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千岁》乔喜

13、将计就计

　　半刻钟内，嫔妃们陆陆续续都到了落英宫主殿。
　　皇后皇上坐在上首，其他嫔妃按照顺序依次坐好。
　　封容槿和白果、红椿跪在地上。
　　于望淑看封容槿脸色不好，心里跟着难受。

　　皇后还没说话，江贵妃先张了口。
　　“妹妹身子可是好些了？还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话是安慰人的话，可表情得意洋洋的。
　　皇上看着江贵妃浓妆艳抹的就来了，心里给江风月又记上一笔。
　　于望淑看不得江风月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直接怼了回去：“臣妾昨日才小产，江贵妃便穿的姹紫嫣红。看来贵妃也要多注意身子。”
　　这一番话直接说得江风月云里雾里，找不着北了。
　　穿的喜庆，是她故意刺激于望淑的。这跟她身体有什么关系。
　　于望淑的意思是她刚小产，皇上心情不好，江贵妃偏偏穿了个艳丽衣服，她不爽，皇上也会不爽。可见江贵妃是个没脑子的，所以也要多注意身体。
　　这是讽刺江贵妃呢，偏偏皇上在，她也不好太明目张胆。
　　现在还不是明目张胆的时候，等哪一天有机会了，她再好好整治江贵妃。

　　于望淑见昨日为她医治的太医也到了，清了清嗓子。
　　一场好戏，这就开始了。

　　“皇上，实不相瞒，臣妾怀疑这毒是江贵妃下的。”
　　一语出，嫔妃们都变了脸色。
　　饶是皇后心里的弦也紧绷起来。
　　皇后也觉得是江贵妃下的毒，可整件事情的线索梳理了一遍又又一遍，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德妃。虽然有许许多多疑点，但始终不足以撤销德妃的嫌疑。
　　皇上问道：“你可有证据？”
　　于望淑就等着皇上问她呢。
　　随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直的走到封容槿身边，弯腰握住封容槿的手，和她一起跪在了地上。
　　“白果红椿是德妃娘娘的陪嫁丫鬟，前段时间被江贵妃罚去尚食局了。端午宴是德妃娘娘负责吃食，所以德妃娘娘就与白果、红椿里应外合将她从宫外买来的毒下到了臣妾的吃食里。”
　　皇后见事情有转机，接话道：“本宫查到的确实是这样。”
　　于望淑唇角微微勾起。“臣妾有几个疑问。”
　　皇上点头，让于望淑继续说下去。

　　“其一，德妃娘娘在宫外并没有亲人朋友，在宫内也没有势力，这毒是怎么找人做的？又是怎么找人送进来的。整个后宫只有白果和红椿是德妃娘娘的亲信，总不可能是这两个丫头每日在尚食局做事，又能出宫找人做毒，还能偷偷的带到宫里吧。”

　　“其二，德妃若真是想给我下毒，为何不挑其他时间，偏偏挑在昨天？平日里给我下毒的机会这么多，大家可都知道昨天的菜是德妃负责啊。”

　　“其三，昨日是端午，其他菜色可能不会多用，但角黍是每个人都会吃的。只可惜臣妾不喜欢角黍，所以只微微用了一口。可德妃最清楚臣妾喜好，若真是德妃，为何不放在我一定会吃的笋丝里，也不放在我一定会喝的鸡汤里？偏偏放在了看似每个人都会吃，实则是我不喜爱的角黍里！”

　　于望淑这样一条条罗列下来，皇上心里也起了疑心。
　　皇帝一直不喜欢德妃。
　　不过德妃暂时威胁不到他什么。
　　对比一下，留下德妃当透明人比纵容企图控制他后宫的人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江贵妃这边看皇帝脸色不好，于望淑又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心里暗道不好
　　但是越是这样的时刻，就越是不能紧张。
　　思索片刻，抓住了于望淑话里的漏洞，当即反驳回去。
　　“那妹妹为何就抓着本宫不放？”
　　江贵妃又道，“德妃虽没有亲信，可是她有银子可以收买人心。妹妹错把豺狼当俊鸟，又把灵瀚当虎豹，实在是可笑。”

　　于望淑听完江贵妃这番话，不禁嗤笑一声。
　　“贵妃娘娘不用着急，好戏还在后面。”
　　她看向皇上，“皇上、皇后有所不知，德妃不仅善琵琶、精厨艺，她还从十岁开始学医。臣妾进宫以后也时不时找德妃姐姐把脉、调养身体。”

　　江贵妃听完于望淑的话，面色立刻就变得灰白。
　　幸好这次不是她亲自动手。
　　刘贵人这枚棋子，要废了。

　　其他嫔妃也十分震惊，这样一来谋害于望淑的肯定就不是德妃了。
　　虎钱子和九寒丹分开了是毒，合在一起便不足为惧。
　　若真是德妃，用一种便可以，何必用两种呢？

　　皇帝的脸色也黑了。
　　洪禄颤颤巍巍的去把太医拉到偏殿单独确认了一次。
　　这一场诬陷德妃的闹剧才终于停止下来。

　　皇帝又命洪禄叫人把尚食局宫正喊来。
　　德妃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与于望淑挨着坐在一起。
　　她们两个人按照规矩是不能坐一起的，可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个是宠爱的嫔妃，一个是受了委屈的宠妃好友。
　　这点特权，皇帝还是愿意给她的。

　　不过一刻，一个白胖的太监带着一个又瘦又矮的小太监踏着碎步被几个洪禄的徒弟带了进来。
　　那白胖太监刚迈入正殿的门便带着小太监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奴才尚食局福安，给主子们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
　　皇上此时心情不好，懒得听他多说，直截了当的问他：“昨日令婕妤的吃食里被下了毒，你如何交待？”
　　福安哆哆嗦嗦地回话：“奴才已经查清楚了，是奴才底下的两个丫头，白果、红椿听了德妃娘娘命令下的毒。奴才管教不力，求皇上责罚。”
　　于望淑气的脑袋冒火。
　　这福安这招用得好啊，演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实则借这招以退为进。
　　简直可恶至极。
　　于望淑强忍怒意，问道：“宫正可否详细描述一下昨日的经过？”
　　福安愣了一下，这令婕妤果真如传言般不按常理出牌，还好他早有准备。
　　“回主子的话，这白果和红椿两人几月前被罚来尚食局做夫役，平日里只是做些粗活，不碰膳食。可昨日奴才的徒弟小安子亲眼瞧见她们二人在屋内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又碍于是德妃娘娘的陪嫁丫鬟，也不好过于斥责。想来她们二人就是这般下的手。”
　　想来他身后的小太监就是福安的徒弟小安子。

　　白果也发了话：“皇上明鉴，昨日是福安公公说人手不够才叫我们两个人去帮忙的。奴婢有私心，想给德妃娘娘做菜，前后从未碰过婕妤的膳食啊。”
　　于望淑心想这福安十有八九都被收买了，她不如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于望淑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发丝间的簪子也随着身体的摇晃松动了几分。
　　“德妃姐姐好狠的心！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竟比不上一个孩子。”
　　封容槿看着面目狰狞的于望淑懵了一下。
　　于望淑接着哭喊，“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姐妹吗？你怎么能用一碗鸡汤便断送了我儿的命！”
　　封容槿立刻明白了于望淑的意思。
　　鸡汤，还是角黍，这才是关键所在。

　　封容槿也跟着喊，“妹妹所言未免太过草率，如今人证物证都没有，便定本宫为罪人了？”
　　福安灵光乍现，偷瞄了一眼江贵妃，又是一个磕头，随即说道。
　　“奴才听婕妤说起昨日的汤，这才想起昨天白果她们进去的时候灶上热的就是令婕妤的鸡汤！”
　　于望淑看着福安冷笑，真不愧是江贵妃，连手底下一条狗都是愚蠢的。
　　她不说话了，封容槿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都神色淡淡的。

　　江贵妃此时已经是七窍生烟，手里的帕子被颜色鲜艳的指甲生生划破了几处。
　　事态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若再有个闪失她自身难保都困难。
　　福安摸不着头脑，这令婕妤好端端的怎又坐下了？
　　他怕自己说的话还不够有让人信服，转身拉住小太监的胳膊。
　　“小安子，昨日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那小太监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福安心里也生气。
　　他当初看这小安子话少、办事利索才带在身边为他粗活儿的，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今日突然就畏畏缩缩的？
　　昨日分明就已经故意让他看见白果她们了。
　　这时候他小安子说一句话，那他福安又可以得一笔贵妃赏赐了！
　　福安怕贵人不高兴，连着逼问好几句也不见小安子回应，眼看着就要上手打了。
　　于望淑看不惯福安这幅做派，呵斥了一句，福安这下是真不敢动了。

　　皇帝这时开了口：“尚食局宫正谋害皇嗣，洪禄拖他去严加审问！”
　　福安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这牢狱可去不得啊，犯了错的奴婢那是死得一个比一个惨。
　　他立刻匍匐在地，一下又一下地磕头，很快便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