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京开深夜食堂》金香芋

10、第四夜第二章 柿柿难料

　　“诶？”随着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男生和一个武大郎一般的矮胖中年男人进来了，年轻男生疑惑地看了看卷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我没迟到啊……”卷毛看着男生呆呆的样子故意板着脸大声道：“张君，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来！”

　　小秋刚好走过来上菜，没好气地白了卷毛一眼对张君说道:“你别搭理他”，然后又跟黑酱打了声招呼。

　　今天是周一，是黑酱的一周唯一一天的假期，作为高级料理店的大厨，黑酱一般只能在一周最闲的时候休息。黑酱把手中的塑料袋提高了炫耀似地给小秋看了看，“我又带了食材过来，一会儿我教你怎么做”，说完他自顾自地进了厨房去放东西，小秋和张君则互相做了个鬼脸。

　　放完东西从厨房出来黑酱径自坐到了卷毛他们旁边的桌子，“给我来杯生啤吧。”“好嘞，稍等啊”小秋把厨房的活跟张君交接了一下，就给黑酱打啤酒送手巾去了.

　　刚给黑酱上完酒就被隔壁桌的肖峰给叫住了：“你们店的菜真的很好吃，”肖峰笑了笑，小秋这才发现他嘴角竟然有两个小小的梨涡。他这一笑，眼睛拉成一条长长的线，嘴角上扬，配上两个梨涡，冷峻的气质荡然无存，再加上他是坐着的,也没有大个子带给人的压迫感，竟然意外地阳光可爱。

　　俗话说伸拳不打笑脸，何况这张笑脸确实挺真诚好看的，小秋本来就不是生他的气，这下也不好意思再绷着了，就笑着回了句“谢谢”。

　　不料肖峰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再做一些有中国特色的菜，特别是辣的菜，比如麻婆豆腐什么的，还有店里的照明可以再暗一点，毕竟是居酒屋，气氛比较重要。还有就是……”肖峰一条一条地把刚刚观察出来他觉得可以改进的地方娓娓道来，毕竟人家求他帮忙了，大男人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好好做到。

　　耳边突然响起“哄”的一声，小秋分不清那是张君又把油烧过了窜火的声音还是自己的怒火熊熊燃烧的声音。

　　她收回刚刚在肚子里对他的评价，去你的阳光可爱！你个傻大个！咪咪眼！同样都长了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就有人对自己的自我感觉如此良好呢？自己有问他意见吗？他是哪根葱啊？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上来就指指点点。小秋生平最烦就是这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对人家指东道西的人，今天也不知道刮得什么妖风吹来了这么个祖宗。

　　“最近日本开始流行起辣的料理了，电视上也经常放吃辣的挑战，我打工的店里的辣菜也卖得特别好……”肖峰继续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小秋耐住性子听完他的话，只冷冷丢下一句“哦，这样啊。”就转身走了。

　　倒是卷毛特别捧场，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对哦！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最近好多店都推出了特辣料理！”他激动地拍了下桌子，“这个好办，小秋和十五是J省人，J省人最爱吃辣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十五做的菜哦，全是红的！吃完了我就要住厕所里！”卷毛虽然是在诉苦，可是脸上却一脸幸福，肖峰也早已习惯了卷毛动不动就来的：“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十五……”

　　小秋憋了一肚子火，也不愿意再给卷毛他们送菜了，卷毛那桌的菜都让张君去送，自己只管给黑酱送菜。可是就是这样还是在给黑酱上菜的时候被他们见缝插针地叫住了：

　　“那个……这个炸鸡块真的不行，外面的面粉没有炸够，湿哒哒的，一点也不酥脆。”说着肖峰又指着煎饺道：“还有这个，你们可以在最后倒一点混了淀粉的水，就可以做成那种日本人很喜欢的带翅膀的煎饺啦……”

　　肖峰这边说着，那边的黑酱已经开始探头探脑的看了，小秋的心咯噔一下就沉了。刚刚她就怕黑酱多想，才没有和这个傻大个多说。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没有眼色，自己都摆明了没兴趣了，还要穷追不舍。这下好了，被黑酱盯上了，黑酱又有机会可以“教育”自己了。

　　黑酱这个人一直致力于中日友好，非常爱“照顾”他的中国朋友，经常和中国人一起玩，还会说几句简单的中文。什么“不行”“不好”之类的都是小意思，人家在卡拉OK都不稀得唱《小苹果》，得唱《告白气球》！而且即使不懂中文也能看出来肖峰绝对不是在夸奖他们店里的菜。

　　“我觉得我们店里的菜很好吃，我们客人也都这么说。你的意见我很感谢，不过可能你没有开过店吧，有些事情还不是很了解。”小秋笑着说道，只是笑意只到了嘴角，没上眼角，看起来有几分讥诮。肖峰和卷毛再迟钝也看出来小秋这是皮笑肉不笑了，终于识趣地住了嘴。

　　小秋往厨房走去，果不其然黑酱立马就跟了过来，他跟着小秋一起走进厨房，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秋酱，客人是不是说菜不好吃？我每次说要教你，你都说你会，你看看，客人不满意了吧？”

　　他边说着边挽起了胳膊，还努力地吸了吸肚子提了提气，仿佛这样原本比小秋还矮的自己看起来能伟岸点，“下个礼拜一，我一大早就过来，把这些菜都教给你一遍，你好好学一下。”

　　他看不见小秋满脸的愤愤只是洋洋得意地继续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做料理不是这么简单的，这一行不是谁都能做的，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教你。”然后他安慰地拍了拍小秋的肩膀带着助人为乐之后满足的笑容就走了回去。

　　我教你个大头鬼！小秋在心里咆哮道，我通宵上班下了班不回家不睡觉在这里听你教训我跟你学炸鸡块就炸个鸡块谁不会？就煎个饺子谁不会？我小学就会做饭了！我炸得比你炸得好吃多了!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小秋想着又看了看手忙脚乱做菜的张君的背影，可惜张君就是不会！炸鸡块该炸多长时间，煎饺子要放淀粉小秋都写进了菜谱里了，张君一来店里就手把手的交给了他，菜谱也挂在了厨房墙上方便张君随时翻看。而且小秋还和张君说过做慢一点不要紧，不记得了就看看菜谱。可惜张君就像和小秋作对一样从来不去看，不知道哪里来的对自己的迷之自信。

　　小秋一肚子火气没处发，那边黑酱又在叫她，“秋酱！给我再来杯生啤！”，小秋听到这个声音就生理性暴躁，应了一声之后从围裙里拿出手机就给十五一顿狂轰乱炸：“我真的受够张君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不然怎么有人拿着菜谱做了几个月了都做不好一个炸鸡块？！”小秋这边还想继续抱怨，那边黑酱不依不饶地催命般叫着，“秋酱，生啤！”

　　“诶！来啦！”小秋赶忙跑出去，没注意到厨房里传来“叮咚”的信息提示音。

　　听半醉的黑酱诉说了半个小时对附近酒吧琴里的当红陪酒女郎舞酱的衷情,小秋找到机会脱身回吧台躲了起来。倒不是小秋为人清高对八卦不感兴趣，实在是黑酱这八字都没一撇的八卦根本没什么可听的，两个人之前除了黑酱一厢情愿去琴送钱请舞喝酒这种纯洁的金钱关系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八卦的事情。

　　小秋看了眼手机，快七点半了，十五应该快到了。话说她怎么还不回自己信息啊，她现在应该在电车上正有空呢。说着小秋打开和十五的对话框准备问一下她怎么回事却发现和十五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十五最后发了一个微笑的狗头。

　　咦？！刚刚自己给十五发的话呢，小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股不大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关掉了和十五的对话框回到了主页面，却又突然闭上了眼睛，因为她似乎、好像、大概、隐隐约约想起来昨天和十五发完信息之后还和谁说话了。

　　可是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小秋一边嘴里小声念着“不是他不是他！”一边鼓足了勇气睁开了眼睛。十五的头像下张君正眯着一双小眼睛开心的笑着，似乎对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命运一无所知。

　　“啊！！！！！！！”完蛋了！小秋感觉满身的血一下子都冲到了脑袋上，一张脸烧的难受，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笼罩了，臊得坐立难安。怎么办，怎么办，张君到底看到了没有。小秋在心里不断地尖叫咆哮。她也不敢去问张君，她甚至不敢去看张君。她不知道该用怎么一张脸去面对张君。

　　厨房里张君似乎还在做菜，铁板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小秋感觉自己就像那铁板上的肉一样，辗转反侧，坐立不安。会不会他还没看到？小秋在心里侥幸地想着。她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张君，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异常。

　　死就死吧，小秋鼓足了勇气站起来走进厨房，虽然一直给自己打气，可是小秋却感觉自己腿像棉花做的一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同手同脚，而心脏就像擂鼓一样，连带着耳膜都突突地跳。

　　小秋在厨房的台子上看到了张君的手机，她侧过脸偷偷看了一眼，发现张君正忙着掂锅，赶紧伸出手指按了一下张君手机的home键，手机一下子亮了起来，张君的壁纸上赫然是她发的消息。

　　还没有打开，他还没有看到！这是小秋第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可是紧接这巨大的沮丧就像迎头的浪把她拍死在岸上。是，现在是没有看到，可是他一会儿就能看到了。这都过了半个小时了，早就不能撤回了，张君迟早是要看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小秋感觉自己就像被凌迟一样。那份羞耻感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就消失掉，如果可以，她现在只想一路跑出店门，跑到天涯海角。

　　可惜当然不可以，她只能落荒而逃一般走出厨房，静静地坐在吧台的椅子上，等待来自张君的命运的审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秒，也许是一辈子，在小秋的感觉里，那段时间既短且长，短的是她这么快就要面对张君了，长的是她终于可以知道结果了。张君走到了她身边，把打开的消息页面伸到了她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小秋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她羞得想哭，可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脸在张君面前哭，只是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和服袖子下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我是被黑酱气糊涂了……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小秋感觉到自己声音里有了一丝哽咽，也不敢再说了。事实上，她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漫长的沉默之后，张君只留下一句“等你找到了新人我就辞职。”就转头回到了厨房，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可小秋却觉得脸上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那样的火辣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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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发错信息的事呢？
我有……还是跟日本人……
我把对一个老迟到的日本人的抱怨发给了那个日本人本人……
他还认真地问我那中文是什么意思……
我只好老实说，我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能迟到的人……
然后……他跟我道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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