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视角》谎报夏

3、2

　　后来我知道了这堆屁事究竟是什么。祝亦星他爸惦记着他们祝家传宗接代，他刚成年就被逼着找老婆生孩子。祝亦星没跟他家里出柜。五年前被逼的狠了，去找了个拉拉名义结婚，就是那个“小倩”。
　　老爷子叫他常带老婆来家里，弄的两男两女烦不胜烦。祝亦星破罐子破摔的带着陈安林去了国外，骗老爷子说国外医疗教育条件好，带着老婆去国外备孕给他生孙子养孙子。老爷子被哄的喜笑颜开，还真以为儿子出息了，隔一阵就打一笔钱来，说是给儿媳妇的“生产经费”。开始祝亦星还把这钱往小倩那打，小倩的女友不乐意了，认为祝亦星在包养小倩。后来那钱就成了陈安林的读研经费。
　　五年之后老爷子肾病突然严重了，说什么也要见一见接班人。两人不得不回国来解决孙子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去福利院领一个五岁的孩子回来。全院五岁的孩子有好几个，但只有我的注册名字姓祝，连改名手续都省了。我被领了回来，一个不幸的故事开始了。

　　陈安林对这件事非常不满。祝亦星只要一提到小倩他就愤愤地走到阳台上抽烟。但他不会责怪祝亦星，只是自顾自生闷气而已。因为他自己是个穷光蛋。
　　陈安林的父母在他十六岁那年出车祸身亡了，他姑姑那时候刚结婚跟着丈夫创业，还要拉扯两个孩子——陈安林和比他小十岁的弟弟陈若。但她确实不亏待他们，甚至不让陈安林辍学打工。
　　大学毕业之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拖累姑姑家了，准备找工作去养活自己和陈若的时候，他遇到了第二个坚持让他读书的人。祝亦星认真地说，你想去读研就去，我来养活你们。陈安林说他不想再负债了。祝亦星说没关系慢慢还，他不收利息。

　　本来我不知道这些，我只知道这场戏最后演砸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这些事大多是陈安林走之后，祝亦星讲给我听的。讲的时候他多半在喝酒——一样的雪花纯生——脑子浑浑噩噩的，说话也颠三倒四。他常常说着说着就冲到门口，推开门冲着外面大喊“陈安林你回来啊！”弄的邻居纷纷投诉物业。
　　我给他把门关上，他就用头哐哐哐地撞门，边哭边说，陈安林你债还没还完呢，你怎么就走了，你这个债鬼。
　　有次我录了个视频发给陈安林，他很快回我了，他说，阳子，你替我抱抱他吧。
　　我说滚，你干嘛不自己回来抱他。
　　对面再没有回信。

　　我最终没抱他，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擦眼泪、汗液、口水和酒，有时还有血。
　　我蹲下来，直视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陈安林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神。
　　我说，陈安林叫我抱你。
　　他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抬头。“你告诉他了？”他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我，“他还是爱我的对吗？”
　　戏弄一个可怜人，这种事情我干不下去，我直接把聊天记录给他看了。他的眼神又黯了下去。
　　“别折腾了，陈安林也没找别人，他就自己带着陈若和他准弟媳在B市工作生活。”我说，“你要是想他了就去看他，他不会把你拒之门外，但也不欢迎你跟他一起生活。”
　　他本来就是稍长的头发，此时疏于打理又更长了些。低头的时候头发垂下来盖着脸，又脏又乱，像是街边的乞丐。
　　“去洗洗睡吧，就你现在这样，去看他他大概都觉得丢脸。”我说。他站起来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我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几分钟后他又拉开门。
　　“阳子，”他说，“你聪明，你说，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我早就说过你们这段感情是必死无疑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因为祝老爷子，因为小倩，因为陈若，因为我，更因为他们两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