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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卷二Edward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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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似乎我是一个局外人,但至少在我的故事里,我是主角。
我是海盗,也确实像一个海盗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几艘大船,几个女人,一群手下,对我来说,生活有一点无望。我常常笑自己,你是个海盗诶,生来是为了寻找生活的意义的吗?真是好笑,于是我继续在船上飘来飘去,劫几条商船,流流血。或者是搂着我的女人,喝喝酒,吹吹海风,如果没他的话,我会一直这样吧,快乐还是快乐,悲伤还是悲伤。
但海盗是不轻易后悔的,任何事,我不后悔遇到他,不后悔为了他,我的快乐不是快乐,悲伤不是悲伤。
好像是在某一年,我劫了一条商船,他是船长。
和往常都一样,船长被押来我面前,他干干净净的,小白杨一样立在那里,就那样站着,朝我笑。
我的肋骨突然就疼了起来,那是我的心在一下一下剧烈的跳动。
我开口了:
“没了这个船你会倾家荡产吗?”
鬼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闻言他笑容加深了。
“不会。”
我突然就生气了,被我抓来的人可没有像他这样笑的,我就吼他:
“你他妈的没事给老子笑什么笑。”
没人喜欢这种事情发展到自己预料之外的感觉。
“我从没见过海盗诶。”
这回倒是没在笑了。
“现在见到了?”我没好气地问。
“你是Edward?”
“是啊。”他的反应倒很有趣。
“他们都说你很冷酷,嗜血。”
“你不怕我?”顿了顿我换了一种说法,“你不怕死?”
“怕啊,但人哪那么容易就死了。”
我不这么想,海面都被染成红色的场面对我来说很常见,活着才难,死是最简单的事了,只一刀。
可海是蓝色的,足够藏污纳垢。
“你留下吧,”我起身走了,又回头问了他一句。
“那些人你还要吗。”
“要的要的。”他点点头。
为什么留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子,当时的我不知道原因,但现在我知道了,以心痛的代价。我是个海盗,我需要遮遮掩掩欲言又止欲说还休吗?不需要!
所以这原因就是我爱上了他,很爱。
我之前从不哭的,多久之前?遇到他之前。
他丝毫不着急,我有一点庆幸,萌生了一直把他留下的想法——也留在我身边。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危险,也就是那时,我见到他总会心跳加速,少一点自信,我是从没谈过恋爱的,海盗需要恋爱吗?我的女人都是我抢来的。
但过了几天,一个手下突然问我:“老大,你恋爱了吗?”
我反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只有恋爱的人才会优柔寡断。”
闻言我马上踹给他一脚:
“你他妈少给老子文邹邹的。”
“就是不干脆。”
我有了兴趣,拉他起来。
“那你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吗?”
“我们的阶下囚。”
(二)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明白了,我喜欢他,对了,他叫辄远。
那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不对,海上是没有鸟和花的。
不过那都没有关系,我很开心就对了。
因为我喜欢他,我喜欢辄远。
我马上找人喊了他来,问他:
“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的啊。”
我很开心,刚想问他是不是愿意跟了我。(我的女人我都是这么问的,不过她们也没得选择。)
但一下子感觉有些不妥,他可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诶,还是个男人,可不能这么草率。
什么,他是个男人,我当时脑子就懵掉了,但海盗一向都是很理智的。我马上就清醒了,男人怎么了,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是的,像老子这么杀伐决断的海盗也是不多了。
于是我咳了一下,刚想重新开口,外面就有人来报,有人来救人,救辄远,我问他:
“外面是什么人。”
那个手下赶忙说:“老大,是……”
“我他妈让你开口了吗?”
面向他我又重复了一遍:“外面是什么人。”
辄远答:“我爸,嗯,辄城隙。” 他仿佛是早已习惯了我的喜怒无常。
我问:“我能打他吗?”
“不要。”
“那你想怎么样吧。”
他站了起来:“让我走吧,我想走了。”
我生气了,我的地盘你想来来,想走走吗,但事实证明,对他来说确实是这样,我不准他走,但他说他想走了——想,我觉得还是不要勉强他的好,于是我让他走了。
这一走就是两天。
是的,两天。我找人把他抓了来,原因?我想他了,我就不该让他走的,天知道我这两天怎么过的。
但,他似乎并不怎么想我,看上去反而气急败坏,我压下脾气,问他:
这两天怎么样——或是,没我过的怎么样。
“你干嘛,Edward,我这两天有事要做。”他有点歇斯底里。
我也生气呀,他气什么气,但我没说什么,就又送了他回去。
我似乎知道什么是伤心了,心痛,那时我未曾得知,我自遇见他,穷尽我一生,都在为他心痛,这次,不过是个开头罢了。
(三)
后来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了,仅有的几次。
他变了很多。
四年后,他满面愁容。
六年后,他真的变了,不再阳光,不再明朗。
他的头发丝都在告诉我,他变了,变得冷血,气场强大。
本来我在他面前就没什么自信,这样一来,更显得我没个做海盗的尊严。
时常的,他把眼睛一弯,嘴角一斜,叫我:
“Edward.”
我就会好受一点,因为他叫我的样子,虽说口气变了,但眼里的星星没变,像以前一样,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念着以前的他。
自那以后,我们的交集又多了起来,他频繁的找我,让我帮他找人。
虽说在陆地上我的人脉并不广,但是那些地痞无赖倒还认得,我不知道他们哪里惹到他。
我说:“辄远,你告诉我,我帮你,别脏了你的手。”也别脏了你的眼。
他就又像那样笑:
“不会,Edward。”
我最大的悲哀就是主动的把自己放到被动者的位置,看吧,怎样都有顾虑。
我说我怕,他们都笑:
“你怕什么,Edward,你怕什么。”好像我说了一个多大的笑话。
平白添人笑料,惹我眼热。
我留辄远喝酒,努力的装得理所当然,但好像还是没掩了我的小心翼翼。
他愣了下,答应了。
我看见他的乌黑眼圈,看见他的深蓝衬衣,看见他戴的袖扣都是我送的,却唯独看不清他的想法。
很容易很容易的,他醉了,笑容又像以前那样干脆,明亮。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迷迷糊糊中,他抓住我的手放在眼睛上。
“Edward,我怎么办,她都忘了,她不爱我。”
泪水沾湿我的手,他咬着嘴唇,在抖,些微的。
毕竟这么多年。
我问他,她是谁。他不回答,我想,幸好他没有回答,我不想听到回答,也不敢。
我抽出我的手,剪了一支雪茄,却没点燃,怕熏到他。
我很清醒,但我想醉,在我昏倒之前,我安排了人送他走,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胃出血。
(四)
七年后,八年后,九年后。
三年,我再没见过他,甚至在躲着他。我是变了,从前的快乐不是快乐,悲伤亦不是悲伤。
这期间,我认识了言喻,她是个很厉害的医师,她给我开药方,叮嘱我不要喝太多酒,她很特别。
如果没有辄远的话,我想我会喜欢她。
辄远给我捎口信,留下刚劫下的船里的一个男人。
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架一副金丝边眼睛,不言不语。
我不明白辄远的用意,要我善待他还是怎么样,他没说,仿佛很不耐烦。于是我不温不火的待他——本来他是要死的。我怕我做错,我怕他生气,我还是放不下他,可能永远放不下了。
两个月左右,辄远来带走了那个男人,他更瘦了,眼里不加掩饰的全是冰棱,临走前,我问他:
“你怎么了。”
这四个字实在是太好糊弄了,它能带来的答案的可能性实在是像大海里捞针一样虚无飘渺。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敢轻易问他。
可悲吗?多可悲。
Edward啊Edward,居然有今天,居然有这么多年。
我一直一直想问他,从五年前开始,问他为什么那样憔悴灰暗;三年前,问他那个女人是谁。
他笑了,一下子融化我心底的万丈寒冰:
“没事的,日子再苦一点罢了。”
痛心断肠也疼不过听他讲话,看他难受。
我想把一切恢复到没认识他之前,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让我爱上了他。
一个连我爱他这件事情都不知道的人,一个不会爱我的人,一个也像我一样深爱着另一个人的人。
我不敢再深入了解更多的关于他,我怕,我怕我知道更多,我怕我的悲伤有了实质的对象,我怕我再去替他悲伤。
双倍的悲伤。
我怕明白一切之后我会控制不住的去帮他,然后亲手把他送给别人,让我平白伤心。
心痛的滋味是真的难受,一整夜一整夜的辗转反侧。
真的,我后悔了,我知道的,这实在不像个海盗。
可是,我好累啊,想他,呼吸都伴着心痛,我他妈该死的想他,我还是爱他,我真的爱他,我怎么办。
我是一个海盗,一个觉得生活无望的,一辈子只为一件事后悔过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