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江湖长》破楼

3、惊蛰

　　惊蛰。

　　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白玉堂将面前那张通缉令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

　　展昭被通缉了。

　　这个听起来堪比夏雨雪一样的事情，真切地发生了。

　　三天前皇宫内传下了抓捕的圣旨，包大人连夜急急入了宫，再出来后却亲手写了海捕令文。

　　展昭通敌外寇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开封。民众一时都群情激昂，要为他们的展护卫澄清辩驳。

　　通缉令刚下达开封府时，包拯，公孙先生，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甚至于厨房大娘都小心翼翼地紧张望着白玉堂，生怕这祖宗闹起来拆了开封府，更怕他拎了刀就直接跑进宫里去找天子算账。在他们预计中，无论白玉堂破口大骂还是冷目如霜，他们都觉得是应该的。然而白玉堂淡淡地听完了上面的旨意，面色不改，一句话都没说。

　　这玉面阎罗的反应简直能把人吓死。包拯看着白玉堂神色，硬着头皮开口道:“白少侠，展护卫的事还未有定论，你莫要太担心。”白玉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告辞回房间时，周围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白玉堂过的相当滋润。听曲儿，划船，喝酒，既没有去寻展昭，也没有去找麻烦。

　　不止开封府上下偷偷议论着，整个城的百姓都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们既不相信展昭会通敌，更不相信白玉堂会无动于衷。无论展昭是否被冤枉，他现在的处境都实在危险，追捕的消息日日听在耳边，白玉堂本应比任何人都想尽快找到展昭。

　　但白玉堂依旧平静极了。不平静的只有担忧的包大人，焦虑的百姓，以及他们心思不明的皇帝。

　　满城风雨，只他静坐听声。

　　展昭这两个字在旁人口中提了千次万次，白玉堂却似乎毫不关心。

　　一场雷雨将天地浇了个干净 。惊蛰过后的第二天清晨，展昭与一黑衣将领策马归城。

　　早有一道圣旨先展昭一日而来，为这次奉旨投诚深入敌营的旨令做了详尽解释，并给予展昭极大的赏赐。

　　开封百姓欢呼着走上街头，骄傲不已地自发在道路两旁迎接他们的展护卫归来。

　　展昭笑着和众人打过招呼，同那将领骑马来到开封府的大门口。包大人与一众衙役早已等在门前，见展昭回来，包大人欣慰地拍了拍展昭肩膀:“好孩子，辛苦你了。”展昭笑了笑，“圣上隆恩，派自己的贴身内卫楚无声与展某同行，楚统领这一路替展某解决了很多麻烦，辛苦的是楚统领才是。”包大人冲楚无声一拱手。楚无声礼貌地回了一礼。

　　“玉堂起了吗？”众人都已见过后，展昭忍不住问道。

　　包大人还没开口，赵虎就忍不住和展昭抱怨起来。“起了。白五爷这几天是吃得好睡得好，过的特别舒坦。”

　　其实并不能怪赵虎心直，所有关心担忧展昭的人都觉得，白玉堂实在有些冷漠。

　　展昭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那我去看看他。前几日在边塞寻了好多风凌石，给他做飞蝗石倒正好。”

　　说完他便向后院走去。不等赵虎暗自感慨这待人差距，展昭早已没影了。楚无声这一路大大小小打了不少架，此刻终于闲暇了下来，替展昭拿着那袋风凌石，抱着肩膀一同跟了过去。

　　展昭进了后堂，就看见白衣飘飘的少年懒懒躺在院中藤椅上，脚一荡一荡地晃着，嘴里还磕着瓜子。看起来倒真是过的舒坦。

　　难怪旁人都说他一点不关心展护卫死活......

　　这边开封府的阿母远远看见展昭进来，欢喜地拉拉白玉堂，道:“展护卫回来了。”白玉堂坐起身，看了看展昭，歪头弯了弯唇角。

　　展昭站在他面前，看了他片刻，突然笑了。“他们当真是冤枉人了。”

　　没想到白玉堂大大方方地点了头，声音带笑:“是啊，他们可真是冤枉人。”

　　在场众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白玉堂突然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面具后的人留着一小撇胡子，竟是蒋平。

　　展昭唤了一声“四哥”，蒋平应了，笑嘻嘻拍了拍他小臂，“能平安回来是再好也没有了，今天晚上就给你们洗尘。”

　　楚无声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好戏，其他人则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不是白玉堂...那白玉堂在哪里？

　　在众人震惊的时候，楚无声晃着那一袋石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石头还送白玉堂吗”

　　展昭没有回头，只闭了眼睛，笑着回答道:“不是早已送给他了吗？”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颗风凌石便擦着展昭发梢飞了过来。“这也叫送爷啊，你这石头还是爷帮忙捡的呢，没诚意的臭猫！”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转过头来，就见楚无声撇着嘴愤愤地开口。知晓展昭已猜到了自己身份，他也不藏着掖着，伸手在面颊旁摸了一下，如方才蒋平那样，从脸上撕下一张面具来。面具后的少年眉目如画，桃花眼微微眯着，除了白玉堂还有谁

　　难怪。

　　难怪他事事总要先行一步，万般周全自己；难怪他一路上不肯与自己多说半个字；难怪他知晓什么样的风凌石最适合做暗器......

　　展昭回过身，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瞒的我这样好。”

　　所有人终于恍然大悟。

　　他们担忧展昭的安危，而白玉堂，早已一路陪他走遍了危险。

　　展昭替他理了理头发，问道:“那你把楚统领藏哪了”白玉堂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半路上拦的他，就说和他比试比试，他要是赢了，就让他陪你去，他要是输了，随便他去哪玩，按时回来就成。”

　　......展昭无奈地笑了。

　　几天后的院子里。

　　白玉堂躺在藤椅上把玩着手里的风凌石，展昭坐在一旁给他剥荔枝。白玉堂看了他一会，忽然凑到展昭耳边问:“你怎么一眼就看出四哥不是我呢？”

　　展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早就印在心尖上的人，一颦一笑都在眼前挥之不去，连他的喜好也成了自己的习惯，哪里还需要再去辨真假？

　　这偌大世间也就只有一个白玉堂而已，哪怕再像，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