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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遇见 ...

  •   A市。
      A市第五小学,语文组老师办公室门外,任严刚刚开了一场巨长时间的家长会,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现在只想坐下来喝口凉水歇一歇,奈何现实太残酷,他一脚刚迈进去,就被一个家长拦住了。
      “任老师,这段时间多亏您的照顾,我家玲玲的成绩进步了不少!”那个叫玲玲的家长握着任严的手不停的表示着感谢。
      任严礼貌的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玲玲家长,这是我做老师应该做的,不过玲玲才四年级,还是不要给她报那么多的辅导班了。”
      “好好好,现在都支持减负是吧。”玲玲妈妈一边答应着,一边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老师,白衬衫,黑色的西裤,明明是最简单的打扮,却显得这人身材修长,五官深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带着勾摄的劲儿,却不失风度。
      想起自己家里的那个一个月不加班,一加班就是半个月的臭男人,玲玲妈妈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
      “我听说任老师还没有女朋友吧?”玲玲妈妈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的主要任务,“我老公单位有个女孩,人特别······”
      好渴啊,任严在心里偷偷的叹了一口气,他很想转身就离开,怎么总有人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呢?“不好意思啊,玲玲妈妈,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
      没等玲玲妈妈反应过来被拒绝,任严已经转身向办公室里面走了,“已经放学了,您还是快带玲玲回家吧。”
      “任老师!”玲玲妈妈似乎是不甘心,“那姑娘是个警察,人美心善的,真的不见见吗?”
      任严的脚步猝然停止,后背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挺得笔直,回头望了过来,目光中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玲玲妈妈眼睛亮了起来,心想这是有戏啊!于是就继续说,“那姑娘和我老公一个单位的,那天在我家看见玲玲的班级照了,所以······”
      “她一定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吧?”任严突然说,目光却落在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啊?”玲玲妈妈微愣,大脑有些宕机,“是啊。”
      任严轻笑,“那我配不上她。”
      “啊?”玲玲妈妈愣在原处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任严话中的意思,半晌摸了摸自己为了家长会新洗的头发,看着任严挺拔的背影,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他和我说的不是一个人呢。”
      当然不是。
      任严猛地睁开双眼,张开嘴大口的喘息着,双鬓的发都被汗浸湿了,半天才伸出手在脸上随意的抹了一把,翻身起床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任严穿了一身黑衣从公寓中走了出来,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报了一个地址后,闭着眼睛抱胸向后靠着,整个人似乎很疲惫。
      司机在听到地址以后,小心的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任严,随后小小的叹息,似乎在感慨什么。
      城南墓地。
      夏日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大地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热浪,墓地原本就很少有人来,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偌大的墓园基本看不见人烟。
      任严抱着一捧洋桔梗,穿过了一排排石碑,在几步之外看见了熟悉的人影,眯起了眼睛,脸色不悦的走了过去。
      面色沉沉地越过两人,一言不发的将石碑前的花挪到了一旁,将手中的洋桔梗摆好,抬头和与照片上的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轻轻的笑了,“妈,我来看你了。”
      站起来转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强硬的说,“我不是说过吗?你们不要来打扰她!她活着的时候被困在任家,死了你们就放过她好吗?”
      “大哥。”任狄每次和任秋都会刻意的辣的早一点,这样就能和任严把时间错开,没想到这次竟然和任严撞在了一起,解释道,“我们两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向来祭拜一下大伯母。”
      “对啊。”任秋有一点怕他,自从温情去世以后,任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任严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淡然处之,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能激怒他的。
      直到三年前,是她第一次看见任严发了那么大的火,大火燎原,烧到了每个任家人的身上。
      “伯母平时对我门兄妹是很好的,我很想她,我们不是想要扰她清净的。”任秋一边说一边摆手。
      “你们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任严摆摆手,转向了石碑,似乎是不想再和他们说一句话。
      “大哥。”任狄有些犹豫的开口,“你真的不再回去了吗?三年了,就算你不想见我们,爷爷对你一直都是好的,你总不能······”
      “任狄,我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厌恶任家,厌恶它的一切,甚至包括我自己。”
      “大哥······”
      “我不想对你们恶语相向,所以请你们不要在打扰我了,更不要插手我的生活,否则我一定会走到一个你们永远找不到地方!”
      “那我们走了。”
      回应他们的是一片静默。
      墓碑上的温情温婉的笑着,一如当年,好像困在任家的二十几年只是须臾间,她懦弱胆小,小心翼翼的过活,最后也能勇敢的用自己的死来成就任严的自由。
      “妈。”任严坐了下来,靠在了石碑上,像是坐在了母亲的怀里,他慢慢的倾诉着,“我现在过得很好,不会再整夜整夜的做噩梦,也不会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产生恐惧,你说的对,离开了任家,我就能过正常的生活了,可是······”任严哽咽了一下,“妈,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小严,你去找小五吧,好不好?你去和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好不好?”
      “都怪妈妈,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母子被一个姓氏整整囚了二十年,你走吧,不要在管我了,你去过正常的生活吧。”
      “任严,妈妈放你自由好不好?”
      “妈妈累了,想去找你爸爸了。”
      那天晚上,温情像是一片落叶,从十几楼的高空落下,只留给任严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和醒不来的噩梦。
      记忆像一只凌空飞翔的鸟,轻快的划过脑海,却留下苦涩深刻的印记,任严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的哭吼着,“妈!这世上我只有你了,你为什么要扔下我?”
      远处传来鸟儿的啼叫声,像是葬礼上的悲乐。
      落日的余晖轻柔的铺在任严的身上,在残阳中他伸出手,透过指缝看远方殷红的晚霞。
      在光与影的交映中。
      他看见了浓烟滚滚的车祸现场,他被人从车窗中扔了出来,“嘭”的一声,那人和车一齐在爆炸声中破碎。
      那是他的父亲。
      他看见枝繁叶绿的林荫道,他拎着煲好的排骨汤,脑海中都是想好的措辞要怎么哄自己的母亲开心,有人从高楼坠下,咸腥的血洒落一地。
      那是他的母亲。
      浓烟和鲜血相互纠缠着扩大,装满了他的瞳孔,有人在黑红交映中回头看着他,目光冰冷漠然。
      他听见那人说,“任严,我把你忘了。”
      我自由了,我再也不会被任衡威胁了,我可以去喜欢了,可是这世间却没有我可以喜欢的了。
      ······
      “不好意思啊,小五姐,我们这刚联系上,还得麻烦你帮我去接孩子,实在太抱歉了。”电话那头邱海洋一个劲的道歉。
      “没事,你能信得着我就行。”
      “实在是这边的案子太急了,我和我姐夫都这脱不开身了,我姐又出差明天才能回来,就嫌麻烦你帮我带一会吧。”邱海洋的尴尬已经爆表,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只能硬着头皮求禾小五。
      “海洋,真的没事,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帮忙带一下孩子嘛!”禾小五安慰他,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在邱海洋的一万句也说不完的道歉中,禾小五笑着挂断了电话,她回来的时候没想在联系以前的朋友,能在机场和邱海洋碰到纯属巧合,互相留了电话寒暄了两句,分别之后刚上车邱海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求她帮忙照顾一会姐姐家的孩子。
      她一门心思的跑回来,其实什么准备都没有做,目前有件事让她去做,确实也能让她冷静冷静,想一想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然而,她没能冷静。
      路上堵车,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禾小五急赶慢赶的还是没能在放学之前到达学校,她害怕孩子等的着急,在路上的时候就给海洋打了电话,海洋告诉她玲玲就在老师的办公室等她。
      办公室在六楼,禾小五沿着楼梯一路飞奔而上,在一排一样的铁门中找到了语文组的办公室,路上跑的太急,禾小五不得不停下来双手支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可累死我了。”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轻轻的敲着。
      “你好,请问玲玲在这吗?”
      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面前的门被推开,禾小五弯着腰,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猝然停在了自己的面前,旁边的小皮鞋不安的动了动,有道童声传来,“任老师,你怎么了?”
      禾小五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抬起了头,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不敢置信的向后退了两步,“你怎么在这?”
      任严心中的狂喜还未蔓延到四肢,禾小五的这句质问就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他以为禾小五就不想看见自己,喉结滚了滚,没能发出声音。
      她停好车以后先跑了几百米,又爬了六层的楼梯,此刻汗流浃背,双鬓的发湿的沾在了脸上,风吹过的时候,凉丝丝的很舒服,禾小五心里有点痒。
      从S市到A市,禾小五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见到了五年后的任严。
      两点之间形成一条直线,他们站在线的两头,中间相隔了上千公里的距离,隔了五年的时光,他们默契的不说话了,无言像一把钝刀在两个人的心口划过来有划过去,好似永无休止。
      再见面,他们之间连寒暄都做不到。
      玲玲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只是出于孩子的直觉,当下的氛围让她有些难过,她拉了拉任严的衬衫袖子,“任老师?”
      “啊!”任严像是被按下了开机键,终于有了动作,他牵着玲玲走了出来,“你是玲玲舅舅的朋友?”
      “对,玲玲爸爸应该有给你打电话吧,不行的话我现场给他舅舅打个电话也行的。”禾小五说着就要拿手机拨号。
      任严按住了她的手,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后任严迅速的将手拿开了,禾小五的心空落落的,盯着手看了半晌。
      “不用了,我相信你。”任严松开了玲玲的手,弯腰拍了拍玲玲的头发,哄道,“玲玲乖,要好好听姐姐的话,不要惹姐姐生气。”
      这样的任严是禾小五从未见过的,卸下的满身的防备,把自己的柔软毫无顾忌的露出来,他把目光落在任严的身上,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
      “玲玲就交给你了。”任严把玲玲向前推了推,小姑娘有几分像他的舅舅邱海洋,似乎一点都不怕生,上前直接就拉住了禾小五的手。
      “好。”禾小五牵住了玲玲,目光落在任严的袖口,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任老师吃饭了吗?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嗯?”任严转身的动作停滞了,满眼震惊地看着禾小五,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心脏却抑制不住的跳动,“我······”
      禾小五笑了一下,“我其实刚回来,行李还在后备箱里面放着呢,都不知道要带这孩子去哪,总得先带着吃个饭吧。”
      “哦。”明知道自己不能奢望,但是听到了禾小五的解释任严还是忍不住失落了一下,“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带你们去吃粤菜吧。”
      “这附近有一条街,有一家粤菜馆味道不错,玲玲应该会喜欢。”任严手忙脚乱的将要批改的试卷装进了包里面,走到禾小五的面前站好有点喘,“我收拾好了,走吧。”
      禾小五歪头看着他鬓角的湿汗,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汗吧。”
      手纸带着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任严深深的看了一眼禾小五,接过了过来,郑重的说了一句谢谢,把纸攥在手心里没有用,走在了最前面。
      禾小五跟了上去。
      被遗落在原地的玲玲一脑袋的问号的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小孩子突然觉得六月的风有点大,好像没有人要她了,她有点想舅舅了。
      这里风好大,她好害怕······
      直到两个人脑袋放空的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对视一眼后,才猛地想起来玲玲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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