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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堰山 ...

  •   “池与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池与刚一开窗,暮山的声音便响彻在耳,携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进来。

      “你怎么能回来?”池与没关窗户,桌上的习题写到收尾处,书页被潦草的风刮地哗啦作响。

      昨天他有意把伞留在医院,让暮山留在伞里当个庇佑妖怪,辟开晚上道行不高的小鬼,帮那个叫林或的同学避避不必要的麻烦。

      暮山不同意,池与没和他多说,就直接把他封在里头,与伞一体,合二为一。

      除非那伞坏掉,否则没有池与的解除,暮山出不来。

      “你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池与握拳堵住鼻子。

      “池与大人啊!”暮山嗷嗷嗷地恸哭起来,“我家被人给掀了,你要为我做主啊。”

      “你,先出去,晾一晾,等会儿再进来。”连池与也受不了了。

      暮山忍辱负重,跑到街上吹了两圈,顺便到对街把那邻居晒了好几天没收的衣服也吹了吹,到小吃摊过了过,去花丛中撩了撩。

      暮山走后,邻居出来收衣服时将衣服凑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即破口大骂,“哪个缺德玩意儿往我家衣服上泼尿啦!”

      小吃摊的食客刚舀了一勺豆花起来要喝,鼻子窸窸窣窣嗅到什么东西,随即问老板,“老板,你这豆花里是加屎了么?怎么一股子屎味儿。”

      到花丛来散步的小女孩儿问妈妈,“妈妈,这花是刚浇过粪吗?怎么臭臭的。”

      暮山怆然。

      暮山遭受了奇耻大辱,絮絮叨叨把自己的惨痛经历告诉了池与,换回池与一个“哦”字。

      没想到池与似乎并不太在乎那把伞,不在意地说,“那伞,就不要了吧,你天天宅在伞里不思进取,也是累赘,你去找下一个休憩地吧。”

      “我这是在伞里休养生息,怎么能说是不思进取,那伞可不是普通的伞,那小子嘲笑我这伞又旧又丑又笨重,你不知道啊池与大人,我在那个马桶眼里三进三出啊,还在粪尿河里蹚了一圈,又往死耗子身上摩擦一阵,我绝望,呐喊,但是我出不来,我从未受过如此的辱没,我可是妖怪,我是个妖怪,我怎么能落入人的手里这么被摧残,池与大人我觉得我现在身心已经不健康了。最过分的不是这个,是那小子说我丑,他连我暮山大爷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居然说我丑,我只是现在懒散,得过且过,我掌握人类所有的色彩搭配学,我是时尚的弄潮儿,爷爷我化成形了捯饬一下帅死他,没见过世面的垃圾,等我化形了我让他跪下来夸我帅,让他对我的帅气神魂颠倒,但就是得不到我的青睐,池与大人你知道最大的惩罚是什么么,就是求而不得,这感觉,最难受。”

      “……”

      “到时候我要让他知道……”

      “也行,去化吧,你存在了这么久,连自己的人形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也是遗憾。”在暮山再起话头之前池与敷衍着打断他,把作业重新铺开。

      “化!当然化!这次我不化形我就不是人!不,我就不是妖怪!”

      池与房间的窗帘被撞得四处动荡,暮山化形的决心从未这么坚定过。

      “可是我去哪儿化啊,池与大人你的伞也废掉了,我去哪儿?”暮山想到了关键之处。

      “回堰山森林吧,好好待着,化了形才出来,不是听说很多妖怪都是从那里化好形才来人类世界的么。”池与笔下不停,目不转睛,另一只手翻开一本参考书阅览片刻,重又下笔。

      堰山森林就是神社旁的那片森林,不过因为以前的森林面积被人类过度占有,现在那儿也不能算是森林了,只能算作大树林,很多思想保守的老妖怪还住在那里,很是拥挤。剩下许多妖怪都往高处山顶迁徙,那里人迹罕至,也是妖怪们想要化形的好去处。

      “可是我回去了,池与大人你需要我怎么办?”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池与漠然地说。

      暮山不服气地说,“池与大人你怎么这么绝情,我发现你对那个叫林或的同学和我是两个态度,明明我们认识地更久,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仁爱一些呢,我才是你的庇佑对象。”
      “哦?什么态度?”池与翻页,在写下一个小问。

      “虽然好像都一样,实质不一样。”暮山一下子从意识流派回归到具体事件,“比如这次让我晚上去给他镇宅躲鬼,比如上次在那个小饭店,你对他的态度也不一样。有个小鬼来和他说话,你还帮他给他打断了,要不他肯定要被那新鬼缠上,新鬼最麻烦了,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一旦有活人搭理他,就跟人类新生儿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认定是妈一样跟着不放,池与大人你就是担心医院里的新鬼缠上那小子,才让我留在那里帮他的是吧,还有你们抢面,玩儿地都笑了,你可是从来没有像那样和我玩儿过。”

      “让我和一阵看不见的风玩儿吗?”池与避重就轻。

      “那也没见你和其他人那样相处过。”

      “那还是因为你认识我的时间太短。”

      “不用我猜也知道,上一个让你这么在意的人就是你一直让我找的小池爷爷……”

      池与解题的笔在试卷上顿了顿。

      “那个小池爷爷我一直在找,在各个地方的鬼市和栖息地里都找了,就是没见到过,如果人对这个世界有留恋和遗憾,就一定会变成鬼留下来,可这么久了,就是没打听到小池爷爷,那个小池爷爷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怎么就是找不到呢?新疆和内蒙我都去过了,啊说起内蒙,那里的可真是妖风彪悍,就连鬼也是……”

      “好了,你可以走了。”池与打断暮山,“最近我看堰山顶上云雾很重,很多妖怪都想要化人形,去晚了没有好位置。”

      “池与大人你倒是装装样子挽留一下我啊。”他暮山来人类世界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一个妖怪和一个人留恋他,真是失败。

      “如果你真要化形,从堰山下来记得不要使用妖怪法力,遵循人类世界规则,化形之前你是风,自由,敌人只有想吃掉你的妖怪,化形之后你败露了身份,敌人就不止是妖怪那么简单了。”因为暮山之前唠叨里的某句话戳中了池与,他不免多叮嘱了几句。

      其实这也是暮山之前不愿化形的原因之一,当透明小风虽然没有存在感,但是自由,化形之后,有价值了,觊觎的人多了,危险就多。

      “我就知道,池与大人你还是关切着我的。”暮山感激涕零。

      “那池与大人,”暮山紧接着说,“你给点钱给我吧。”

      “你做妖怪这么久,没有点积蓄?”

      “我是妖怪,透明的风,怎么会去攒人类用的钱,我本来想着下山后去商铺里卷些钱走的,池与大人你刚才说不能用妖力,那我只能从人类正规途径获得了。”

      池与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刚一松手,那张卡就飘在了空中,“知道怎么用?”

      “知道知道,我可是紧跟时代的妖怪,等着吧池与大人,你到时候别被我的帅气震慑到。”

      “还有,别叫我池与大人了。”池与徒劳地再三提到,但是没给暮山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也别再说话了,拿着卡快走吧,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就让你出不了这扇窗户,终生也别想回堰山。”

      果然,那风消停了,窗帘动了动,一股带着味道的风涌向窗户口,路边的树摇曳不止。

      过了片刻,有人指着空中道:“哎哟,这是,谁家的银行卡被吹上天了,只见过氢气球飞上天,没见过这小小一枚银行卡上天的?

      其他人刚想细看,一阵狂风袭来,风沙迷了眼,再一看什么也没有,只能看到天空中一个小点。

      “胡说八道,骗人的吧。”有人睁着被沙子蛰了的眼睛悻悻地说。

      -------

      房间里安静了,池与却再没有心思写作业。

      心里某块隐秘被不知情地翻了出来,自责再次袭来。

      没有遗憾是心安,没有留恋又觉得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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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或所在的十班和三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周一下午第三节课是上次年级小考的试卷评讲,最后是惯例的作文赏析,方老师念了两份班上的优秀作文,紧接着开始抓典型。

      “但是有些同学,信马由缰,全文话题是信念,你不会写,写岔了,那就在文末给我点点话题,捞回来,还能得点分,作文最忌讳的就是偏题。这次只有两位同学的作文给了二十五分,严重跑题,拉都拉不回来。”

      “下面,我给大家复印了这次年级考试里五十分以上同学的作文,大家重点看看三班同学的作文,明明都是一个老师教,你们怎么就不会用这些套路?”

      “成川和林或,尤其是你们两个,给我重点看看,如有必要,就给我背下来,好词好段的句式,下次实在写不出来,就给我往上面套,先依葫芦画瓢,再说创作。”

      不用别人说,大家也都知道这得了二十五分的同学是谁了。

      成川扭过头来,对着林或挑挑下巴,“好兄弟。”

      林或没理他。

      作文资料发下来,池与的名字赫然在目,林或一翻卷面,将它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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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时候便遇见了他。

      地点是在超市菜场区。

      确切地说是池与一路尾随着林或到了超市,而林或知道一路上有人尾随。

      池与跟在林或旁边,挑挑拣拣轻飘飘半篮子菜,便去结了账,但没出去,中途去买了一点生活必需品,出来时正好碰上了提了满满两兜东西出来的林或。

      林或买得挺多,前几天颜藻住院,家里东西早吃光了,他和颜藻平时都在家吃,有时候颜妈回来,家里的菜几乎都是林或一个人在买。

      两人也没说什么,并肩走着,像是约好了一起来买菜似的。

      “你借我们的那把伞坏了。”林或说

      “我知道。”池与回。

      林或吸吸鼻子,感冒没能让他缓过劲来。

      “你喜欢我妹吗?”

      这话林或早想问了,也一直在找机会能遇见他,但这人活得像是个谜一样,体育课不上,课间操不见人,在学校就没机会能遇上。

      “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

      这混账话。

      但林或现在沉得住气,“那最好,前半句可以不要了,就算喜欢也要不喜欢。”

      “为什么,要棒打鸳鸯吗?”

      “我之前说的没所谓,是指我自己,你要在我这里怎么瞎闹也好,是为了展示你的优越感或者实在无聊想要耍耍我也好,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要是敢动颜藻,我跟你拼命。”林或臂力惊人,提着两大袋东西气也不带喘,但语气里面尽是认真。

      林或脾气好,人缘不错,今天的不愉快,明天就能忘了,但是成川也知道,颜藻是林或的底线。

      “你这人真有意思。”

      “怎么,对我感兴趣?”林或学到了对方挑衅的精髓。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我本来就很有意思,我可以帮颜藻承受伤害。”聊开了,林或也开起了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是早就承受过了么,上次塞瓶子的时候,还挺认真的。”

      说到这个就让林或发窘,嗓子发痒闷闷咳了两下。

      “那为什么还要帮颜藻送礼物。”池与问。

      “不是摆在眼前了么,就是害怕她遇到你这种奇怪的人而我不知道。”

      “我这种奇怪的人是什么人。”池与又问。

      林或斜眼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个奇怪法你自己不知道么?你一路跟着我来超市买菜不奇怪?你一个堂堂正正受学校少女青睐的三好学生不去谈恋爱不去尾随女同学不交朋友,跑来尾随我一个挣扎在年级排行榜中游的铮铮男儿,你不奇怪?”

      “这不算谈恋爱么?”

      “什么?”

      “恋爱就是聊天。”池与镇定地答。

      林或恍惚觉得此时脑中有天雷辟进他脑中,他怔怔地看着池与的脸。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隔墙有耳里的那个“耳”吧。

      这句话,他没在除了颜藻以外的人面前说过。

      但是林或实在不想承认“英雄所见略同”这另外一种结果。

      不过自己的重点似乎抓错了方向。

      是什么方向。

      林或正要想起来,思绪却被紧接着的话打断。

      “也不是不可以。”池与说。

      “指什么?”林或脑袋晕晕的。

      “我答应你,可以不喜欢颜藻。”池与回答。

      “你也没那么冥顽不灵。”林或不咸不淡夸了一句。

      “不过算你欠我一件。” 池与跟做买卖一样。

      “讨价还价?我家颜藻又不是商品。”

      “那我还是喜欢她吧,长得挺可爱,反正也是她先对我心存不轨的。”

      话是没错,是颜藻先去招惹别人的。

      “欠你什么?你想让我还你什么?”林或先打听清楚。

      “你就记着这件事欠了我就可以,没让你做什么,以后也不会让你做什么。”

      这思想真抽象,林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池与手机响,这个话题就在这里截止了。

      池与一边接电话一边和林或并肩往前走,夕阳往远处的高楼下沉,湖边公园芳草茵茵,前面是风景甚好的拱桥,此时是光影的最好时刻,很多人在那里拍照。

      耳旁是池与断断续续的应允声,番茄,生抽几个字。

      “嗯,已经从超市出来了……不过也没关系,我能买到。”

      林或看见池与的眼睛朝自己手上的袋子瞟了几眼。

      林或不明就里。

      但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果然,对方挂了电话,盯着林或的袋子看了片刻,说到:“番茄,卖几个给我吧。”

      “……”

      “刚才逛的时候,一时忘记了。”

      好像是受家里人的要求来超市买东西的。

      “几个?”林或不耐烦地问。

      没办法,不帮别人好像心里就有一道坎过不去似的。

      是病,要治。

      “三个。”池与去接林或手上的袋子,蹲下来找了块干净的角落,自己拿了三个番茄出来。

      池与的脑袋往袋子里探了探,“还有生抽,你有两瓶。”

      “我说同学,难怪你没朋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伸手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蔬菜摊贩呢。”

      “你买的这橄榄油好像挺不错。”池与说着,就把其中一瓶拿到了自己方才还轻飘飘的袋子里。

      “你刚才到底逛什么了?为什么总薅我的东西?没有吃白食的道理,拿东西来换。”林或顺势蹲下来,盯了盯池与旁边的小袋子,认出里面装的东西,愤愤地嘀咕,“我说你这内裤都比你这菜买得多。”

      “可以,拿这个换也行。”池与不吝啬地从小袋子里抽出三包内裤来往林或袋子里装。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葱……”池与伸过手去。

      林或一把将袋子抢回去,“自己回去买,你脸皮厚得可以当菜板切肉了。”说完便两手鼓气提起袋子起身。

      这一被剥削,还真是轻了不少。

      所以提了这么远的路是为什么?

      买菜时候光记得囤粮食,忘记给自己留打车的钱,这才只能在这里和他耗。

      两人刚走出去没两步,便遇到在夕阳桥边拍照的。

      池与被其中一个女孩儿叫住,拜托帮他们一家人拍一张照片。

      池与看了看她手上的手机,步子只停顿了一秒钟,摇了摇头直接拒绝走掉了。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连“不好意思我拍照技术不太好”这样的委婉客套话也没有。

      林或正在惊讶于对方拒绝人的行云流水,那女孩儿便迅速转移了目标,将求助的神情望向了林或,“那同学你可以帮我们拍吗?我爸妈特别喜欢现在的景色,想要一张全家三人照。”

      “哦,没问题。”好人先生林或想都没想便承接下来。

      林或两手没空,叫住了先他一步走的池与。

      “帮我看一下我的菜。”

      池与回头看了看他,没回来帮他的意思,甚至双脚转了个微小的角度是要扭头就走的架势。

      “番茄,生抽,橄榄油,还有你掐了我的两颗葱,都还我。”

      池与在逆光处侧转了一下背影。

      听到这话,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林或把袋子全部都挂在他手上,跟着女孩儿去了桥的前头,左蹲右摆换了好几个姿势,喊了好几次“123”,换了好几个角度,挪了好几个地方,拍了一连串照片。

      直到等对方说可以了,林或把手机还了过去。

      女孩儿连忙低头去看手机上面的照片,也没注意林或离开的方向。

      池与等在原地,林或朝池与走过去,接住他手上的袋子,教育道:“看吧,帮帮别人,其实很简单,也不少你一坨肉。”

      女孩儿和她家人在翻看手机上的照片,在林或和池与经过他们时,像是将刚才拍的几张照片翻到了底。林或还要跟池与传导爱的教育,旁边低着头的三人里轻声说了一句,“哎呀,拍得都不好看啊,这什么技术,丑死了,没一点审美能力,一张都不能看。”

      是那女孩儿的声音。

      “哼。”池与故意用林或能听到的声音冷呵一声,昂着头先一步走掉了。

      林或瘪了气,没说话,跟上去。

      这还没完。

      路上遇到了流浪汉乞讨,林或也上前丢了零钱,临走的时候还对着流浪汉的脸拍了几张照片。

      池与垂眼看了看林或,他正在挑选那流浪汉的照片,删了两张,留下了两张。

      “是骗子。”池与毫不留情地拆穿。

      “你怎么就知道,万一不是呢。”林或将手机揣进包里。

      听到林或的“万一”的措辞,池与意识到林或也不是完完全全就相信那乞讨者是“流浪汉”的身份。

      “你拍他照片做什么,留着举报?”说完后池与也微微讶异到自己的好奇八卦。

      “不是。”林或坦然地回答道:“发到寻人网站上,或许是别人在找的人。”

      池与在心里打了一串省略号,只能说,“学校如果有好人好事簿,整本都能被你填满。”

      听不出来是讽刺还是夸奖。

      但在林或听来肯定是挖苦之意了。

      “有人在上面找到过人吗?”池与继续问。

      “目前、暂时没有。”连林或自己也能听出来,自己的话里有些泄气。

      “不意外,”池与补刀一句,“你这种信息,只是加重网络负担罢了。”

      鲜见的,林或没有反驳。

      直到这个话题结束,林或也没起什么话题,若有所思,池与更是一个不怕冷场的人,两人一直这么走着。

      虽然林或身上的钱全用光了,但是打个车回家让颜藻下来付钱也是可以的。

      至于池与,连体育课课间操都不愿意下楼的人,竟然也没有要打个车回家的意思。

      直到夕阳下来,凉风袭来。

      再然后,就不是凉风习习了。

      一阵罡风刮了过来,如果地上有砂石,那就能飞砂走石了。

      不过还是扬起很多飞尘。

      林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睛,余光里看到身旁的人停了下来。

      林或侧身去看池与。

      “不觉得手上少了些什么吗?”池与对林或说。

      那飞尘好像绕着池与走,那张臭屁的脸一尘不染,眼睛都没迷一下。

      “什么。”林或眯着眼睛问。

      池与把一个袋子递了过去。

      是林或最重的那袋菜,林或看到池与手掌上勒出的白痕。

      林或想起来,刚才去给那流浪汉丢钱并拍照的时候,顺手把另外一只手上的菜递给了对方。

      然后便忘了。

      难怪了,还能揉眼睛。

      林或讪笑着去接过池与手上的袋子,蒙混道:“不好意思,给忘了,不过你没给我卷菜潜逃,也挺让我意外。”

      “嗯。”池与简洁地应了一声,如刚才林或一样,没有反驳。

      林或将轻的袋子换到左手,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对方没有跟上来。

      林或眨着有些被沙子扎出泪的眼睛回头,“怎么了?不走吗?”

      池与指了指另外一条路,“我走这边。”

      “哦。”被刚才的话题和这邪风打了个岔,林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短路,两人家本来也不在一起,也不是约好一起前行的。

      林或愣了愣,没有重新转身往前走。

      因为池与等在原地,好像在等他继续说什么话。

      林或提了提最重的右手,作势挥了挥,“那,下次见。”

      像是好朋友那样道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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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或一个人往前继续前行,心里却暗自思忖,不是这样的吧,我怎么可能和他扯上什么朋友关系,我和成川那小子分别也没说什么正式的道别话。

      这么注重仪式感?

      就跟解每个方程的最后,都要一句“综上所述”的规整感。

      林或抬了抬隔壁,只觉得学霸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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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与看着林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却并不是刚才自己指的那条路。

      “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回堰山了吗?”池与用拳抵住嘴唇,低声问。

      暮山围着池与兜了一圈,才说,“我可没有偷懒,池与大人我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这才来的,然后我要立即回去,你不知道,堰山现在寸土寸金,妖怪们学了人类的把戏,进个好地方化形还要摇号供奉妖力,我找了个铁兄弟给我插了个队,我要赶紧回去,不然这个位置被别人占了就不好了……”

      “说吧,说了赶紧走。”

      暮山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了,但他这次的位置是真得着急,也不争取自己自由表达的权利了。

      天上的云散了一片,一弯若隐若现的月亮探了出来,风沙都静止了,只有树在微微摇晃。

      “池与大人。”暮山悄声说,“我打听到小池爷爷的骨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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