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甜茶》豆角角豆

5、喝醉

　　“小姜姐，你还不走吗？”店里的两名营业员拖完地，将桌椅归置好，向姜茶问道。
　　姜茶看了看时钟，已经晚上十点半。
　　“你们先走吧，我再处理点事情。”

　　郑瑜今天去了总店，营业员下班后，店里只剩下姜茶一个人。
　　终于核对完今天的账目，她揉了揉脖子。桌上的手机又响起来。姜茶看了一眼，依旧挂掉。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这已经是她挂掉的第五个电话了。

　　此时外面的人声稀落了一些。一部分店面已经开始做打烊的准备，可以稀稀拉拉听见卷闸门被用力拉动的声音。

　　姜茶从收银台下面抱出一个小小的纸箱，这是她今天早上放置在这里的。
　　打开纸箱，从里面拿出一根白色的矮蜡烛，一个陶瓷小碟。还有一瓶红酒。接着她按灭了店里的灯，只留下最里侧一盏最小的。
　　挑一张桌子坐下，她点燃了那根蜡烛，在碟子里放好，红酒瓶被启开。

　　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终于不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个她熟悉的陌生号码。
　　上面写着，“姜姜，生日快乐。”
　　姜茶只飞快地扫了眼短信内容，然后按下关机键，让手机彻底保持安静。
　　＊＊

　　程宙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
　　他们刚刚结束班级聚餐。一大伙人喝的面红耳赤，在餐馆大堂里左拥右抱。要不是餐馆要打烊，他们还打算继续喝下去。
　　自从进入到大四，虽然离毕业还有将近一年，但好像每个人心底都已经生出不舍来，提前进入到分别的狂欢。
　　见班长顾莹结完账出来，大伙儿便鱼贯而出，嘴里讨论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再进行下半场。
　　程宙跟着人群往外走，顾莹趁周围人不注意，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有话跟他说。
　　大杨瞥见了，立刻朝程宙抛了个“我都懂“的飞眼，便先走了。

　　程宙和顾莹落在在人群最后面。
　　程宙望向她，“有什么事？”
　　“你明天有空吗？”顾莹问。
　　不等程宙回答，她又接着说，“教师节不是快到了吗，我要去给老师们买礼物。你明天可以陪我一起去逛逛吗？“
　　程宙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顾莹赶紧又说，“还有杨兰也去，我们两个女生自己出门多不安全呀，你就陪我们一起嘛。”
　　程宙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他叹了口气，“好吧。”
　　顾莹的开心写在脸上。

　　她今天喝了点酒，脸有些微微的红。时不时歪头看一眼程宙，抿起嘴偷笑。

　　已经快走出商业街了。经过“海岛甜茶”时，程宙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店里一片漆黑，卷闸门却没有放下来。

　　“程宙？”
　　程宙回过神来，顾莹正奇怪地看着他。
　　“看什么呢？跟你说话都听不见。”
　　他摇摇头，“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明天去哪儿逛比较好，要不去国贸吧，那边有家甜品店特别好吃。……”
　　顾莹一路上都在说话，程宙却只听进去一半。他脑子里一直在想那扇没关上的门。

　　不知不觉走到校门口，程宙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莹看他。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
　　顾莹的表情有点委屈，“你不送我到宿舍楼下呀？”
　　程宙只好睁眼说瞎话，“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店里了。”
　　“是吗？”顾莹立刻表示理解，“那你快去吧，早去早回哦。”

　　程宙点点头，回头往马路对面走去。

　　几分钟后，他推开“海岛甜茶”的玻璃门。这才注意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个人转过身来，
　　是姜茶
　　她看到来人，表情有一点困惑。眯起眼睛，好像在想这个人是谁。
　　过了会儿，她开口，“有什么事吗？”

　　程宙往里走了几步，在她桌边站定。
　　他意识到自从上次开业以后，他好多天没来过店里，也好多天没见过她。

　　“看你店里没关门，以为出了什么事。”他顿了顿，又问：“你怎么还没回家？”
　　姜茶笑了笑，没说话，用一双水汽盈盈的眼睛望着他。
　　程宙这才看清楚，桌上放着一瓶红酒，空了一半。
　　“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开灯坐在这，不太安全。“程宙说。
　　姜茶手里端着玻璃杯，转了转。
　　“那你陪我啊？”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
　　程宙顺从地坐下来。
　　“会喝酒吗？”姜茶歪着头看他。
　　程宙点点头，“会一点。”
　　这个说法相当谦虚，其实他的酒量很不错。
　　“年轻人不会喝酒可不行。”姜茶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用教训的语气说道，“姐姐得好好教教你。”
　　她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推给他。
　　程宙接过来，没喝。

　　他有点吃不准姜茶到底是不是喝醉了。她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个冷淡的，沉稳的，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很不一样。
　　昏暗的灯光里，他看不清她脸上的颜色。

　　“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
　　姜茶两手托着下巴，“今天是我的生日。”
　　“哦？”程宙意外，“生日快乐。”
　　姜茶笑了，笑容竟有点哀婉。
　　“我已经好多年不过生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又把他手里的杯子拿回来，将杯里的酒一口喝掉。程宙在等她说下文，她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叫程宙，对吧？”
　　“嗯。“ 原来她还记得。
　　“我为什么总是遇见你？”姜茶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程宙耸了耸肩，“大概，你心里想见一个人的时候，老天爷就会让你遇见她。”
　　“是吗？”姜茶想了想，“可是我没有想见你啊。”
　　程宙：“……”
　　“这么无情的话可以不用说出来。”

　　姜茶突然“咯咯咯”笑了，“开个玩笑嘛。”
　　她又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计算机。”
　　姜茶摇了摇头，“计算机不行。“
　　“……为什么？“
　　“学计算机的都不是好人。”
　　程宙“……”

　　此刻外面的行人稀少，一片安静。

　　“其实……”姜茶双手交叠在桌上，脑袋压在胳膊上，慢悠悠地吐字。
　　程宙耐心地等待下文。等了半天，还是没听到。
　　他凑过身子一看，姜茶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推了推。
　　“嗯？”姜茶闭着眼睛问。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程宙摸索着，关了店里的电灯、空调，又在姜茶包里翻出钥匙，关好卷闸门。
　　“哪个方向？”程宙问。
　　姜茶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巷子。两个人便顺着小路往前走。

　　巷子里路灯坏了大半，只有几盏灯投下微弱的光。一只野猫从旁边蹿过，姜茶吓了一跳。

　　程宙无法判断姜茶的意识究竟还剩下几分清醒。只能尽量走在她旁边，防止她摔倒。
　　姜茶扭头看程宙，“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
　　程宙不置可否。
　　她沿着水泥地上刻着的一条线，用脚尖去找另一只脚的后跟，走直线给程宙看。
　　“你看，喝醉的人能走我这么直吗？”
　　话音刚落——
　　“哎呀。”
　　两条腿打了架，绊在一起，她扑通一声摔下去。

　　程宙赶紧扶她起来，蹲下一看，膝盖上磕出血来。
　　程宙无语地看她，姜茶倒是没什么所谓，笑嘻嘻的样子，“失策，失策。”

　　程宙在她前头，躬下身，把背朝着她。
　　“上来吧。”
　　这次姜茶竟然没拒绝，乖乖趴到他背上。

　　程宙想起上次背她时，她一脸抵触的样子，看来今天真的是喝醉了。

　　姜茶在背后问他，“听说喝醉的人特别沉，我沉吗？”
　　“你不是说自己没醉吗？”
　　姜茶被噎住了，没说话。

　　姜茶很轻，程宙一点没觉得费劲。只不过天气热，禁不住两个人贴在一起，走了几步，程宙从便觉得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安静的深夜里，她的呼吸声在耳边清晰可闻，她的发丝轻轻扬扬地飘到他的脸颊上。
　　程宙低着头，努力走的心无旁骛。

　　姜茶好半天没说话，程宙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突然感觉肩膀上有点凉。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后便察觉到有湿润的水汽落在上头。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回头去看。

　　姜茶的声音在他肩膀上传来，小小的，轻轻的。
　　“今天是我爸爸妈妈的忌日。所以，我再也不过生日了。”
　　那声音带了些哽咽，脆弱的，委屈的。

　　程宙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肩膀上的湿意越来越重。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巷子走到了头，他晃了晃背后的人。
　　“姜茶，你住的地方在哪儿？”
　　一只手往旁边的大门指了指。
　　“几楼？”
　　那只手在他眼前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然后便垂了下去。
　　这下是真睡着了。

　　姜茶指的地方是一栋崭新的民房，楼道里打扫的很干净。
　　程宙把人往上颠了颠，开始爬楼。

　　到了四楼，中间是一块空旷的公共活动区域。周围有四个房间，都关着门。
　　除了左边那扇门底下透出来光，另外三间都黑漆漆的。

　　身上的人睡的很沉。
　　程宙只好敲了敲那盏亮着灯的门。
　　过了几秒，门被打开，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面前。用眼神问他什么事。
　　“不好意思，请问她住哪个房间？”
　　瘦高个往程宙身后看了看，然后探出身子，指了指自己左边。
　　“谢谢。”

　　“哎，兄弟。”
　　程宙转身要走，突然被叫住。
　　瘦高个看着他，眉头挑了挑。
　　“晚上动静小点，这墙不隔音。”

　　程宙想了两秒，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对方就已经关上了门。
　　程宙的脸在黑暗中微微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