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送上门》猫的薄荷

26、父母

　　那人发现有人跟踪他，加快了步子，挑着小道和巷子想要甩开乔螭。

　　乔螭越追越心惊，开始只是由于背影相像才下意识想要看看对方正脸，可是随着一路的追赶。那人行走的时候头会随着身子摆钟似的左右摇摆，拐弯时身子先45度角转过去，然后带动着双腿，滑稽又熟悉的动作和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合，乔螭的神色不由凝重了起来。

　　以为早已忘记的记忆又清晰浮现出来，那是他第一次和人产生冲突。应该是在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常年忙于工作不在身边，那次是他小学毕业的时候。父母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原因，两人都出现接他回家，那时的他很开心，可总有没有眼力劲的人过来打扰气氛。

　　他已经忘了对方是谁，不过那句没有话却一直印在他脑中，“你爸好像电视里站立的行走的乌龟，一摇一摆的。”

　　然后乔螭挣脱了父母的桎梏，一拳就将对方干翻在地，那次他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出奇得大。后来，就是乔螭被父母扭送到医院，满心不愿的赔罪认错，还赔了对方医药费，现在想想还觉得那一拳打的轻了。

　　一个人身形可以相似，可是连习惯性的小动作都一样，这已经不可以用相像来形容了。乔螭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甚至有点不敢去看对方的正脸。

　　几年前，一场车祸让他没了父母，在没有亲朋好友的城市里，才刚刚成年的乔螭必须忍着悲伤，从太平间领回至亲之人的尸体。由于那里是个监控死角，没有拍下肇事司机，乔螭没有得到任何的赔偿，就算有乔螭也不想要，年轻气盛的他只希望对方以命偿命。

　　乔螭现在只是本能去追赶那人，脑中乱成一团的他根本不知道追上后要做什么。要真是他车祸去世的父亲，这意味着什么，他分明记得那时两人都没了气息，本应该温暖的身体却寒冷僵硬，当时的触觉似乎仍在指间。

　　如果父亲还活着，那么母亲是不是也健在，他们究竟是什么？毕竟在天地人公司工作这么久，见到的都是鬼神乱力，对方死而复生让他不由不多想。

　　而且来公司的除了当时市长的助理，其他的哪个是正常人。那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证被取消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么？

　　眼见那人想要进入一条复杂的小道，乔螭也不再遮掩身形，一个健步冲上去。那人以为自己就要逃脱，没想到乔螭会来这么一招，被一把扯住，惊讶回头两人来了个面对面。

　　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面孔！

　　乔螭放下紧绷的神经，想来真的是自己接触了太多神神叨叨的事情，有些疑神疑鬼。跟了对方一路，乔螭笑得尴尬。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没……没事。”

　　中年男人看样子比乔螭还要紧张，听到乔螭是认错人了，还是紧张不已，说话都有些结巴。

　　乔螭：“……”自己长得有那么恐怖么？想到对方刚刚可能真被自己的跟踪吓得不轻，打算放这个胆小的男人离开。

　　却发现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心虚，在乔螭看来的瞬间立即低下头，身子微微弓着，就好像下属见到上司，习惯性地带着谦卑恭敬。

　　这男人认识自己！

　　意识到这点，乔螭盯着男人的后脑勺思索片刻，开口道：“刚刚让您受惊了，让我请您吃顿饭，表达我的歉意。”

　　男人的身子因为这句话又是一僵，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立即拒绝道：“不……不用了，我……还有事。”

　　“你这样我很难做，我父母自小教育我做错事就要勇于认错或得对方的原谅。”乔螭拉着男人的肩膀，不让他逃脱。

　　“吃了饭就放我走？”男人这话不像是询问，到像是乞求。

　　奇了怪了，有人请吃饭这种好事，怎么这在男人这里却是如临大敌，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当然！”

　　乔螭拉着他去了不远处的一家海鲜自助。饭桌上乔螭充分发扬了中国人热情的美德，对方碗里的各式海鲜已经堆出了不高的小尖，乔螭还在锲而不舍往上面累，嘴里无比客气。

　　“你怎么不动啊？是不满意吗？你看这个螃蟹怎么样，黄多肉美，你尝尝。“

　　乔螭假装看不懂男人的拒绝，夹起一个螃蟹递给他，就差直接塞进对方嘴里了。

　　男人看着和自己面面相觑的螃蟹，惊恐地往后退，好像眼前是恐怖的洪水猛兽。

　　眼见男人要摔倒，乔螭及时抓住对方，把他稳稳按在凳子上，筷子在桌上转悠一圈，最后停在一份被大卸八块的王八上面。

　　男人面露惊恐，摇头拒绝，“我早就原谅你了，能放我走么？”

　　“你觉得呢？爸！”

　　男人听到这句话，挣扎的更加厉害：“你快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乔螭既然说出这句话，当然是已经肯定了对方身份，也不去接他的话，继续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究竟是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挣扎，不知道是不是被震惊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我又是什么？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么？”

　　坐在男人对面，就见男人眼珠乱转不敢看自己，乔螭端起桌上的果汁，轻轻抿一口，压下心中纷乱复杂的思绪和紧张。

　　相貌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只是凭着直觉猜测。他在赌，他的父母以前就对他有种出于本能的敬畏，他压下紧张，气场全开。

　　就见男人被他问的有些无措，端着杯子的双手不安的颤抖。

　　“这个……”

　　男人斟酌许久缓缓开口：“我不是你父亲。”

　　乔螭放下的心再次悬起，双手装作不经意放到桌下看不到的地方，死死握紧，面上带着不信的笑：“你觉得我只是诈你？我的爸可不是乱喊的。”

　　鬼知道他就是诈他呢，就刚刚那个表现，就算真不是他车祸去世的父亲，也必定是认识他的人。

　　男人唯唯诺诺摆头：“不敢不敢，你这是折我的寿。”

　　在接下来乔螭各种威逼下，男人才终于承认了他就是那次车祸去世的就是他，却坚决不承认他就是乔螭的父亲。

　　看起来自相矛盾的话，乔螭除了最初的意外，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家庭就不同于其他家庭。没有新闻中常见的暴力打骂，甚至他父母尽力满足他每一个物质上的要求，不过他就是觉得不一样，没有那种属于家的温馨。三人分散于城市各地，父母工作都不在同一城市，他也早早就上了寄宿学校，三人每年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

　　前段时间听到这么一句话，父母是真心相爱，而自己就是个意外，但这个仍然不适用于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就像是被强制拼凑在一起，两人之间的想处就像是两个陌生人，只有在自己面前时才会收敛，扯出伪装的面孔。这点伪装乔螭觉得功劳都在于自己，他们很怕他生气，每次他生气时，那两人脸上不仅是恭敬，更是诚惶诚恐。

　　乔螭觉得他们就是路上毫不相干的三个人，被一个恶作剧捆绑在一起，那次车祸不仅对于他，或许对于他们都是一种解脱吧。乔螭瞥着眼前的男人，或许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某些人精心计划的抽身大计。

　　“你们养了我18年。“

　　男人见乔螭只提养育之恩，再见他脸上了然的神情，知道对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放松不少，“幸不辱使命！”

　　“那你现在总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男人思考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将面前的海鲜推远了些，清了清嗓子道：“我本是龙宫的老龟。”

　　乔螭默默给那个被打进医院的小可怜道歉，他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人的真来面目。

　　“龙宫因为百年前的大战破败没落，我早已到了垂暮之年，就没有跟着其他人离开，一只守在那里。”

　　一头的青丝又浓又密，乔螭觉得他对于垂暮有什么误解，不过没有打断，默默剥了只虾。

　　垂暮老龟瞥到这幕，凉凉道：“你的养母是一只虾精。”

　　正咀嚼着虾肉的乔螭顿了顿，莫名有了种弑母的罪恶感，虾肉梗在喉咙不上不下，连忙舀一勺汤，连带着虾肉滑进腹中。

　　男人盯着汤中被大卸八块的王八：“……”

　　乔螭：“……”舔了舔嘴边的汤汁，真真是鲜美无比。

　　男人算了算自己余下的寿命，默默撇开头，继续之前的话，“某天一个男人带着颗要破壳的蛋，希望我能照顾他到成年，当然还有一只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虾精。”

　　从哺乳动物变更到卵生动物的乔螭，“那个蛋……”

　　猜测在下一秒被证实。

　　男人点头，“就是你。”

　　乔螭突然好奇对方的身份，“那个带着我过去的男人是谁。”

　　男人还是摇头，“我答应过对方，不会透露他的身份。”

　　这是做好事不留名？乔螭哼了声，让一只龟当父亲，虾做母亲，这人真那么好心？别是死对头。

　　“我是龙？”

　　男人点头，有轻轻摇了摇，“你是龙子，最小的那一个。”

　　想到自己的名字，乔螭撇嘴，“别是喜欢登高望远装深沉那货吧？”

　　男人滴汗，赞同，“正是螭吻。”

　　“你给我取名字真是随意。”乔螭继续道：“好歹18年感情，你透露下那人现在在哪里。”

　　好歹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还活着，乔螭打算表示下感谢。

　　可能是那18年的感情起了作用，男人终于不再摇头，像是豁出去了。

　　“他就在你身边。”顿了顿，又说了句：“你现在这样挺好，过去的记忆就不要追寻了。”

　　过去的记忆？蛋里面么？还是在成为蛋之前自己经历过什么不美好的记忆。想再问，男人嘴紧得跟河蚌似的，再不愿吐出一个字，想来，刚才说的已经是极限了。

　　乔螭放他离开，没有问他母亲在哪里，也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为了避免尴尬，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