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歌》SciKiller

5、太子爷

　　即便已是阳春时节，夜间的风还是带些凉意。更何况杨烟袅浑身湿透。到了马车内，她才感到一丝暖意，坐在榻上，细碎地跺脚，两只手相互搓着。
　　白长照看见她的嘴唇冻得发紫，催道：“顺叔，快点儿！”
　　杨烟袅惯是会逞强的，尤其对面俊俏的紫衣男子淡定地坐着。她停了手脚，耸耸肩膀，活动活动筋骨，说：“没事，也不是很冷。”怎么也不能丢了面子。不过，他是谁呀？怎么自觉地就跟到白府的马车上了呢？
　　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李经烜说：“我是长照的表哥。”
　　他只有当今太子一个表哥。“哦——”杨烟袅拖长声音，“你就是不务……”
　　白长照悄悄踢了她一脚，让她住嘴。
　　杨烟袅也知道他们背地里说的话不能被太子知道，否则至少是妄议皇室的罪责，便闭了嘴。
　　李经烜斜了表弟一眼。不务正业？好小子，不让她把话说完我就不知道你说了什么吗？当我没学过成语？

　　圣上子嗣单薄，除了李经烜外，只有一个尚在蹒跚学步的琼华公主。因此，太子殿下的童年过得相当孤独。三岁的时候，姨母带了尚在襁褓之中的表弟到凤栖宫。姐妹俩许久不见，聊得热火朝天，压根儿没顾上孩子，放在一边，让侍女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静静地躺在榻上，李经烜就一时没控制住创作的双手，用母后的胭脂把表弟的脸涂成了猴屁股。
　　稍微长大了些，太子每天都遨游在经史子集书法丹青骑马射箭的汪洋大海之中，几乎要溺水而亡。
　　皇帝看见唯一儿子每日兴致缺缺，决定为他找伴读。
　　第一个来的是三皇叔的儿子，只比他小几个月。先生一开始讲课，堂弟就开始昏昏欲睡。眼见着侄子要把自己的儿子带坏了，赶紧让三弟把他领回家。
　　第二个来的是礼部尚书袁良科的孙子，比太子大两岁。袁良科是朝里的老臣了，无论是生活作风还是工作成绩，都连白修远都挑不出一丝儿毛病。袁撷英是他孙辈中最得意的一个。皇帝见到 两人一起摇头晃脑地读书，心里默默地给自己英明的决定点赞。可惜啊！一次在习武堂练了半天的拳术，袁撷英回家后出了一晚上的虚汗，在床上整整歇了三天。
　　皇帝为儿子的教育大计忧心不已。朝堂上的白修远偏偏义愤填膺地就京城守卫松懈问题发表长篇大论。已经快到午时了，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内只有他慷慨激昂的声音。皇帝在龙椅上瞧得一清二楚：京兆府尹低着头打瞌睡，太傅用象笏遮着嘴偷偷打哈欠……“微臣认为，京城应加强守卫，尤其应注意水路，防止细作混入。”漫长的发言总算到了总结陈词阶段。
　　“爱卿所言甚是，此事随朕至资政殿详议。散朝！”皇帝一声令下。大臣均跪谢圣恩：总算可以回去吃午饭了。
　　“修远呐，你家长照是不是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皇帝尝了一口宫里新进的西湖龙井。
　　“犬子方七岁，不过在家中看些闲书罢了。”白修远满脑子京城的安危，“依臣看，须专设一官职，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及定安门，而非御林军统领兼顾。”
　　“长照这孩子自小聪明。这样吧，明天起让他进宫和延烜一块儿学。兄弟俩也亲近些。”皇帝说完后便招了招手，让他退下了。
　　白修远也只能跪谢圣恩。
　　第二天，白长照到毓庆宫的时候，表哥已在桌子边眼巴巴地等着他了。
　　“淑妃娘娘的踏雪寻梅昨天跑到御膳房了，钻到炉膛里，蹭得一身灰。白猫变成了灰猫，哈哈哈哈！”李经烜迫不及待地分享八卦。表弟已经快半年没进宫了，难道是上次非拉着他去储秀宫看新进的秀女，惹他生气了？
　　“今日少傅要讲什么？”白长照看见了为自己准备的崭新的一沓书。
　　“该讲《史记》的孔子世家了。”
　　最上面一本是《世说新语》，第二本是《中庸》，第三本是……《红袖诗集》？白长照把它扔到一旁，接着找《史记》。
　　李经烜扑出去将它捡了回来，在胸口捂了一会儿，接着把它塞到一摞书的最底下，低声责骂：“这可是我让风行偷偷出宫从披红楼边的书贩处买的，来之不易！你这样乱扔，被发现了怎么办？”

　　杨烟袅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细节的，但是她多次问过太子是什么样的人——这个抢了她玩伴的人，实在有些可恶。
　　回忆了太子的种种事迹之后，白长照总结得出：“不务正业。”与他一比，杨烟袅真算得上乖巧可爱了。
　　“怎么个不务正业法？”杨烟袅双手托着脑袋，摆出了听故事的姿态。
　　专盯着宫中后妃的猫猫狗狗，朝中大臣的糗事八卦，私藏的话本快塞满了床板下面……
　　“我有机会见他吗？他英俊吗？”白长照对太子的“抹黑”反倒激起了杨烟袅对他的兴趣。原以为太子会比白长照更加严肃、死板，没想到他如此有趣。
　　见面吗？等到了太子成亲的年纪，朝中贵女都会被安排进宫，让帝后看看有没有适合做皇家妇的。想到这儿，白长照心里怪怪的，说：“没机会。就你这不守规矩的，还没走过太和门，因为犯错挨的板子就能让你的腿走不了路。”太和门是进皇宫的第二道门，进了这道门，便能远远地望见金銮殿。往东侧或西侧走，再向北行，可进入后宫。
　　“他英俊吗？”杨烟袅到底是个女孩子，对太子的好感一直噌噌地往上升。若是他再长得好看些，就更完美了。那我就不再说他可恶了，且把长照让给他。
　　还问个没完没了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白长照没好气。
　　都说你是神童，对着朵小野花还能吟句诗。现在怎么比我还大白话？
　　还不满意？白长照瞧着她茫然的表情，沉默了许久，补充了一句：“和我长得有点儿像。”说完后，有点儿心虚。不，我没说错，没必要心虚。许多人都说过两人的眼睛像。
　　半天憋出来这样一句？看来是问不出东西了，杨烟袅失望地点点头。
　　失望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