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若云舞》凌波微步笑傲江湖

15、往事悠悠

　　“是！杏儿谢小姐关心！”咦？好奇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也懂得嘘寒问暖，体恤下情了？好像有点不对，小姐从来都不会唤我杏儿姐姐，她只唤我杏儿，若是遇上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唤我为笨丫头，因为，她说，我叫杏儿，而杏字反过来看就是呆，不是傻丫头笨丫头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小姐说得是不是有那么一回事，反正我杏儿也只是粗通文墨，这名字是老爷取的，咱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会在意这些听不懂也弄不明白的事情啊！

　　可是，小姐这几天真的很奇怪，先是亲自下厨为我熬制鸡汤，接下来数日总是不断追问有关于她自己的过去，小姐是不是病了？若不然，从不进厨房的小姐怎么会去我们下人劳作的地方为我煎药熬汤？还有，小姐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自从夫人过世后，小姐更是性情大变，动辄发怒，杏儿虽然愚笨，但也知道小姐心里的苦，毕竟，老爷素来威严，小姐打小就不与老爷亲近，而且，老爷身为武林盟主，终日为武林同道奔走忙碌，和小姐还有夫人总是聚少离多，不时还有些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上门挑衅滋事，夫人身子本就羸弱，又怎经得起连番惊吓？恐怕这才是夫人早早过世的缘由吧！

　　对小姐而言，夫人是她生活的全部，老爷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可有可无的陌路人罢了，况且，夫人过世时，老爷正和诸位武林人士在塞外剿灭一帮横行不法的盗匪，未来得及赶回见夫人最后一面，小姐怨恨老爷，也不全然是任性妄为啊！其实，小姐虽然脾气有些火爆，但并非蛮横无理的千金大小姐，若是易地而处，身为武林盟主的独生爱女，不若一般的闺阁千金，绣花扑蝶，悠然自得，无忧无虑，听庄里的老嬷嬷提起过，夫人本是老太爷的爱女，家世显赫，老太爷当年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广结善缘，无奈，英雄迟暮，老骥伏枥，再强壮的身躯也抵不过岁月的无情，这才为夫人择下夫婿，传承衣钵，无奈，夫人自小身子娇弱，无法习武，否则，依着江湖人的规矩，定是要比武招亲选婿，好在，老爷和夫人婚后琴瑟和谐，并无不和，没多久，又诞下小姐，可谓是双喜临门，老太爷亦在数年后含笑而终。

　　可惜，身为江湖人的悲哀，就是你永远无法过着平静的生活，更何况，老爷当年正当壮年，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干出一番事业，这才努力奔走，不过短短五年功夫，已然被武林同道公推为武林盟主，功成名就，美眷娇儿，意气风发。可同时，绿柳山庄也成了江湖上最危险的地方，年幼的小姐和不懂武功的夫人，饱受惊吓，有几次差点血溅当场，这或多或少在小姐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这才没日没夜的习武练功，仅仅只是为了不让夫人再受到伤害，而对老爷的怨怼也越积越深，终至今日这般局面！唉！说到底，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她习武不过是为了保护夫人，从来都没有依着自己的喜好而求学，在她的心里，恐怕还是留有遗憾的，她最渴望的应该是有人疼爱吧！不过，现在，小姐和耿公子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只盼，小姐从此能得遇幸福，再无遗憾啊！

　　“呵呵！”小雪回眸一笑，满室生辉。

　　三人进餐完毕，杏儿环顾四下，欣喜地发现，庙中尚有几堆杂乱的稻草，这应该是附近的农人闲时歇息之所，而今日，是端午佳节，农人们正与家人欢聚庆贺，自是不会前来，而方才，自己之所以晚归，也是因为今日过节，附近的店铺早早打烊，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快要打烊的酒楼给小姐买到饭菜，这还是自己陪尽小心，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才买到的，唉！

　　三人随即一起动手，简单地铺了几个地铺。

　　月已中天，夜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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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您怎么又自称自己是小雪呢？您知不知道，您这么说，耿公子会有多伤心？”靠近火堆右侧而眠的杏儿贴近小雪耳畔低语。

　　“伤心？”和杏儿并排而卧的小雪也是久久无法入睡，低低回问道。

　　“对啊！您刚才没发现，耿公子的神情吗？”杏儿回首，下意识地看了下对面隔着火堆而卧的耿良才，但见他背转身子，瞧不清神情，不知是否已然就寝。

　　“哦！这我倒没留意，不过，杏儿姐姐，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得好好想想，或许我能想起来也不定。”唉！我怎么会知道呢？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昏睡？还有，我究竟是谁？凤若？可这些事情我完全没有意识啊！从清醒过来到现在，小雪也是如坠迷雾，疑惑重重。

　　“是！小姐！您与老爷素来不睦，不知何时开始，小姐，您......您将老爷视为路人，杏儿只是个奴婢，不敢多言，可是，小姐，这俗话说得好，这血浓于水，不管怎么说，老爷终究是您的父亲，您今日这般，是不是有些不妥？”唉！虽说老爷有百般不是，可毕竟他是小姐的父亲，小姐如今这般对老爷，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小姐这不孝之名怕是自此难以抹去，这日后，小姐若是心生悔意，也无退路了啊！想到今后小姐可能面对的一切，杏儿忧心忡忡。

　　“确是大大不孝，可是，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完全没有印象啊！”唉！想来这凤若和他父亲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否则，又怎会如此决绝？小雪亦是暗叹不已。

　　“小姐，您是不是病了？您别强撑着啊！不行，杏儿得去给您请大夫去！”杏儿待要起身爬起。不对劲！很不对劲！先前只是有些揣测，现在，杏儿心中倒是完全肯定，小姐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否则，这些日子，小姐怎么总是这般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更是不惜背上叛逆不孝的罪名和老爷断绝父女之情呢？一定是病了！该死！我怎么忘了！小姐生性要强好胜，就是病了也从来不说，为的是不让夫人为她担心，总是强撑着，说忍一忍就没事的，久而久之，小姐都已经习惯将自己的病情巧妙地掩藏起来，任谁也看不出丝毫端倪。唉！小姐啊！小姐！您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身子是您自己的，您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等等！杏儿姐姐！我没事，再说，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医馆都打烊了，您一介女子，孤身前行，会有多危险？”及时按下杏儿跃起的身体，小雪略带责备地低呼。

　　“是！小姐教训的极是！您瞧，杏儿都急糊涂了！”杏儿稍稍愣了愣，旋即低声道歉，心下暗道：小姐说得也对！这都大半夜了，我真是个呆丫头啊！小姐这么说我一点也没错啊！

　　“呵呵！你呀！是关心则乱！”小雪浅笑，别过一手，拉回滑落二人腰际充当被褥的外衣。

　　“小姐，您什么时候随耿公子习过文？”杏儿奇怪地问道：咦？难道小姐说她不喜欢习文是假，暗地里却曾习过？

　　“习文？”小雪反问道。

　　“对啊！您不是向来不喜四书五经的，说是都是些没用的废话，学来无益，可杏儿刚才听小姐您说话，和耿公子殊无二致呀！”见小姐不置可否，杏儿更是坚信小姐暗中曾偷偷习过那些被她评为无用的废柴的书籍？

　　“是吗？我说那些四书五经都是无用的废话？”呵呵！这凤若还不是一般的有趣啊！四书五经是没用的废话？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犹记那年，大雪封山，爹娘曾救过一位迷路而致饥寒交迫的秀才，好生款待，自己也从那位先生那里学过一些粗浅的三字经，也算得上是略略通晓圣人之道，后来，在现代的时候，云也曾教过我不少，所以，对杏儿说的这些，小雪还是知晓一二的。

　　“是啊！你还说，那个叫什么孔老夫子说的都是前后自相矛盾的话，自己打自己耳光，诸如此类的教习，不学也罢！”回想那些年，小姐也不知气走多少位夫子，最后一位据说曾是当今国师大人的同门师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过，为人甚是倨傲，老爷好不容易才请到这位先生来教习小姐，结果，被小姐一只小小的毛毛虫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平时里长在头顶上的眼珠总算回归原位啦！忆起当日那位席夫子狼狈奔逃的模样，杏儿仍是忍俊不禁。

　　“孔老夫子说的什么是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耳光的话啊？”孔老夫子也会被批？他可是古往今来唯一被学子们称之为圣人的伟人啊！时至今日，在现代，人们仍对他推崇有加，不敢擅自菲薄啊！这凤若又是如何驳斥他的言论的呢？莫非，圣人说的话也有错误？好奇心起，小雪追问着。

　　“好像是叫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杏儿偏头想了想，回道。

　　“那我是怎么说的？”小雪继续追问道。好像没错啊！这句话是圣人说的啊！不过，他未免看轻和贬低了女人，将咱们女人和那些龌龊卑鄙的小人相提并论，未免太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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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您真的都不记得了？”杏儿犹存一丝期盼，毕竟这件事情，可是小姐最刻骨铭心的一件往事，虽说小姐性情大变，举止有异，但总不至于连这件事情也忘却了吧！因为，在气走那位席夫子之后，小姐被老爷罚跪面壁思过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夫人几番欲劝小姐进食，小姐倔脾气发作，愣是绝食三日，最后，更是大病一场，病愈后，小姐只对夫人认错，说自己忤逆不孝，让夫人伤心，而对老爷，却始终未曾认错。而习文一事，老爷也就此再未提起，忽忽数年，开始传授小姐武艺，之后陆续遍请诸位好友教习小姐绝学。唉！虽然老爷嘴上不说，对小姐管教甚严，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老爷心里还是疼小姐的啊！否则，在如今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永安皇朝，又有哪家的小姐能如小姐这般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呢？小姐啊！小姐！您可知道，杏儿有多么羡慕您？虽然，夫人仙逝，但老爷犹在，老爷膝下就您这么一位掌上明珠，您得到的是杏儿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得到的珍贵宝物啊！那就是亲情，而杏儿，只是一位好心的婆婆自路边收养的弃婴，生身父母是谁都无从知晓，婆婆毕竟年岁大了，未过多久，便已去世，才三岁的我自此沦落街头行乞，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在我八岁那年吧！天下大旱，颗粒无收，民不聊生，自己填饱肚皮已是难事，又怎会有人会施舍给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乞丐呢？数日滴米未进，恍恍惚惚间，晕倒在一户人家门前，老天爷待我杏儿不薄啊！若不是得遇菩萨心肠的夫人，收留杏儿，杏儿如今也不过是乱葬岗的一堆枯骨罢了！小姐，您生来就锦衣玉食，又何曾为三餐不继而忧虑过？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吧！

　　“是啊！以前我是怎么说的啊？”小雪想要知道凤若是如何看待这句确实颇有争议的言论，看她的想法是否和自己不谋而合。

　　“小姐，您说，孔老夫子看不起女人，难道，他不是女人生的，是凭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有，小人是他的儿孙，自然而然难养了，又有什么奇怪的？”杏儿一五一十地道出当日凤若差点让席夫子呕血当场的言语。

　　“扑哧！”原来如此！哈哈！这凤若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呢！一时未能忍住，小雪低笑出声。

　　“小姐，您怎么了？”杏儿递过丝帕。

　　“哦！没什么！没什么！早点睡吧！”小雪接过丝帕遮口，努力止住笑意，掩饰道。

　　“是！小姐！”困意袭来，周公传召，杏儿随即恭敬不如从命，主仆二人片刻已悠然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