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桉》常宁宁

6、第五章

　　沈清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里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她想要坐起来，可是手脚酸软无力，她低声咳了两下。

　　门被推开，朝桉桉端着药进来，她双眼红肿，看到沈清醒来脸上终于展出笑容。她将药碗放在桌上，便过来扶着沈清坐起。

　　沈清神情略有些不自然，询问道，“阿妤呢？”

　　朝桉桉扶她坐好，还在她腰后塞上软被，这才去将药碗端来，“阿妤照顾了你一夜，刚去休息，你既醒来就先把药喝了吧。”

　　“要不我喂你吧？”朝桉桉看她面色苍白，毫无血气，脆弱的犹如玻璃娃娃一般，不由开口道。

　　“我自己来。”沈清接过，皱着眉一饮而尽。这药实在是苦，只闻着气味朝桉桉就有些受不了，见她喝完，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方糖，塞到她的嘴里，然后歪着头笑，“这样就不苦了。”

　　嘴里的苦味还没散去，方糖又在嘴中化开，这滋味属实说不上好，可看着朝桉桉莹莹如星的眼眸，沈清还是露出柔和的笑，嗯了一声。

　　看着沈清又如往日一样的笑朝桉桉突然就敛了笑意，低着头，声音轻又小，十分自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拉着你喝酒你也不会这样……”

　　“我幼时四处流离，居无定所，餐不果腹，于是这才落下病根，和你并无关系，你不要自责。”

　　“宫里御医医术很好，不如就让他们来看一看吧。”昨日沈清晕倒朝桉桉便想召御医来看，却被阿妤拒绝。

　　“都是些老毛病了，修养一些时日便好了，不用如此劳烦。”沈清看朝桉桉还穿着昨日的衣服，眼下微微泛青，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你也辛苦了，赶紧去休息一下，我已经没事了。”

　　“那……我晚上再来看你。”朝桉桉颇为不舍。

　　沈清点头。

　　朝桉桉回去便吩咐小圆将库房里的名贵药材和珍惜补品整理出来，晚上的时候带去给沈清。

　　醒来时已是申时，朝桉桉洗漱之后，皇后身边的宫女过来送了些画像，都是一些青年才俊，让朝桉桉仔细看看可有心仪的。

　　朝桉桉嘴上应着，等人一走，就让小圆拿上东西准备出宫。她想着，反正醉酒的时候已经将心意告诉沈清了，只等沈清身体再好一些，她便正式提亲，她不在乎什么形式礼仪，只要喜欢，只要喜欢便没有什么不可。

　　朝桉桉连着几日都去守在沈清身旁，看着她喝药，给她带各种点心，怕沈清无聊给她讲各种八卦新闻，奇闻趣事。

　　这日沈清好转，已如平日一般，阿妤和李家公子的亲事也已经定了下来，婚事定在来年春上。

　　沈清便约朝桉桉出去走走。

　　朝桉桉太过欢喜便没有注意到沈清一路上若有所思，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朝桉桉让小圆远远跟着，两个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买些东西。

　　“沈清，你看那个！”

　　朝桉桉指的是边上一个棕编摊，一老伯正在用棕草编织出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摊上编织好的蜻蜓、蚂蚱、蝴蝶……老伯手中的是一只展着双翅正欲飞的长嘴鹤。已经在做收尾。

　　“好厉害，真的好像啊。”朝桉桉拉着沈清的衣袖走到摊前，惊呼。

　　“娘亲，我也想要那个。”身后传来一个少年正处在变声器粗哑的嗓音，然后朝桉桉便被撞开，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一边啃着一边回头对着身后的妇人嚷道，“娘亲，你给我买，我要这个。”

　　朝桉桉差点被推倒，还好沈清及时伸手拉住，沈清盯着妇人，眼中晦暗一片。

　　妇人跟上来，看到两人衣着富贵，赔笑道，“小儿不懂事冲撞了两位贵人，还请贵人看在小儿年幼的份上不要怪罪。”

　　朝桉桉冷呵一声，“和我一样高的幼儿，还真是年幼啊？”

　　妇人还没开口，那少年便冲着朝桉桉啐了一口，“滚滚滚，别扰了爷的兴致。”

　　朝桉桉当即便怒了，正要教训这少年，就被沈清拉住手腕扯到了身后，她开口的时候声音比以往要清冷上许多，“敢问夫人可是姓许？许氏绣莲？”

　　妇人神情有些茫然，点头称是。

　　“我是阿清。”十多年没见，其实沈清对母亲的样貌已经很是模糊了，只是阿姐和母亲太像了，她看到母亲又恍惚自己看到了阿姐，如果阿姐还活着，如果阿姐也能活到这个年纪，会不会便是这个模样？

　　“阿清？”妇人脸上露出些许惊慌，“我……我……”她脸上神情几变，然后便开始呜呜的哭起来，一边用手拭泪一边偷偷瞧写沈清，“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家本来就穷，他还非要养你，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受不了那样的苦日子啊。”
　　妇人三言两语便讲述了沈清被捡来的经过，以及她一个病弱的孩童是如何拖垮了她整个家的。

　　朝桉桉听的整个人怒气值飙升，要不是沈清紧紧的拉着她，她立刻就冲上去打人了。

　　“我不是要来指责你的。”沈清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妇人又嘤嘤了两声，这才停下，“他们都还好吗？”

　　“好啊。”沈清看着妇人身后一脸不屑的舔着糖葫芦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阿宝就像他那么大了。”

　　“阿宝是姐姐的孩子。”

　　妇人嗫嚅着，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才小声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她太怕沈清说要见面，她太怕沈清他们前来打扰她的生活。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有了新的丈夫，孩子，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看来您过的也很好。”沈清看着她身后的少年，“这是您的孩子吧，刚刚他做了什么您也看到了。”

　　妇人拉着少年让他喊人，她看了看沈清，嘴边的姐姐硬是改成了哥哥，少年很不情愿的喊了人然后道歉，只是表情中没有一丝悔改。

　　朝桉桉看出沈清心情低落，勉强应付一声便拉着沈清离开，教训熊孩子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现下还是沈清更为重要。

　　离开之后，朝桉桉斟酌着要怎么开口，说些什么。

　　沈清脸上是温和的笑，她低垂着眉眼，绯色的唇扬起，声音依旧平和，“阿宝很乖，从来不会哭闹。”

　　“就连死的时候，都没有哭。”

　　朝桉桉实在没有忍住，停下来拥住沈清，“你不要太难过，算了，你难过也没事，你以后有我。”

　　沈清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

　　“我有话对你说。”朝桉桉松开之后，沈清领着朝桉桉前往附近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