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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柳大树和皮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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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非常糟心。
他方才清点了一下他拥有的所有资产,无袖露脐装一件、破洞裤一条、头上择下来的虱子四只、草席一张草绳一根。
别说兜比脸干净了,他现在连个兜都没有!
裹着他出城的草席都已经是他财产中价值连城的了.......
谢小楼盯着那草绳琢磨,要是他现在从这边一脖子吊死的话,能不能赶在那边身体入土前活过来......
一会儿又觉的可行性不太高,现在都流行火葬了,要是回去已经成了灰还算好的,万一从炉子里醒过来......小楼打了个哆嗦,扑过去把绳子扔到一边,阿弥陀佛,不作不死,还是先好好活着吧。
“栓......”本来想问问林家势力范围,再考虑下一步方向的小楼在开口瞬间改了主意,“要不我给你改个名儿吧?给你改个好听的!”
然而栓蛋儿对自个儿名一直挺满意的,不太领情,
“我以前邻居家婶儿说,这我娘临死前给我起的,我觉得这名好听,我,我不想改”栓蛋儿拧着手指,脚丫子踢着地上的稻草,不太情愿。
小楼听到这话,看着眼前这个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的孩子,有心想问问他爹哪儿去了,怎么成了乞丐,又怕惹他伤心,略想了一下,接着说,
“那就不改,再给你起个大名,小孩子长大了都得有大名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想想看,人家谁出去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我叫拴柱我叫二蛋的,你妈.....不是,你娘,你娘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高兴的。”小楼连哄带骗。
栓蛋儿也不踢稻草了,一下子蹲到了小楼跟前,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我娘她能知道?她会高兴?”
“当然了”,小楼睁着眼睛一脸的诚恳,整个人显得特别的不要脸。
“那行,那就取,取个响当当的!”他娘能知道呢!
“那你姓什么?”
“姓......”栓蛋儿脑袋忽然一片空白,“姓什么来着......邻家婶儿好像跟我说过......姓什么.....王?不对不对.....李?.....”栓蛋儿还在苦苦思索。
小楼看着,估摸这个小孩从小怕是也没见过自己爹,要不怎么连姓氏都记不住。
“对,我想起来了,柳,我姓柳,我们村家家户户都种着柳树,所以我们村叫大柳树村,”栓蛋儿一屁股坐在小楼旁边,带起一片灰烟,“阿嚏!阿嚏!”小楼吸吸鼻子,不行,得赶紧想法子脱贫致富奔小康。
栓蛋儿没注意到小楼,还在比划着柳树的样子,
“婶儿说来着,我跟我娘都跟这树一个姓儿,我们家院子里有一棵小柳树,婶儿说是我出生以后我娘种的,让柳树跟我一块儿长,我离开我们村的时候树都要比我高了”,正说着挥舞着的胳膊慢慢放了下来,静了静,接着说了句,“可惜我娘没见着我跟小柳树长大......”。
声音不大,但小楼听的清楚,便问道,“你怎么从村里出来了?”
“他们骂我跟我娘,说.....反正我不想在村里了,就跑出来了。”栓蛋儿说的含含糊糊,但小楼却听明白了,他跟着他娘姓,又不见他提他爹,村里人骂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小楼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栓蛋儿的头,然后眼看着他头发上哗啦哗啦的又下了一场雪......
小楼收回手,就知道会是这样......
“哎,刚才说到哪儿了?”,小楼岔开了话头,“对对对,取大名,得取个响当当的,这我得好好想想。”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小楼这么一打岔,也就忘了其他的,开始眼巴巴的等着小楼取出‘响当当’的名字。
不过就凭当年小楼给自己取得‘谢威猛’,就该知道小楼在取名字这方面注定没有造诣。
小楼思考良久,一拍大腿,“柳大树!”
栓蛋儿:“......”
“怎么?不喜欢?”栓蛋不搭腔,小楼挠挠头,这名字不好吗?
“你大哥我叫小楼,你叫大树,一听就是兄弟,多好。”小楼卖力推销这名字。
栓蛋儿纳闷,“大哥你不是叫皮伢子吗?”
又转念一想,“喔,小楼是大哥的大名吧?”
皮伢子张着嘴巴一脸菜色,谁特么叫皮伢子!
十分想口吐芬芳......
栓蛋儿倒是很懂事儿,“哦哦,我懂我懂,大哥有了大名就不乐意被叫小名了。”
“以后,不许再提这个倒霉名字。”小楼森森的磨着牙。
“好嘞大哥,你不让,那我肯定半个字都不提的,对了大哥,你姓什么?”
“谢.....”
听到这个字,栓蛋儿一挥手,豪迈道,“嗨,这都小事,我答应了就肯定不提,大哥甭客气!”
小楼咣叽耷拉下脑袋,“我是说......”
“?”
“我姓谢.....”
“......哦.....哦”
小楼表示心累。
最终,小楼以栓蛋儿并没当场拒绝为由,强行让他接受了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栓蛋儿妈到底高不高兴小楼不知道,反正小楼是挺高兴的。
“大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直待在这儿,林家迟早也会找来的。
“平城咱们是不能再留了,周围还有什么比较好的去处吗?最好是比较富裕的。”小楼想的挺好,不缺吃不缺穿,人们才有余力追求精神上的享受,他的商机就来了。
“有的有的,再往东七八十里,就是卫宁城。”小楼看了看自个儿光着的脚丫,七八十里,是不是远了点。
“那个.....”还有没有近点的啊。
“富,绝对富,那边有钱的老爷太太们也多,肯定好讨饭,还是大哥你想的周到。”
小楼被噎了一下,马屁不会拍就不要硬往上拍啊.....
得,既然富,就只能先委屈一下子脚丫子,但是光脚是万万不可能的,小楼忍痛跟他最值钱的家当—草席子告了个别,然后麻利的把人家拆了,折出了两个长方形往脚上裹,准备再拿绳子绑起来。
这波操作着实6,把栓蛋儿.....不对,得叫大树了,把大树看的一愣一愣的,再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嗫嚅道,“那个,咱路上有些地方不好睡,还有些地方虫子也多,这个席子可以拿来铺......”,
正拎着破碎的席子,往脚上比量大小的小楼茫然道,“虫子?多?”
“是啊,路上得穿过一片沼泽,那里蚊虫多的要成灾。”
自小怕虫的小楼欲哭无泪,“你怎么不早说......”。
大树心说我也没想到你没事要拆它啊....
破草席子死的冤枉。
小楼在路上向草席子道第二十八回歉。
何止是不好睡,大树真是太委婉了,是根本没法睡。
小楼摸摸地上的碎石子和土疙瘩,坐着都咯屁股,躺着那叫一个酸爽,小楼看一眼旁边躺的安然睡的瓷实的大树叹服,这是真勇士,我等没法比。
不过说啥也晚了,席子已经就义了,小楼第二十九次向席子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