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月光》有风焉

15、第 15 章

　　十月末，东陵市开始接连下雨，东陵一中的一群学生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体育课也上不了，只能在教室里长小蘑菇。
　　最好笑的是，有次学校下水管道堵住了，水漫到脚脖子，当全校同学兴奋等待年级主任宣布提前放学的时候，年级主任打开校内广播，冷酷又无情地宣布：
　　“大家关好门窗，注意不要让自己的教科书淋湿，高中了，书和笔记都很重要！一定要万分小心！”
　　“……”
　　“……”
　　“没了？”
　　“没了。”
　　“这就没了？”
　　“我们学校怎么对教科书笔记这么看重啊？”苏月明当时正在刷题，听到一阵哀嚎，抬头问了一句。
　　“据说之前有个小偷周末跑到教室里面偷东西，刚开始学生反映手机没了，校方不慌不忙的，直到有学畜说自己珍贵的笔记不见了，校方报警连夜把小偷逮了出来，好像还进行了整整三天惨无人道的思想教育，从那以后就没人敢来东陵一中偷东西了。”王成雪转过来一本正经解释道。
　　“……”
　　这就是学畜的学校吗。
　　有些些可怕。
　　“欸，戚哥怎么了？我看他一大早来了就趴在桌子上了。”
　　听王成雪这么一说，苏月明才从数学题库中醒过来，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同桌。戚光冉的脸埋在胳膊里，一只手无意识扒拉着桌子边缘，指节有些泛白。
　　“你怎么了？”苏月明用笔轻轻戳了戳戚光冉的胳膊，戚光冉轻轻哼了一声，慢慢把脸从胳膊里挪了出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干燥。
　　戚光冉眨了眨眼，眼神有些涣散。
　　“昨晚熬了个夜，今早上起晚了没吃早饭，现在有点胃疼。”他一开口，嗓子沙哑得把苏月明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经过上次两人交心之后，苏月明对戚光冉态度好了不少，虽然依然日常炸毛垮个批脸。
　　“没事，老毛病了，过一会就好。”戚光冉说完这句，又把脸埋进胳膊里。
　　你看上去可不像没事的样啊。
　　苏月明看戚光冉并不想多说的样子，索性闭了嘴，继续刷自己的题。
　　他们这节本来是节体育课，但是由于雨太大了所以没法上，只能在教室自习。
　　雨水拍在窗户上，又汇聚成一股股，顺着窗户玻璃流淌下来。
　　苏月明写着写着，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玻璃窗上倒映着同桌的身影，看上去似乎真的很难受，并不像戚光冉说的那番没事。
　　苏月明犹豫了一会，轻轻起身，绕过戚光冉，拿起放在走廊上的伞下了楼。
　　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声老师讲课的声音。
　　苏月明撑开伞，走进雨幕中。伞面上传来闷闷的雨水拍打声，他走的有些急，没看清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只见那地砖翻起来，直接给他鞋子灌了满满一汪水，苏月明低声骂了一句，抬起脚甩了两下就又急着往前走。
　　他们学校成立时间挺长的，算是市里面年纪最大的学校了，很多建筑保持原来的样子，就连地砖也是老掉牙的样式，其他学校都换地砖修路了，他们学校就死活不修，美名其曰保持传统。据说现在还好点了，至少地砖还是修过的，以前都是一踩一脚水，地砖就和个脚动小喷泉一样。更可怕的是，就在上一届毕业的时候，暑假发大水，学校楼梯上可以直接观看花果山水帘洞和黄果树瀑布。周老板还和他们讲过，他以前带过一届，有一次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楼上开始漏水，他以为楼上在大扫除，于是上楼一看，人家明明在上课，搜索一番，哟呵，原来是一个女同学放在地上的书包里的水杯倒了，水沿着地缝往下淌，由此可见他们学校的防水系统做得多差，现在至少没有哗啦哗啦往楼下渗水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尽管修过，路面上还是坑坑洼洼，很多小水塘，苏月明一路走过去，两只脚的鞋子都湿得差不多了。他一边走一边骂，终于来到了与教学楼相隔千里的教育超市。苏月明收了伞，走进去，挑挑拣拣买了杯牛奶、一个三明治，想了想又买了包奶糖，让人家把前两个加了热，然后付钱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才会冒这么大雨出来帮戚光冉买东西，其实如果要垫肚子，问戴青找点小零食也不是不可以，但苏月明就觉得应该给他找点热乎的东西吃。
　　外面很冷，寒气随着雨水钻进人的骨头里，苏月明一出去打了个寒战，把东西裹进自己的外套里，然后打开伞埋头冲进雨里。
　　“嗯？我同桌人呢？”戚光冉趴在桌子上腰酸背痛，忍着胃疼抬起头，发现自己同桌没了，于是问前排两个女生。
　　你们看到我同桌了吗？
　　这么高、这么帅的同桌？
　　这节课王成雪和陈果果都在做晚上的家庭作业，所以一直没有留意后面的事，所以都摇了摇头。
　　还没等戚光冉继续发问，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便利袋出现在自己面前，沾着些许水汽，擦过他脸庞的时候微微发凉。
　　苏月明放下袋子就回了自己座位，刷拉几声疯狂抽纸，开始擦身上的水渍。
　　戚光冉打开便利袋，发现里面的东西，还热乎乎的，瞬间胃不那么难受了。
　　他感觉心里暖暖的，憋不住嘴角的笑意，扭头问：“给我的？”
　　“你吃不吃？不吃拉倒。”知道他明知故问，苏月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戚光冉喜滋滋的，拆开包装就开始吃。说实话，热乎乎的食物一下肚子，他就好多了。他想慢慢品尝小同学给他带的爱心早餐，又担心放凉了对肠胃不好，所以只能快速吃完。
　　吃饱喝足之后，戚光冉处理好垃圾，凑过去和苏月明说道：“谢谢啦。”
　　苏月明没回他，依旧努力擦身上的水。
　　“你身上都湿了啊，冷吗？”戚光冉看到他裤脚那块湿了一大块，几乎小腿那部分没有干的了，照这个样子下去，水汽蔓延，迟早要着凉。
　　“垃圾学校不好好修路，全是水坑，一脚一个，妈的。”苏月明想想就气，又不能把火气全发在戚光冉身上，毕竟是他没打招呼擅自去买东西的，于是只能通过疯狂骂学校来泄愤。
　　“你要不要换身衣服，万一着凉了可不好。”
　　“我哪来的衣服可以换啊。”说着，苏月明又翻了个白眼。
　　“问我借啊，我有。”戚光冉笑着用手指指着自己，“就当是谢礼啦。”
　　苏月明没想到戚光冉会随身携带换洗衣服，一脸震惊。
　　你是哆啦A梦吗？怎么什么东西都随身带着啊！
　　苏月明想起之前军训时这人从桌肚子里掏出来的鞋垫，以及后来打苍蝇用的苍蝇拍，一阵无语。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也不能忽视了，他外面跑了一遭，现在两脚冰凉，再不换身衣服，他明天就可以不用来上学了。
　　接过戚光冉放在桌子旁边的纸袋子，苏月明转身溜进了厕所。
　　戚光冉的衣服很大，穿在他身上宽宽松松的，但是很舒服很暖和，还有一股淡淡的橘子洗衣液味，裤子太长了，要把裤腿挽一道才正好。换完衣服苏月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这才回了教室。
　　“你脚还湿着呢。”看他回来，戚光冉又补了一句。
　　“没事，等午休了我回一趟家。”苏月明挥挥手，不甚在意。
　　“不行，寒从脚起，不要当着自己年轻就乱来。”戚光冉一脸严肃，仿佛一个养生老头，把自己保温杯里的养生茶倒了一杯给苏月明，盯着他喝下去，又让苏月明把鞋子脱下来给他。
　　本来苏月明喝一杯茶就已经实属不易了，毕竟那养生茶口味怪怪的，不知道是枸杞还是红枣的味道，这会子又让他脱鞋，苏月明是彻底不干了。
　　“你要干嘛，大庭广众下让我脱鞋，不尴尬吗？”眼看着戚光冉就要来扒他的鞋子，苏月明立即弯下腰，两只手死死拉住自己鞋子不放。
　　看他如此执着，戚光冉不好上手扒拉了，于是沉思了一会，起身出了教室。
　　“你和戚哥干嘛呢？”王成雪和陈果果在前面吃瓜吃得快撑死，满脸荡漾地转过来，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刚刚她苏哥还不是这身衣服的吧？
　　怎么现在突然换了一身？
　　还整整大了一个码！
　　结合刚刚两人零零散散听到的，王成雪瞬间会意。
　　男友卫衣，属实好看！
　　看着眼前笑得一颤一颤的两个女生，苏月明满脸问号，并不知道有啥好笑的。
　　没过一会，戚光冉就回来了，只见他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取暖器，把插头插上后，就对着苏月明的脚那边吹。
　　一股暖风吹过来，苏月明愣住了。
　　他记得学生是不能带这些大功率的器械来学校的，所以根本不可能是问住宿生借的，但是老师办公室里面有，估计他是直接去周老板办公室借了。
　　苏月明瞬间感觉有点燥，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戚光冉没指望他会说谢谢，于是事情办好后就开始写作业，过了一会，突然发现自己桌角多了什么，仔细一看，居然是两颗奶糖，上面粘着一张便签，便签上龙飞凤舞几个字“谢谢”。
　　戚光冉笑了笑，把糖拿过来，拆了一颗塞进嘴里，甜甜的，有股奶香味。他盯着那张便签看了一会，然后整整齐齐地对折好，塞进了笔袋里。
　　他笑着继续写作业，写了几题又忍不住，凑过去问：“我记得这个糖是那种一袋子好多的吧，为啥只给我两颗啊？”
　　苏月明被他说得耳朵发热，回道：“那是我掏钱买的，能给你两颗都不错了，还想得寸进尺啊。”
　　戚光冉嘴角弯弯，继续写自己作业，心里却盘算着，一次收两颗，能收好几天！
　　下了课，万子万又开始四处乱窜，看到戚光冉桌上剩下的那颗糖，他突然有点馋，于是跑过去说：“戚哥，有糖也给我一颗呗？”
　　戚光冉“微笑”着一把抄过自己那颗糖，然后“和蔼”道：“对不起呢，我只有这么一颗啦。”
　　万子万苦着脸，转向苏月明，看到他桌上居然有一大包，于是眼睛直冒光：“苏哥你有好多呢，给我一颗吧？”
　　苏月明还在刷题，头也不抬，直接随口瞎编：“啊呀，戴青怎么拆了一包薯片啊。”
　　毫无情感波动。
　　就连音调都差不多。
　　奈何万子万是个傻子，衡量了一下糖和薯片哪个更美味，于是转身一下子扑向戴青，吼道：“青青你吃独食居然不带我！”
　　“带了你那就不是吃独食了啊喂！”戴青刚刚才趁着万子万去骚扰别人偷偷摸摸开了包薯片，结果一抬头就像见了鬼似的，一把捂住自己的薯片鬼叫，“我只有这一包！这一包啦！”
　　万子万才不管他还剩几包，抓住戴青的手就开始猛虎掏心。
　　“小朋友，你不厚道啊。”戚光冉像个大爷一样隔岸观火，把最后一颗糖拆了放进嘴里。
　　“彼此彼此。”苏月明依旧是头也不抬，继续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