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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周锦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大力抽缩了一下,扔木偶出去的动作就像是扔了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半晌都回不过来神。

      楚麾依然睡得很沉,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木偶已经被人扔了出去,似乎只是沉睡之中被蚊子轻轻咬了一下,他拿手拍了拍,继续歪头睡过去。

      他要醒了!

      周锦的呼吸一滞,全身僵硬在那里。

      直到被扔出去的木偶,咣啷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极其脆亮的声响,她才恍然回身,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出去,将木偶又拣了回来。

      药炉里的火焰于此时突然拔高升起,半边的火光催熟了火萤草和泛叶,香味似乎更加浓郁,周锦一边握着木偶一边往炉子里加柴,眼睛却随着火焰移到旁边的穿山针上,试图让狂乱的心跳平静下来。

      果然,穿山针是个好东西!

      宁气安神!

      周锦忽然想起,楚麾救了弟弟之后,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当时只觉得似乎自己占了个天大便宜,但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件事,似乎从来都是个真理。

      我帮你另有目的,你帮我不也是另有目的,反正都不是什么坏事,做了我的徒弟,我助你提升修为,登入府苑,一步一步往上走,不好吗?

      好,当然很好?

      可我能为你做什么?

      现在想想,是不是很讽刺!

      周锦将琉璃瓶子置于掌间,细看,似乎流光溢彩的液体已经铺满了底部,只是因为瓶子是多色的,所以,看得并不太真切。

      “嗯,不错。”楚麾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墨染的烟影在周锦面前慢慢化成了人形,然后又大力扭了扭脖子,总觉得哪儿不舒服,皱眉道:“多费了些时辰,可结果不错。今晚不必去东山了,去临江。”

      周锦收好瓶子,转身去收拾熬好的穿山针,淡淡开口:“今晚我去不了,得带着小海去医馆扎针,这是最后一次了。”

      “白天去!”楚麾皱眉,毫不犹豫拒绝。本来脖子就疼,心里头刚痛快一点,立刻被这几句话给冲得烟消云散,连个影儿都没有。

      周锦看着他,“我不能白天去,这是之前说好的,而且今晚必须要去。”

      周海的病情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爹娘高兴得不行,可这样的好转,只有在家里时才是好转,外人面前,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病秧子。

      因为,现如今给周海治病的每一毫每一厘,上到楚麾当初的补给,下到每一株草药,甚至是暗中偷偷去医馆置换穿山针此等昂贵的药材,都是在见不得光的夜里进行的。

      医馆会在夜深人静时开门,用极其不平等的价格进行暗箱交易,同时,也会悲悯的发发善心,替周家隐瞒这一切,最终,亦会落得个妙手回春,医者仁心的千古美誉。

      周锦也只能一边肉疼,一边感激医馆老板的善心。

      “我给你设一条结界,”楚麾再次提议。

      “不可以,”周锦摇摇头,眸色里隐有一层浅浅的倦意,“你不会永远在我身边的,至少,暂时是不会的。”

      所以,一条结界是没用的。

      早晚都会走的,昨晚不就走了,还弄了个木偶。

      既然如此,还不如别浪费时间,我们各取所需,各自完成该完成的,到时候,自然就不会有谁麻烦谁这一说了。

      这些话,周锦自是没胆子说出来,自从弟弟的腿被活生生打断之后,她就变得乖了很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该在合适的时候说,她算不了十分清楚,但也知道,方才那些想法,打死都不能这么直接着宣泄出来!

      楚麾忽然就笑了,这大清早的,他的坏心情就这么诡异的扭转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在倔什么,但如果跟他有关,那就很好。

      手腕上的博动忽然快了几分,木偶的联系似乎在这一刻有所加强,楚麾伸了伸手,掌心上方化出一枚金色丹朱,“临江的宝贝,晚上跟那庸医好好谈谈价格,最后一次了,别再蠢蠢的去送钱,早点别折腾你弟弟才好,他才刚好。”

      最后四个字,楚麾咬得极重,周锦终于有所触动,伸手接过丹朱,很小心的放到里袖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谢谢师父!”

      “嗯,乖!”哄小孩子的语气再次出现,尾音刚落,背着光的颀长身影即刻化作了一缕烟影,在空气中团到了门边,忽然又停顿了一下,反身而来,钻入到她衣袖里,似乎是憋着一口气吐出来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的缥了出来,化在了看不见的风中。

      荒鸡快要打鸣时,医馆的后门仍大大敞开着,周锦带着爹娘,小海走了进去,而后,敞开的红木门忽然被风关住。

      医馆钱老板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周锦一家,脸上立刻挂着笑,“怎么来得这么晚,快,快进来,小海可不能招风。”

      周锦微微一笑,“家里有事耽搁了。”

      进去之后,自然是先按照顺序的进行听诊按脉,而后,钱老板做做样子的让药童端出来一碗草药,看着周海喝下去,这才让周锦将穿山针拿出来,用戥子称量了下,按照惯例抹了一半,又道:“阿锦啊,今儿这穿山针可糊了啊,看着不光亮。”

      眼睛可真尖啊!

      昨晚上的确有些心不在焉,待她反应过来,微微糊味已经飘出来了。楚麾又不准假,原本以为能蒙混过关算了,谁知,这钱老板天生就是个七钱玲珑眼,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明眼人一看那抹掉的一半就知道怎么回事,周老爹又不瞎,知道她女儿受了多少磨难才辛苦弄来的这昂贵得天价的草药,当场一口气没憋住,“穿山针贵如金银,钱老板,你次次抹掉的一半够得上百十亩秧田了,你当沈家不知道,还是当我老周家眼瞎。”

      这突然间被揭牌的感觉于仁心仁术的钱老板来说,就像是一坨粪浇在了头上,但眼睛却仍然离不开那桌子上的穿山针,“恐怕整个临城也只有我敢给你家小海治病了吧,周老师傅,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看看哪家医馆敢收沈家退掉的病患,你不来找我,周海哪怕好了,也只能一辈子窝在你那间破茅草房里,连个你们周家的香火都延续不下去吧。”

      一抹幽光霎时闪现在周锦眸底。

      而周老爹被气得全身发抖,抡了半辈子铁头的手登时提了起来,“你说什么?”

      “怎么,翻脸就要打人,”钱老板立刻站了起来,顺手把拨开的穿山针一扫,全然装到了自己兜里,拍了拍手掌,后门被大力推开,来了两三个人,一前一后的将周锦一家围在最里头。

      刘兰扶着儿子,乞求的看了丈夫一眼,又看了看女儿,“阿锦,快劝劝你爹。”

      周锦哑然无语,只能拿眼神安抚住刘兰,心里头却滑过丝丝悲哀,实在是不知道该劝什么,是该劝爹爹低头,还是该劝这个世道。可是,世道又怎会听人相劝。

      不过,天快亮了!

      有亮光就有希望,周锦拉住周老爹,低头看了一眼靠在刘兰怀里依旧沉睡着的周海,眼睛眸光始终停在某处。

      钱老板自当这这小丫头害怕了,兜手将剩余的穿山针全囊进口袋,一边示意武卫牢牢盯着他们,丝毫不害臊的笑着开口:“也是可怜,这样吧,再来三日,大后天我就让周海光明正大从我这医馆走出去。”

      “不!”破晓后的第一声鸡鸣终于来临,如同炸破了天团的黑雾,拨云见日般的迅速往人间发散光亮!

      周锦说:“我今天就要带着弟弟从这里走出去。”

      说完,她示意刘兰扶着弟弟坐到门槛上去,然后,又拉着周老爹坐过去,一家四口就那样齐整整的并排坐在门口。

      周海因为体虚,所以,他还是靠在刘兰身上。

      钱老板显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就连说话都口吃起来,“这,耍无赖是吧!”

      “嗯!”周锦侧头看着他,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几乎看不到一丝波动,“你说就是吧。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钱老板面色狐疑,“你又要做什么?”

      “谢谢你不仅帮助了我家,还帮助了我家的左邻右舍,”这次倒是真心诚意的,“大家都很感激你,筹了不少的银子要来感谢你。”

      “哈哈哈,周锦啊,你小小年纪,人心倒是算得很准啊。”钱老板仰头大笑了一阵,渐渐地,那讽刺的笑声里多了几分阴郁,周老爹和刘兰几乎同时回头,周锦却还是看着弟弟,发觉他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很久没有这样了!

      太吵了!

      武卫动手的那一刻,周锦想了想,将金丹紧紧攥在手里,然后,她另一只手伸出去,将弟弟身上滑下去的斗篷往上拉了拉。

      斗篷的下摆离开了地面,露出了一地的火萤黄连,被禁锢太久的灵息忽然得了新鲜空气和黄泥,迅速的往下扎根,往上升芽,嫩绿色的枝芽你连着我,我连着我,两厢纠缠在一起,蜿蜒着爬满了整个地面。

      然后,那些漫开的枝叶迅速伸展抽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整个房间,就连悬空的中梁之上,也是绿油油一片。

      整间药房都被禁锢住了!

      “咚”得一声,一个黑子武卫还没来得及抓起周老爹,就被滑着摔倒在地。

      “妖女!”钱老板顿时勃然大怒,“快给我停下……,唔。”随即,抽长的枝芽缠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就连最厉害的武卫似乎也一时束手无策起来。

      “周锦!”

      “快给我停下!”

      “穿山针我不要了。”

      “不,穿山针给你了就是你的。”

      周锦安抚好父母,这才慢悠悠站起来,很坚决的回绝了钱老板这个无理的要求。

      治病给钱,天经地义不是吗!

      如何能不要。

      钱老板被掣肘得欲哭无泪,失声怒吼,“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锦看着他,一字一句极其铿锵有力,“我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要求,我今天要带着弟弟从这里走出去。如果钱老板不想要那些谢礼,我会替您,替医馆回绝掉。相信我,我可以做得到。”

      如果不相信呢!

      钱老板念头一转,突然感觉脖颈一凉,似乎有刀尖相抵,温热随即溢了出来,周锦的脸色依旧淡然无波,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钱老板恼怒万分,准备了一肚子破口大骂以及恐吓利诱的话,似乎都在那冰凉彻骨的眸光中冻结。

      她才只有十一岁!

      钱老板想了想,不敢动脖子,但又想努力睁大眼睛看看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周锦,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绿叶的缝隙中照进来金灿灿的太阳光,医馆要开门行医了,年年不变,都是这个时间点。

      钱老板终于妥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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