第一排坐下，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曹西，你怎么在这！”那道身影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学长，你也在啊！”Joyce也压低了声音。学长是Joyce在大学时期同一门选修课上认识的，前几年毕业后去了一所中学工作，没想到居然是这里，在这种场合也能遇见熟人。

　　“学长，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就是在这所学校工作吗？”Joyce问他。
　　“是啊，我现在还兼任交响乐团的管理老师呢。你应该不知道吧，其实我当时是以特长生身份进入大学的。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上司的女儿在你们乐团拉琴，我给她录像来的。”Joyce觉得两人压低声音说话的样子有点像特工接头，未免有点好笑。

　　“闲话少叙，提琴过会儿才会出来，现在这首钢琴独奏你必须要听，这是我们团里的瑰宝。艺术班学生里也有不少钢琴，但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拥有这么娴熟的技巧和丰沛的情感的只有他一个，相信再给他一些时间去积累经验，他一定会成为大师，像现在这样能坐在现场听他演奏的机会听一次少一次，一定要珍惜！”
　　有点夸张了吧，Joyce心想，但还是顺着学长的目光向舞台看去。

　　舞台正中，钢琴和演奏者被一束偏黄的顶光笼罩着，四周的舞台黑漆漆一片。端坐在钢琴凳上的少年一身正装，却背影瘦削。他的手指在轻舞，双眼在凝视，像是天国派来的引路人，又或者说像是在银河上荡舟的摆渡人。他的手从钢琴键上逐一滑过的时候，好像在轻柔地推开水面，而波纹则一圈圈从他所在的地方荡开，此时礼堂里的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所有光也都消失了，以他为圆心的这圈波纹成了全场唯一值得投注目光，侧耳倾听的东西，这圈波纹没有随着其扩散而消弭，反倒是原封不动地带着一份演奏者的情感传至每个听众的耳中，似乎还捎带着着曲作者在夏夜里的那声叹息。

　　一声叹息，演化成很多声叹息，最后变成了轰轰烈烈的掌声，直到她也不自觉地鼓掌的时候，Joyce才知道学长确实所言非虚。
　　感性的学长甚至都擦起了眼泪，Joyce顺着抽泣的声音回望他，看到身旁一张哭泣的脸时，才从音乐中抽离，怅然若失地发现独奏已经结束了。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之星，”学长介绍道，“其实他不是我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应该在国外另有名师教导。几年前他回国转到我们学校，之后乐团的钢琴就再也没有换过人。”
　　Joyce一边安抚他一边看向台上，钢琴演奏者正在向台下鞠躬，掌声仍旧热烈不断，她突然发现演奏者居然是刚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没想到在储物间里藏着的衬衫散乱的男孩会和眼前这个高贵矜持的演奏者会是一个人。

　　“嘿，学长，”Joyce试探地问，“像这样的天才在你们的交响乐团里应该地位很高吧。”
　　学长答：“他确实是所有老师的宠儿，但是据我观察，他在学生们中间似乎人缘不怎么样，至少我还没有见过他和别的学生互动，哪怕是一句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Joyce刚刚在储物间时产生的，对于这个少年可能卷入了校园霸凌事件的猜想算是离现实更近了一步，天才少年与众人不和，有可能是因为曲高和寡，难以融入他人，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孤立无援，主动关上了和他人交流的窗子。似乎她是个大侦探，正在在一点点接近真相。

　　“一个孩子完全不和同龄人交际，老师和家长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Joyce决定继续套话下去，以便得到更多细节。
　　学长有点尴尬：“这个吧……我还真没注意过，之后我会和其他老师再看看的。他的家长是不用指望了，他从国外孤身一人回来，父母不在身边，班主任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见过他的父母。”
　　“也没有别的监护人？”Joyce追问，此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正在她心里产生。
　　“从来没有见过。”学长也斩钉截铁地答道。

　　相逢即是缘分，如果说她能帮到这个孩子，那再好不过了。
　　所以Joyce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把目光在学长和钢琴少年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然后略带疑惑地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总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家的一个远方亲戚，那个亲戚也是在国外。”
　　学长笑了：“没见过还有这种场合认亲的。”
　　Joyce：“我也正纳闷着呢，我姥爷继母的弟弟姓元，元朝的元，这小朋友是不是也姓元？”

　　学长的表情逐渐疑惑：“合着你真是顺道来认个亲的啊？”
　　Joyce答：“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如这样，我让我妈去确认一下，既然联系不到他的监护人，不如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我，我帮他们照看着点。”
　　学长感叹道：“你要负责的事情真不少，看你的朋友圈，你是不是还在给一个公益组织帮忙？”
　　“是的，我们最近有个给听障小朋友的义卖，学长你可以关注一下。”

　　学长应该是相信了，他没有提出更多问题，只是点点头，然后告诉Joyce关于这位钢琴天才小朋友的人际交往困境，他会和其他的老师一起观察一段时间，之后会与她联系。
　　之后连连出场，Joyce忙着摄像，两人也就没有再聊。

　　音乐会结束了，Joyce在礼堂门口等连连。乐团的学生们把乐器收好之后三三两两的聊起天来，偶尔会有几个家长穿插在其中给学生们拍合影。在一片欢乐轻松的氛围里，钢琴旁的身影却默默地坐在琴凳上，没人同他交谈，也没有人为他拍照，好像所有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穿天鹅绒长裙的连连挥手作别身旁的几个同学，然后快步猛冲到她身旁，一把揽住她的手臂：“小西姐你怎么来啦！”
　　Joyce顺手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乔老师需要和Matt对进度，所以派她来摄像。
　　“好吧，其实我也习惯了，我妈自从不当老师之后总是很忙。”连连看上去有点沮丧，但很快又恢复了她一贯的活泼，“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情绪饱满，技巧娴熟，连连将来一定会成为享誉全球的大提琴大师。”Joyce赞美道。
　　连连放开她的手臂，歪头看着她：“姐，怎么感觉你每次都是这八个字？”
　　Joyce厚脸皮地答道：“我这种没有音乐细胞的音痴能听出来这些就已经该被表扬了。”
　　连连早就习惯了她这样，很敷衍地对她摇了摇大拇指。

　　连连和那个弹钢琴的小朋友在同一个乐团，她应该知道点什么。
　　“元嘉啊，他是个钢琴天才，老师们都对他评价很高。但是我不太了解他，他很孤僻，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连连想了想，“不对，我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同学和他说话。”
　　“你们会排挤孤僻的同学吗？”Joyce问，与此同时她抬头，越过连连看向钢琴，却看到元嘉也在回望她，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元嘉迅速把头摆到另一侧。
　　连连很无语地回答：“拜托我们都是高中生了，谁还闲得没事干玩那些小学生把戏。”

　　连连和学长晚上都还要上课，Joyce告别之后，想到自己买的健身房年卡就在不远，面对久违的闲暇，跳操成了杀时间的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