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若云舞》凌波微步笑傲江湖

13、比试离庄

　　江南

　　绿柳山庄·议事厅

　　“你要干什么？”凤若转身怒目相视，素手微抬，恨恨地拭去嘴角的血渍。

　　“你不是心心念念地想要和这个小子私奔吗？好！只要他能接下老夫三掌，老夫就成全你们，如何？”看着被侍从带上的蓝衣书生，凤翔褐色的双眸中阴蛰的神色一闪而逝。

　　“哼！你当我是三岁傻子吗？良才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又如何接得你的三掌？你这分明是想致他于死地！卑鄙！”紫影轻晃，飘逸的长袖旋舞，扶住耿良才的两名侍从顿觉双手剧痛，不由松开对蓝衣书生的钳制，香风飘落，卷过本已萎靡不堪的耿良才站起，凤若冷笑。

　　“哼！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你敢不敢赌上一赌？”凤翔不怒反笑，直视眼前的青年男女。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上这场根本就无一丝胜算的赌局？”扶过惊疑未定的耿良才自一旁的檀木椅坐下，凤若讥笑出声。

　　“因为，你没得选择，这小子现如今落入老夫的手中，左右都是个死，你就如此狠心，眼看自己的情郎步入死地，而不设法相救？”左手轻摇，拂去不知何时沾上右手衣袖的一片枯叶，凤翔好整以暇地回道。

　　“好！不过，规矩得由我定！”凤若沉吟片刻，道出条件。心道：哼！打就打！谁怕谁！你能有今天，还不是全仗了母亲和外祖父的余荫？否则，就凭你当年那点微末功夫，也能有今日这般威风八面的武林盟主名头？见今日此事难以善了，凤若索性把心一横，这样也好！做个了断，要断也要断个彻底！免得日后他还要和我纠缠不清！这样的父亲，要来何用？负心薄幸的无耻凉薄小人！

　　“不妨说来听听！”凤翔淡淡地应着。

　　“那就是，无论何种情形，你都不能步入这个圈子之外，否则，不用比试，视为你落败，如何？”莲步轻移，宛若紫色的精灵在花间戏耍，足尖跃动，大厅正中慢慢浮现一道三尺见方的圆圈。

　　“好！有意思！听你的便是了！”这小丫头片子！哼！也不想想，就凭她那点伎俩，能逃得过老夫的双眼？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耍什么花样？凤翔心下微怒，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满口应承。

　　“好！痛快！不愧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啊！”绝色的脸庞缓缓浮上一抹笑意，如牡丹娇艳，似冷梅傲雪，冰若雪莲，洁若芙蕖，纵是世上最无情的男子也会禁不住为之动容，凤若浅笑，自怀中掏出金丝手套，缓缓覆上纤若无骨的柔荑。

　　“若儿，若儿，真的是你！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蓦地，蓝衣书生仿若大梦初醒，一跃而起，拉过正严阵以待的凤若，低低轻呼，清秀的面容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良才，我没事，我很好，现在，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凤若凤目微侧，柔声应着。

　　“什么事情？”耿良才不解的回问。

　　“那就是和我爹比试，只要你能接下他三掌，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我只问你一句，你敢不敢？”凤若转身，美目凛然，直视耿良才眸底深处。

　　“我......”突如其来的变故，耿良才一时无所适从，呐呐无语。

　　“怎么？你不敢？你怕了？”秀眉轻挑，凤若薄怒：哼！原来你也和他一样，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而已！母亲！若儿不孝，将您的忠告抛之脑后，您说得没错！天下男人皆薄幸无良！果不其然，这等生死关头，自见分晓！哼！耿良才！今日，你若是敢负我，不待他处置你，我就要亲手结果你！杀意顿生，凤若冷冷接口。

　　“没有，我敢！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似是被凤若激将，又若勇气倍生，耿良才朗声说道。

　　“那就成！把耳朵贴过来，我教你！”凤若转嗔为喜，暗暗使了个眼色，附在耿良才耳畔低低数语。

　　“什么，这也太不够光明磊落了吧？”蓦地，男子失声低呼。

　　这一切又怎能逃过凤翔的双耳？这小丫头，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哼！任你使出任何伎俩，今天，这书生左右也难逃一死！说什么这书生也不能留下活口！得让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唉！我的这份心意，若儿，你何时才能明了？时局动荡，江湖纷扰不休，我如今业已年迈，若是，哪天去和惜若在地下相聚，留下你一介弱女子孤零零，在这混浊不堪的人世间，怎生立足？

　　你若是生得姿色平庸也就罢了，我倒是会成全你和眼前这个书呆子的姻缘，只求你能得个安稳的生活，可为什么，你生得和惜若一般倾城绝伦，古语有云：红颜祸水，又有云：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想当初，惜若为此，不知遭了多少罪，身子骨一直羸弱，这才早早香消玉殒。现如今，我又何曾忍心让你步她的后尘，在这乱世红尘中颠簸沉浮？这北璃城城主叶凌风虽说历来风评不佳，但以他的势力和手段，定可保全你一世安逸啊！孩子！你是我和惜若生命的延续，我怎能不为你的将来全全思量？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得为父的这番苦心啊！悲戚不期而至，忽地袭上凤翔的心间，酸楚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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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你是要光明磊落，还是要你我二人此生永不复相见？你自己选吧！”凤若不无讽刺地接口。心道：这死书呆！这都什么光景了！还来他那套所谓的正人君子、礼义仁德？

　　（作者按：武功虽然颇高，但自幼对四书五经、之乎者也之类完全没有兴趣的凤若根本不曾习字，因为，她向来任性，不喜的东西，她是决计不会撇上一眼，而相反，若是她喜欢的任何东西，她都会细细钻研，爱不释手。对事，对物，对人，皆是如此。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一个有些偏激和叛逆的少女。）

　　“我......我答应你！”心底略有迟疑，终究是感情战胜了理智，耿良才点头赞同。

　　“好！”凤若倒退数步，立于厅角，为蓝衣书生掠阵。

　　“开始吧！”虽然心底犹虚，耿良才面上却未现出一丝害怕的神色，向立于自己前方的凤翔微微躬身。

　　“小子，受死吧！”藏于长袖下的双掌早已运起三分内劲，凤翔挥掌相击。心底不住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老夫即刻让你血溅当场，这可是你自找的，若儿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为什么要来招惹我的若儿！

　　“哼！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你少大言不惭！”嫣红的唇瓣轻启，吐出的却是伤人于无形的利箭，凤若就势反唇相讥，意在扰乱凤翔的心神，好让耿良才趁机得手。

　　“那好，接招！”未再多想，凤翔蓦地拔地而起，双足凌空，双掌翻飞，刚劲的掌风袭向圈中的蓝影，志在将这穷酸书生立毙掌下。

　　“嘭！”蓝影晃动，双足不住摇晃，连退数步，已然逼近界限，似是承受不住这股强劲的力道，就在双脚即将迈出圈外之际，硬生生地止住，定住身形。

　　“好小子，这一掌我只使了三分力道，你居然能接下此招，而屹立不倒，好！好！有两下子！接第二招！”讶然赞许之色惊鸿一现，褐色的眼眸随即迸出的是志在必得的绝然：不行！这鬼丫头知晓我这套掌法的前后变化套路，先前和这臭小子窃窃私语，定是在告知他我这路掌法中的破绽，哼！女生外相，这话果然不错！不过，鬼丫头啊鬼丫头！你真以为你爹我就这么点微末技艺？这武林盟主之位岂是易于相得的？好！今天，我就让你知晓你爹我这武林盟主之名并非浪得虚名！凤翔不无得意地暗道。

　　“噗！”声若惊雷，猛如骇浪的第二掌攻向勉力立定身形的耿良才。

　　“哼哼！这一掌我不过使了五分力道，这可是你自找的，黄泉路上，可别怨我！”见这臭小子倒地不起，凤翔运劲于掌，正待补上杀招。

　　“停！错了！他没输，而你已经输了！”一直在旁观战，似是对耿良才的生死漠不关心的凤若神色忽变，奔过扶起耿良才，笑意盈盈。

　　“什么？胡说八道！”凤翔大怒，碍着这鬼丫头挡在这臭小子身前，唯恐失手伤了这鬼丫头，挥出的右掌顿在半空，进退维谷。

　　“请看你的足下！”凤若扶起耿良才，示意凤翔看向自己的双足。

　　“这......”凤翔不可置信地低呼：这鬼丫头！该死！一时大意，中了她的连环计！她根本就没有告诉这臭小子我武功的套路，而是算准我会使出这招凤舞九天，落地的方位，所以，事前，她才会定下那个什么双脚不得出圈的规矩！不过，这丫头确实是个鬼机灵！罢了！罢了！也许是天意如此吧！唉！若儿啊若儿！愿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愿赌服输，我相信堂堂武林盟主凤翔不会出尔反尔，食言毁诺吧？”何曾知晓父亲这番苦心的凤若此时正沉浸在计谋得逞的满足感中，无比惬意，洋洋自得。

　　“好！好！好！我生的好女儿啊！居然帮着外人对付你爹？好！好！很好！”凤翔似喜还悲，蓦地仰首，纵声大笑，眼角滑过一滴不为人知晓的浊泪。

　　“你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吗？”凤若不耐地开口，自怀中掏出丝帕，拭去耿良才唇边的血渍。

　　“好！大家听着，我凤翔自今日起将逆女凤若逐出家门，从今往后，她是生是死，和我凤翔没有半分关系，若有违此誓，教我凤翔万箭穿心，不得好死！”笑意骤歇，凤翔合上双眸，沉声道出自己最终的决定：走吧！走吧！这样也好！若儿如此聪慧，放眼江湖，武功能胜过她的不超出三人，而她素来诡计多端，定不会轻易教人欺负了去！也罢！若儿终身有所依靠，我自此再也无后顾之忧，就和那群邪魔外道决一死战，算是得偿平生所愿，不定，也可早日与惜若团聚于地下，痛快！痛快啊！

　　“良才，我们走！”凤若扶过耿良才，转身欲奔出厅外。

　　“可是，若儿，他毕竟是你爹，我们这样对他，是不是有违为人子女的孝道？”外伤虽重，但并未伤及内脏，斜倚凤若右肩的耿良才稍有迟疑，略显吃力地说道。

　　“良才，你错了！他不是我爹，他可是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凤翔啊！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比不上他那华丽的名声重要，现如今，我们自由了！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凤若脸色微变，秀眉微蹙，讶然地看向耿良才，暗道：死书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唧唧歪歪他那套学究？和这等负心薄幸的男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好！我们走！”见凤若似有责备之意，耿良才不敢多言，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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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杏儿愿和你们一起离开，小姐，您不要丢下杏儿啊！”厅外，忽地闯入一黄色身影，直扑凤若二人身前。

　　“杏儿！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迈出的脚步不由顿住，凤若柔声相劝跪立自己跟前的杏儿。

　　“小姐！您对杏儿恩重如山，若是没有小姐，就没有杏儿的今日，所以，杏儿求小姐，您去哪，杏儿就随你去哪，终身服侍小姐！”跪地不起的杏儿不住磕首，只盼小姐能答应自己的恳求。

　　“好吧！你跟我们走吧！凤翔，这你没有意见吧？”毕竟是服侍自己多年的贴身丫鬟，虽然，凤若脾气不好，经常责骂杏儿，但在心里，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姐妹，眼见今日，自己若是这般与良才离开山庄，以凤翔的手段，定是容不下她，唉！算了！既然她愿意跟随我，不妨就让她继续跟着自己吧！前路茫茫，多个贴心的人在身旁照顾自己，也不是件坏事！凤若示意杏儿起身扶过耿良才，回首看向似是闭目养神的凤翔。

　　“不过一介死不足惜的贱婢，去了也好，免得浪费我绿柳山庄的米粮！”凤翔睁开双眸，挥了挥衣袖。

　　“那就好！这三个头，是女儿叩还给您，生我养我之恩，自此后，你我形同路人，再无半分牵扯，您多珍重！告辞！”凤若蓦地双膝跪地，重重磕首，朗声说道。

　　“杏儿，帮我扶好良才，我们走！”也不待凤翔回应，凤若疾速自地上起身，扶过耿良才的右臂，向扶着耿良才左臂的杏儿吩咐道。

　　“是！小姐！”自小就唯小姐之命是从的杏儿应着，主仆二人扶着耿良才缓缓步出大厅。

　　落日的余晖斜映，人影摇曳，紫影、黄衫、蓝衣渐没。未几，泼墨般的夜色笼罩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