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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按照禁军日常训练的规矩,第二早辰时就要起床操练。
      七八点的光景,天刚大亮操练场便已经热火朝天开始训练了。容簇有三四年没七点以前起过床了,懒洋洋的拖着困倦的步伐蹭在队伍中间最不显眼的位置半梦半醒的做着动作,没睡醒的眼皮半垂着看不清神色,只能感受到浓浓的倦意。
      “身体前倾!动作做标准!”
      身后传来一个严厉冰冷的声音,容簇扭回头去斜了一眼,是昨天带路的那个。
      淡定的扭回身去,容簇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好脾气的身体向前趴了一下,按照他的要求把动作做标准。
      “你看看你身旁的人是怎么做的,这里是军营,不惯你那少爷毛病,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
      容簇起床气本来就重,被这样一个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傻叉训,本来已经快要熄下去的火气蹭一下又上来了,秉着第一天不惹麻烦的心,容簇还是尽可能的保持语气平和:“再前重心就不稳了,这样才是最标准的姿势。”
      “你是在教我怎么做?老子带兵十多年了,你不要以为你身世比我高贵就可以指手画脚!”
      得,恼羞成怒了。
      容簇就知道第一天得来这么一出。正要站直了开口,那人却好像被容簇无所谓的态度戳了痛点,一脚就朝容簇的膝盖弯踹去,容簇一时不察,被男人力道极大的一脚踢得当场单膝跪地。
      膝盖重重的撞击地面,尖锐的痛感袭来,容簇疼的眯了眯眼。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容簇站直了身子,原先半睁的一双桃花眼完全睁开,露出黝黑清透的瞳孔,目光如冰刺般直直看向那人。
      “动手?”
      容簇脸上一片冷漠,偏了偏头,声音淡淡的。
      这人昨天接他时就半露不露的表示了对他的不喜,今天可算变本加厉得很,开始动手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被容簇现在的模样唬住了,面上些许露了怯,但被人一围观,又被容簇这话一激,那人顿时怒极,“怎么?又要回去告状了?老子告诉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一千。”
      “真是无知者无畏。”容簇低头冷冷一笑,“看你衣着,大概……是个校尉吧?啧,我记得校尉按品定级的话,张校尉大人最高也不过正六品而已,连朝堂都去不了的无名之辈。而您一心尊崇的五皇子殿下,且不说皇家血脉的加持,单单凭品级,他便是从三品的将军,战功赫赫、声名显耀。最后是本世子。”
      容簇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
      “你觉得,一个摄政王之子,你一介小小武散官凭什么能够把他踩在脚下言语侮辱。是凭你小小一介粗鄙武官的身份?还是凭你那一颗无知愚忠的心?”容簇话语轻飘飘的,但一言一词都显得无比犀利。
      “你……”张一千被容簇的话堵得脸颊憋红,指着他鼻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容簇之前来到军营历练,他们对这个娘娘唧唧的世子就没什么好感,之后这世子在军营无所事事一心纠缠太子殿下还把撞伤的事赖给五皇子,他就尤为看他来气。后来五皇子上门道歉的时候,他也在场,对容簇两面三刀的做作样子嗤之以鼻。
      他本以为这次受伤之后容簇就不会再来军营了,没想到时隔半月这事儿精又重新回来了,不仅让摄政王处处给他优待还得了太子殿下亲自接待。正巧有个新调来的将领过来找他夜谈,提到了容簇这人,他便与他约谈许久要给这讨人厌的世子吃点苦头,为五皇子殿下挨得一巴掌出口气。
      没想到这小子敢拿身份来压他!
      张一千气的气儿都喘不匀了,容簇表情依旧很平淡,“我本无意用这些命定之事去压你,但适可而止。”
      容簇在这里挑起事端,对摄政王和太子一派都无利处。这张一千明显是个无知莽夫,稍微受人调拨便能做出些偏颇过激之事来。
      容簇一巴掌拍开张一千指着他的手,把心里憋闷发不出来的火气一压再压。这破训练是进行不下去了,他也无心待在这里,把绑在腰身上沉重的铠甲一把扯开,转身就朝营帐那边走去。
      容簇心烦意乱,有火发不得,却忘了膝盖遭受的那重重一击,腿弯一软,踉跄着就向前扑去。
      靠靠靠!
      容簇身体失衡,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土地,只觉得一世英名和刚刚装的逼都要毁在这儿的时候,一双手把他揽了回去,整个人顿时被搂到一个怀里。
      淡淡的兰草香。
      搂着怀里清瘦的人,谷颐眼里有明显的怒意,“张一千。”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太子殿下居然从宫里回来了,看热闹的一众士兵将领纷纷跪下,张一千更是诚惶诚恐的双膝跪地道:“属下在。”
      “发生了什么?”
      谷颐的声音淬了冰一般的冷漠。
      容簇皱了皱眉,他被扣在怀里不能动,只能拽了拽他的衣领,悄悄的提醒他:“不要闹大,我没事。”
      摄政王世子与禁军校尉发生冲突,导致不和这种事情,不能传出去。
      谷颐自然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受罚的人是容簇,他绝不会这么就揭过算了。容簇长这么大就受过两次伤,还都出在他的禁军兵营里,甚至还都因为一个共同的原因,谷颐自责之余还有些心疼。
      “张一千,领兵不力,军棍一百,自己领罚。”
      张一千再有不敢又如何,只能低头领罪:“是。”
      一场闹剧在太子殿下出现的那一刻便标志着平息,众人鸟兽般散去,张一千由两名士兵领着前去受罚,谷颐搀着容簇回到他自己的帐篷里去。
      可一进帐篷,容簇立刻挣脱了谷颐半搀半拥的怀抱,瘸着腿一蹦一蹦的跳到床边坐下,疼的呲牙咧嘴。
      谷颐神色复杂的望着床上的人撩开外袍,一点一点的卷起自己的裤腿,露出一大片骇人的青紫色,表情逐渐沉重。
      他昨晚不在军营,本来今天也应在宫里的,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是担心容簇经过受伤道歉的事情,在军营里会受欺,便临时出宫想着为容簇打点些今日的训练,没想到刚到校场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而后就是容簇踉跄摔倒的画面。
      是他平日里对这些将领的管束太少了,才让他们如此作恶,目无礼教。
      “此事我事后定会给你个交代。”他沉声说道。
      容簇在淤青旁轻轻的按压着,心里正因为一路的大面积触碰而心跳的飞快,借着查看伤口的样子低着头平复心情,压根没功夫注意一旁的谷颐在想什么。闻言也只是无所谓的摆摆手,连头都没抬,说道:“害,没事,你都罚了他了。”
      照张一千那种脑子,再罚他几次他可就真的把他当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看,容簇来禁军,可不是和他这种小校尉树敌来了。
      谷颐听他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是无奈了,“世子殿下也是很宽宏大量了。”
      “那可不。”容簇得意的哼哼了一句。
      谷颐被他逗笑了,原先阴翳的心情也放晴了不少,在他床前蹲下仔细端详了他受伤的膝盖处,膝盖弯的皮肉被蹭破了不少,结痂的伤口看起来擦伤严重,青紫的淤青从腿弯蔓延到膝盖,看上去有些可怖。
      容簇坐在床上伸直右腿,左腿屈起垫在右侧小腿下,凭着在政法大学四年学出来的经验迅速判断伤情,他的后十字韧带撕裂,半月板损伤,膝关节有明显肿胀,积血严重,不排除骨裂可能。
      谷颐在轻压了下他的膝盖关节处,只听得容簇嘶的倒抽一口冷气,抬头问道:“很疼吗?”
      容簇疼的脸颊抽了抽,咬咬牙才把那声下意识的痛呼咽回去,气儿有些喘:“跪的那一下膝盖磕到校场的石子了,大概轻微骨裂,休息几天就好了……卧槽!”
      谷颐在他膝盖下方的关节处轻轻叩了一下,容簇没防住,一句国骂收都收不住。
      “你干嘛!”容簇怒瞪着这个戳人痛处的王八蛋,语气可比刚刚面对张一千的时候愤怒多了。
      “你这个样子,确定休息几天就能休息好?”谷颐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不怒自威,看的容簇莫名有些心虚,但经不住想要反驳。
      骨裂又不是骨折,又不需要打石膏,明明就是休息几天的事儿吗?
      容簇以前练搏击的时候经常受伤,骨折都是常事,更别说骨裂这种小事了,他平时都随随便便养养就过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伤。
      但面对这谷颐这张脸,容簇的话在嘴边,但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相顾无言了片刻,容簇举手投降,向敌人妥协:“好吧好吧,你赢了,我静养我静养。”
      谷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现在不要动,我已经给你叫了大夫,他一会会给你来做伤处处理。”
      容簇乖乖点头,看着谷颐站了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哎,谷颐。”
      谷颐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心跳一窒,复而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低下头去,盯着他的脸轻轻问道:“你,叫我?”
      “不然呢?”容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哎了一声挤眉弄眼的朝他比了个口型说:“这件事,千万别告诉我,父,王。”
      容簇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光彩,谷颐直视着这一双眼睛,神经在此刻似乎都变得迟钝下来,话语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原样的出去,盲目的点点头答应了他。
      “嗯,好。”
      容簇朝他笑了一下,下半身不动,上半身直挺挺的倒在床板上,“我不动,你快走吧。”
      谷颐离开后医师很快就来了,细致的为他固定好伤处嘱咐了些基本的注意事项便出去配药了。
      容簇百无聊赖,好半天才逮住个过来送药汤的小兵,问他谷颐去了哪里,小兵却只颤颤巍巍的说太子殿下取了药便出了军营,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
      谷颐此时早已回宫。宫内事物繁杂,今早他本不能出宫,只是放心不下容簇才过来看看,替他取完药便匆匆忙忙回到宫里。
      坐在理事堂里,谷颐捏着笔听大臣长篇大论的论述着枯燥无味的财政收支,思绪飘远,心思早已不在政事上。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直到财政大臣轻声唤了他几声,谷颐才逐渐回神,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大臣犹豫了一下,偏头看向一旁站立的宰相李不渝。谷颐看向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功臣,对李不渝很是敬重。
      “宰相可有问题?”
      “殿下可知近期陛下有翻修皇宫的意图?”李不渝问道。
      谷颐点点头,“偶然听母后提过几句。”
      “昨日陛下亲召财政大臣,要求重修太和殿、灵宝殿、仁寿宫等二十余座大殿。而今年天灾颇多,先有桑地,淮北等地雨水不足,春耕不利,后有江水以南洪涝,已有两月不绝。粮食歉收已成定势,实非兴修皇宫之时。我等老臣还恳请太子殿下领先谏言,停止皇陵修募及皇宫翻修,节省国库消耗,囤积粮食以应不时之需。”
      李不渝率先跪下:“介时我等必拥护殿下谏言。”
      “介时我等必拥护殿下谏言。”
      “介时我等必拥护殿下谏言。”
      大臣们纷纷跪而请求。
      谷颐蹙了蹙眉,面前都是尽全力支持他的老臣,这样的场景他虽做不到无动于衷,但这事却仍需斟酌。他摆摆手示意大臣站起来,“此事本王会考虑,明日给宰相答复。”
      容簇的膝盖已经完全肿起来,腿脚稍微的动作都疼的要命。他直挺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盯着帐篷顶上一根绳子随风微微晃动。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嘈杂过后营地里又是一片安静,隔壁的营帐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鼾声,混合着外边绵长的蝉鸣声,还挺有人气儿。
      容簇咧开嘴无声的乐了一下,觉得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挺欠揍。以前多少人捧着他供着他,好声好气伺候着他,他倒觉得无聊没意思,人生不值得。现在刚来就被踢跪下了,倒觉得有意思了,贱的就是。
      “有病。”他笑着骂了自己一句。
      没手机没电脑没空调没跑车,无聊了连个能消遣的玩意都没有。
      自嘲的吧咂吧咂了几下嘴角,要是来根烟也行啊,嘴淡的。容簇舌头在牙上卷过一圈,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他伸手过去在桌子上摸放在中午送饭的搁桌边的那只当做饭后甜点的苹果,巴掌大的小小一只苹果咕噜咕噜滚过来,被容簇用手拨过来,顺着胳膊滚到前胸上,他偏头下去一叼,牙齿陷入果肉中,嘴里好歹有了点甜味儿。
      容簇这动作行云流水,两手瘫了似的摆在身子两侧,两腮耸动着,耍杂技般的不消一会一只小苹果就下了肚。
      “中午没有吃东西?”门口冷不丁传来这么一句,把容簇吓得把果核也囫囵咽下去,呛咳着挣扎支起半个身子。
      “你谋杀啊咳咳咳,进来不知道要先,卧槽咳咳,先敲门吗!”容簇真被吓着了,呸呸吐掉果核怒瞪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太子爷无辜的抬了抬手,“本王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只是世子没有发现而已。”
      “……”
      容簇无声的骂了句卧槽,咚一声又倒了回去,语气不是特别好:“欢迎光临,太子殿下有何指示。”
      谷颐好笑的拉了椅子坐在他的床边,道:“本王发现世子好像对宫廷礼仪这方面知道的不是很多啊,本王一介太子,进入士兵的营帐还需要敲……门?”
      容簇一时失言,现如今也收不回来了,瞥他一眼看他也没有表现的生气,顿时想得寸进尺,“太子殿下也知道我一个失忆患者,本来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对这些所谓的尊卑也没什么概念,况且您武功高强,刚刚悄无声息的进来一点声儿都没有,我早上本来就惊吓过度,现在又被您这么一吓,自然就口不择言了。”
      强词夺理。
      谷颐看着容簇一脸理所应当的给他讲道理,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有理由。”
      容簇嘿嘿一笑。
      “以后在我面前无所谓尊卑,在外面还是需要注意的。”谷颐被那率性的笑晃了晃眼,“你是世子身份,身后又代表着整个摄政王府,这般行为放在外面虽没什么实质性损伤,但对你的名誉总归有些影响。”
      “知道啦。”容簇好歹也是看过不少古代电视剧的,完全代入角色需要点时间,有样学样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来到古代这些天他也特意抽出一点时间出去城里转了小一个时辰,与那些影视剧里描写的也没什么大的出入,风土人情其实与唐代那时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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