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现》与舟

1、相亲现场

　　花辛虞最近一直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很久远了，都快忘记了。
　　每每想起，她也总是长吁短叹。
　　“吱吱，为什么那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在谈恋爱呢？”
　　“因为你蠢吧？”吱吱总是能给出具有建设性的意见，“一会相亲，记得带上脑子。”

　　花辛虞年芳二十八，被她妈妈的眼泪疯狂肆虐催婚。三天假期，连见吱吱也是因为跟妈妈一再解释是来寻求指点借鉴经验才获恩准的。

　　“哎，我也不知道，我脑子忘在哪里了！”花辛虞叹口气，脑子里一片模糊。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问最后的事情，今天能说了吗？”吱吱道，“也不是我八卦，就算是写故事，也不能一直没有结尾，也不出续集的吧？”
　　“所以你一直等完结呢？”花辛虞一脸问号。
　　“算是吧！”吱吱倒是坦诚，“就是……我一直摸不透你……”
　　“真的吗？”花辛虞乐道，“看来这么几年我还是有长进的！”
　　“这个……我是一直摸不透你能有多蠢！总有一种预感，当年的结局里，你一定蠢出了新高度！”
　　“……”
　　当年的结局里，花辛虞也确实蠢出了新高度。花辛虞在心里恨透了吱吱其人，总觉得太了解自己也不算特别好。
　　“那你就一直等着吧，我会考虑把当年的事情作为遗言留给你的！”
　　“你是说，你会比我先？？”
　　“……”花辛虞有一瞬间僵硬，“人间不值得！！！”

　　正说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推门而入。
　　“不会是这个人吧？？”吱吱惊呆了。
　　“？？？”花辛虞也惊呆了！一万句“不要吧”以摧枯拉朽之势喧嚣着占据了她不灵光的脑子。
　　“天啦！！他来了他来了！”吱吱激动得捏着手里的吸管，悄悄说道。
　　说话间，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叔便走到了跟花辛虞约定的相亲地点－八号桌。
　　“……”花辛虞内心复杂极了，还记得她妈妈在她临行前拉着她说:“你都三十了，放低要求，差不多就行了！”
　　暂且不说她到底是二十八还是三十的问题，可不管二十八还是三十，也不能找个络腮胡啤酒肚的四十岁大叔吧？
　　花辛虞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我觉得可能不是！我可是我妈亲生的！”
　　吱吱:“难说！”

　　花辛虞心里的小人早就捏碎了好几张手帕，好在面子上仍旧落落大方。她站起来，抚平裙子褶皱，整理一下衣服和头发，拿出镜子确认下妆容，而后踩着高跟鞋，步子优雅缓慢。
　　“你好，我是……”
　　“花辛虞！”没等她说完，那络腮胡啤酒肚大叔却先开口道:“好久不见！”
　　“你是？”花辛虞拧紧眉头，迅速搜了下脑子，确认她的记忆力没有这个人。
　　“我是唐雄。”络腮胡大叔也站了起来，嘿嘿一笑。
　　唐雄，他说他是唐雄？他是哪个唐雄？
　　“唐雄？”
　　“那时候，我的网名叫皮皮熊。”
　　花辛虞瞬间恍惚，眼前这个在记忆里搜不到的人，就是她心里出现最多的，唐雄？
　　“哦，是你啊？”花辛虞轻轻一笑，视图掩盖那瞬间的恍惚，“好久不见。”
　　“我们似乎没见过呢！”唐雄呵呵一笑，“姨母说要和你相亲，我也吓了一跳。”
　　“你，不是……”花辛虞疑惑道，“怎么又相亲？”
　　“不合适。”唐雄说道，“那你呢？”
　　“也没遇到合适的吧。”花辛虞道，“没想到是你。”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知道是我。”
　　“我不知道是你。”
　　“我知道是你。”
　　花辛虞抬头，看到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十年前，花辛虞曾是学院的风云人物，因为“蠢”而被整个教育科学院所熟知，她犯下的蠢事，都是后来学妹学弟学习的反面素材。
　　开学第一天，来师范大学报到的她，坐上了去师范学院报到的车，还和那边的学姐聊了半天，直到她拿出录取通知书……
　　而后，灰头土脸的花辛虞以一己之力提着两个大包，步行一个多小时，问了很多人，才找到了其实只隔了一个学校，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的师范大学。
　　以为这就蠢结束了吗？当然没有。
　　到了正确的地方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丢了。
　　花辛虞瞬间崩溃大哭，哭声震天动地，一边哭一边把自己为什么这么迟来报到，怎么到的隔壁师范学院又怎么找到的师范大学的心酸过程讲了一遍，学姐们听得津津有味，纷纷为其蠢萌点赞。
　　院长听闻此事亲自杀过来，发动了很多学姐，才帮她把录取通知书找到。
　　于是乎，在开学第一天，整个教科院都知道了这么一个蠢出新高度又能哭出新花样的新生——花辛虞。
　　第一天上课，班主任出于好奇，点了她的名让她第一个做自我介绍……
　　可一直到全班同学自我介绍都做完，被派出去的方吱才气喘吁吁地把一脸生无可恋的花辛虞从隔壁班的班会上带回来。
　　同学们纷纷侧目：厉害了我的花。
　　就这样，花花成了团宠。
　　所谓团宠不是说大家都宠爱她，而是大家都会不知不觉关注她，期待她能刷新之前的蠢事记录。
　　花花当然不负众望。什么走错班级，走错考场之类的事情，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花花能成为团宠，还有一个了不起的本领——独特的普通话。
　　某天，教育史的老师出于好奇请她说一说对孔老先生教育思想的看法。
　　于是：
　　花辛虞：@#￥%￥@#……%#%&%*#%**&￥*……
　　同学们：我就知道是这样……
　　老师：？？？？？？
　　班长站起来：花花，要不，你说家乡话试试？？
　　花辛虞：好的。
　　老师这才听懂了。
　　方吱就是这样被指派给花辛虞做私人老师的，而花辛虞不懂的，何止这些。
　　方吱越了解就越觉得神奇，越神奇就越想了解，所以最后，方吱才会觉得难过，才一心一意帮着她。
　　告诉她上课的时间，提前走一遍去教室的路，第一次上课就带着她。休息的时候，方吱带着她在学校里各处闲逛，花辛虞像是三岁的孩童，什么都不懂，好在她也不会过分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她也什么都敢问。

　　“吱吱，这个校园卡是干什么的？”
　　“以后有字说明的问题都不要问我！”

　　“吱吱，这个奥利奥饼干可真好吃！就是太贵了点！”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么！”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这个饼干的广告词！”
　　“你还看过奥利奥的广告！你真厉害！”
　　“……”

　　“吱吱，她刚才说的金喜善是谁？很美吗？”
　　“嗯，韩国第一。”
　　“你见过吗？”
　　“电视上见过！”
　　“我家没有电视！我也没看过电视！”
　　“我知道，你别说出来，别人会侧目的。”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不在乎。”

　　“吱吱，这就是钢琴？我在书上见过，原来是这样！”
　　“以后你可以天天见！”

　　“吱吱，有个学长说可以免费学英语！还有奖学金拿！”
　　“哪里的学长？”
　　“刚才路上遇到的！”
　　“有让你交什么吗？”
　　“身份证和银行卡！”
　　“？？？？？”吱吱把杯子砸在桌子上，“你给了！”
　　“当然没有！”花辛虞道，“我没带，现在就是回来拿的！”
　　“以后，你的身份证银行卡我来保管！”吱吱咬牙切齿以手扶额，“懂了吗？”
　　“没太懂？？”花辛虞心知事情有异。
　　“有了身份证，他就能取你银行卡里的钱了，知道了吗？”
　　“可是我银行卡里没有钱啊！”
　　“……”吱吱一时不知道应该可怜花花还是骗子。

　　花花有多无知愚蠢，就又多好骗，所以她的身边慕名而来的骗子很多。骗钱的最后发现花花穷的就剩下几毛钱，就不忍心下手，纷纷撤退，骗办贷款的拿不到身份证也无奈败北，最有意思的是骗色的。
　　这一点吱吱一度表示不解。
　　小眼睛，大鼻梁，短头发，几乎算是土到让人不想看一眼的衣服：大红大绿配大花。这些统统都像针一样扎进看客的眼睛里。有时候，大家觉得，花花蠢的，不止行为，连样子都很蠢。
　　方吱千防万防，差点没防住偏色的。
　　那是大一下学期的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天上白云飘啊飘，树上小鸟叫啊叫，地上花花跑啊跑。是的，花花基本适应了大学生活，基本不会再犯蠢了，同学院的同学也几乎把这个蠢蠢的乡巴佬忘记了，这天的花花没有和吱吱一起，她在上体育课，这是唯一没有和吱吱一起的一节课。
　　热身结束，花花自个找个地方坐着晒太阳，看体育老师单独辅导一个学生运球。
　　“叮叮……”手机响了。
　　花花打开手机□□——自从丢了上一部老掉牙的手机之后，经过两个月的两份兼职的辛苦付出，在吱吱同学的强烈要求下，花辛虞咬碎了一口黄牙，买了这部能使用百度功能的诺基亚智能手机。
　　一条新消息？花花打开手机，看到一个叫做“陌上少年”的网友发来的消息。
　　“晚上见个面吧！我请你喝酒！”
　　花辛虞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请喝酒？少侠豪爽，她也不能怯场吧！
　　“好的！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约好了时间地点，花辛虞心情格外顺畅。
　　于是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发过来的时候，就算吱吱曾经耳提面命说过不能加陌生人，她还是接受了。
　　“皮皮熊？你是个小朋友吗？”
　　“大朋友了，我上大学了！”
　　“我也是！”
　　聊着聊着，就和对方互换了身份信息，一说，嗨！老乡！
　　花辛虞也毫无顾忌说了晚上和网友见面喝酒的事情，当然也说了这个陌上少年与她素不相识。
　　唐雄当时也是无聊极了才加了一个网友，一听这话当时就觉得不对。在江湖情场飘过的唐雄当然知道这不过是骗小姑娘的拙劣把戏，出于老乡的某种情谊，唐雄建议她不要去。
　　花辛虞当然觉得这样不好，都答应人家了！
　　于是唐雄退而求其次，让她带个朋友一起去！
　　花辛虞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吱吱。

　　可想而知那天吱吱骂花花骂得有多热闹，骂的整栋宿舍楼都抖了三下。
　　“你怎么这么蠢呢？让你去喝酒你就去，你会喝酒吗？”
　　“不会！”
　　“那你喝个屁！”
　　“人家说……”
　　“你闭嘴！！”
　　“我就奇怪了，这位少侠看过你的相册吧！”
　　“看过！还说我长得挺好看的！”
　　“我可去你的好看吧！！”吱吱恨不得砸了手里刚买的杯子，“你自己说，你哪里好看了？”
　　“……”
　　“他奶奶的少侠，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狗皮！今晚你去！”
　　“啊？”
　　“我让你去！”
　　“哦！”

　　话说当晚，花辛虞穿上了自己最得意的大花外套，听说这件衣服是她妈妈在家里花了一笔巨资给她做的，针脚细密，大花晃眼——为了奖励花花期末考试考了班级第一名。
　　那位少侠人模人样，对花花处处发乎情止乎礼，瘦弱的脸上总是挂着真诚的微笑。
　　根本没用酒过三巡，只一杯，花花就倒了，然后该少侠惊讶极了，就很为难地把花花扶进了隔壁的旅社。

　　花花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一身狼狈躺在旅社的床上，身上的大花外套被脱了一大半，少侠正被摁在床边瑟瑟发抖。
　　而吱吱呢？正拿着手机对着她，脸上寒光逼人。
　　“感觉怎么样？”
　　“……”花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奶奶的，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看上花花，原来你长得比花花还特么丑！！！”吱吱知道自己对花花无力可使，于是只好对着那位少侠怒吼出声：“你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花花蠢就好骗了？我告诉你，有我方吱在，花花就是孤独终老，也轮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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