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衣秀夜行

29、重逢

　　感受到了慕谨之的动作，李沐风到底还是放开了他。
　　心里暗自唾弃：怎么就没忍住呢？

　　“小谨，京城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李沐风整理着语言似是在斟酌用词。
　　“我没事。”慕谨之不待他说完便简短的回了一句。

　　李沐风有些着急，怎么会没事？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回过头来安慰，马后炮似的，又能有什么用？

　　看着李沐风踌躇的神情，慕谨之到底还是有些不忍，轻声又道了句：“都过去了。”

　　不管是一年多来李沐风拉着他所做的点点滴滴，还是这两个月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像流沙穿过掌中，随风消散了。
　　若说之前的慕谨之被李沐风怂恿着一起头脑发热，那父亲的离世就如一壶凉水一样迎头浇下，不由得他不冷静。

　　强行拉着李沐风往院内走，路过那一株桂树，顿了片刻，好像也没有那么冷清了吧，慕谨之有些不确定的想。

　　待到书房，慕谨之正襟危坐，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才回来？”

　　李沐风见他坐得端正，双手却来回搓了两下揣进了衣袖里，便命下人端了火盆，又将外衫褪下，三两下折成方形盖在了慕谨之的手上。
　　“我不需要。”慕谨之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拒绝对方的好意，别扭的不行。

　　李沐风似是料到了他的反应：“屋内有些热，帮我拿着。”于是也不管慕谨之的挣扎，将衣服按在了他的手上。
　　慕谨之见状只好不再动作，勉强回过神来等着答案。

　　“南疆王大限将至，二子夺权，不巧将我卷了进去。”李沐风回到了座位上，同慕谨之相对而坐。
　　“南疆向来不涉足中原之事，政权更替，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慕谨之有些疑惑。

　　李沐风叹了口气：“我也是到了南疆才发现的原因。我母亲竟是南疆王的亲妹妹，父皇从不愿讲我母亲的事情，我也是一无所知。”

　　慕谨之吃了一惊：“什么？南疆王室中人又怎会遇到你父皇？”
　　“具体我也不清楚，建国初父皇南下抗齐时在周齐边境遇到的母亲，战线距离西南商路不远，而西南商路正是连通南疆、南齐和我大周的通道。”

　　慕谨之听了也不顾腿上随意折好的衣衫沿着手背传来的热意，大脑快速的转动着：“所以这次点名道姓的邀你前去是为了夺位？”

　　言罢也不待李沐风回答，便自说自话起来：“南疆的大王子据说是南疆王早年不得子嗣，从旁支过继而来。二王子却是晚年实打实的亲儿子，这么说来也算是你的堂兄弟了，所以他让你去帮他倒也是合情合理。可是那个大王子为何也想让你去南疆？”

　　李沐风眼神有些晦暗：“他让我去是为了杀我。”
　　“什么？!”慕谨之猛的抬起头来盯着李沐风，似是要确认眼前人完好无损，见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并无异常，又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咳嗽了两声，“他为何杀你？”

　　李沐风却不放过他，稍带着些安抚意味的望着慕谨之清凉如水的眼睛，生怕吓到了人：“小谨，这是今日你第一次认真看我。”语气不乏控诉与委屈。
　　说完后又立刻回了正题，好似刚刚那个小心翼翼地不满不是他一般：“他背后有人暗中出谋划策。”

　　“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还没有，那人狡猾，见大王子落败就立刻撤了出去，没留知情人。”李沐风顿了顿，“但是今天二哥逼宫，他是算准了我被南疆绊住手脚赶不及回来，定有同谋。”

　　慕谨之一愣：“那你怎么回来了？”
　　李沐风就等在这儿：“心上有人在虎狼之地，不敢不快马加鞭日夜不休。”

　　慕谨之才发觉上当，颇为咬牙切齿地回敬：“回来了又能如何？心上有人难不成想变成身上有人？”

　　李沐风被倒打了一耙，一时失语，有些面红耳赤的暗想：果然军旅之人用不来火盆，怎地恁么热？

　　慕谨之斜着眼睛瞥到了微红的脸色，对自己的回击大为满意，随后又在心里嗤笑：多大人了还争这些个口舌之快。
　　面上不露声色：“那宫里现下情况如何了？”来的着急，也没听完阿尘哥说了什么。

　　李沐风也恢复了面色：“大哥无事，不过父皇怕是要不好。”
　　见他失落的神色，慕谨之突然有些后悔开启了这个话题，便闭了嘴，不再多言。

　　李沐风见他似是误会了：“你别多想，我也没有多伤心。”
　　慕谨之没有搭话。

　　“父皇他从不注意我，有时候甚至刻意忽视我。有的时候我在想，他为什么对我不管不顾呢？是因为讨厌我还是因为我做的不好？”
　　慕谨之僵硬的接了一句：“你没有不好。”

　　李沐风笑了笑，敛去了残留的那一丝失落：“已经习惯了，所以也就难过了那么一会，没有那么深厚的情感基础，便不会那么难以接受生离死别。”
　　慕谨之这次倒是点了点头。

　　室内便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李沐风又想起了一桩事：“小谨，幸不辱命，金子我带回来了。”
　　慕谨之终于浅笑了下：“嗯，我回招呼屠苏找人打理清楚。”

　　自父亲离世后自己的店铺也不再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多数都交给了百里屠苏。惊澜阁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哪有时间精力放在兴趣二字上。整个天下都在撕扯着他，没有人会边忙着撕扯边关心他的乐趣——太假惺惺了。
　　众人眼中，惊澜阁就是用来也应该用来稳定大局的。

　　一次两次，人家还念着你的好，时间长了，再好也变成了理所当然。

　　二人一时无话，各自休息。
　　虽然二皇子逼宫一事已落下帷幕，善后事宜却定然不会少。国丧，新君继位，叛党处置，哪一个单拎出来都够一锅了。

　　慕谨之不动声色的撤回了惊澜阁往太子身边的暗卫调动，一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