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的脚板儿印》查士丁妮

2、第 2 章

　　“林恭果，早上好呀。”俞慈笑嘻嘻地对着来人说。
　　“嗯，早上好。”林恭果礼貌地回她，心里全是不解，为什么上周还傻不拉叽很安静的人，今天就像认识好久的老朋友一样给自己打招呼。
　　俞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倒是因为听了一周的课也没觉得难多少，重新回到以前的学习状态了。上课把脉络和重难点听清，其他的不必过于紧张。
　　她摸出草稿纸，随意地写着一串串数字。
　　林恭果有点好奇地问：“不听课了？”
　　“我听着呢。”俞慈转过头来冲他笑。“我在想一段旋律，下课给你听。”
　　“自己写的？”
　　“嗯！”她有点小骄傲。
　　林恭果没有回答她，他也走了神在发呆想着其他的事。
　　很早前，他爸爸就让他准备出国，为了继承家族大业，希望他能去美国读商科。
　　可是他喜欢设计，他想设计服装，化妆品包装，甚至家居用品房屋建筑。他自己很难选一个方向，好像都想做，又明白一个人不可能有精力做那么多种工作。更苦恼的是，自己好像没有选择权。
　　林爸爸听到他的计划后是这样说的：“儿子，你就是从小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才会对物质上的东西这么考究。你知道的，这个世界很大，那些东西早已经是恒河沙数，不管是性能还是外观都很好了。如果你喜欢想买，什么样的都有，又何必再去设计呢？咱家就你们两个孩子，要是你不来，你哥哥一个人压力该多大，公司有几千个员工，我们只有把公司经营好了才能……”
　　林恭果才初中，就困在家族企业的牢笼里。他蹙了蹙眉，思考着自己有没有可能就真的只是贪求物质，贪图享乐。经商的路对自己而言，走起来真的很枯燥痛苦。
　　“不思进取”他喃喃道，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烦心事。
　　俞慈听到突然脸红，有点羞耻。
　　可是她也很不服气，“书呆子，谁说每个学生都要考高分的。上课开小差也还好吧，我妈说只要不做违法的事就不是坏孩子。”
　　林恭果扶额，服了，没有理她，认真听课去了。
　　俞慈看得很开，她知道爱学习是他优点，甚至她还联想了下林恭果似乎对自己颇为关心。她偷偷窃喜起来，继续琢磨着那些灵感。
　　窗外有些吵，那声音嘈杂也充满了激动，大概是其他班级体育课解散后的自由活动。她靠窗坐着，能听到的声音最大，不妨就听听看咯。
　　“闵仔耘，我知道我们还小，所以我现在不追你，等我们长大，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俞慈看见一个漂亮女孩子跑过来，她个子高高的，扎着利落微卷的马尾。浅紫色毛衣外套里，穿着长及脚踝的湖蓝色的雪纺吊带裙，裙摆在她的步子中轻抚过她的脚踝。
　　她长得端庄大气，散发着温婉的气质，眼神坚定地盯着对面的男孩子，果断又勇敢。
　　男生背对着俞慈，俞慈趴在窗沿上很想看看那个男生的表情。不过他迟迟没转过身来，就这样挺拔地站着。
　　“那就以后再说吧。”清朗的声音礼貌而隐忍。
　　女生没留意这礼貌的语气，只觉得一番心意并未被拒绝，扬起嘴角微微笑着走开了。
　　俞慈心生欣赏，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女孩子竟可以这么勇敢美好。灵感源源不断涌出来，她埋头开始继续创作。
　　闵仔耘走过来靠着墙头蹲下，好一会儿都没有离开。俞慈趁着老师写黑板的空隙，好奇地站起来看他在做什么。她看见他蹲在一颗篮球边脱了一半袜子揉脚踝，他的脚踝紫红，肿的很厉害。
　　林恭果看戏一样看着俞慈很快坐回来，她俯着身子翻书包。
　　“干什么呢？”
　　“找我给我妈买的红花油。”说着她翻出一个小瓶子。写了张字条，“脚受伤了就去医务室，不要拖严重了。”
　　她一边盯着着老师，一边把手伸出窗用玻璃瓶轻轻地敲在瓷砖上。闵仔耘抬头就看见了一只小手给他递东西，拿过药瓶子和纸条他站起来看谁，窗边的女孩正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她同桌的男生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她笑，对上闵仔耘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站得离别人的课堂太近了，检查完伤势的闵仔耘还没把鞋穿好，他又往墙上没窗的地方挪了两步。
　　叮叮叮～叮叮～“下课。”
　　“不跟你计较你说我不思进取了，过来吧”，俞慈眉飞色舞。
　　林恭果听话地倾身过来。
　　俞慈不想打扰同学，嘴都没张，轻轻地哼起来，一段缱绻悠扬的旋律从她鼻腔里发出。
　　慢慢的，他脑袋里嗡嗡的，有些沉迷。他看着她，似乎看到一只心满意足在花丛中飞舞的蜜蜂，采花酿蜜。
　　此刻正准备道谢离开的闵仔耘也好像被人牵住了耳朵，心里的烦闷得到安抚，脚上的痛楚也消失殆尽，他浅浅地笑了。没有去打断她，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料峭四月，突然草长莺飞。
　　到了学期末，林恭果和俞慈也在烦琐的交集中成了好朋友。
　　政治课结束，大肚子老师说“就快中考了，我知道你们现在重心在语数外上，所以《政治练习册》呢，你们可以不做。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做，下周一交上来，我也很高兴为你们批改。”
　　这个老师平时就因为大家不重视政治，一副不满的样子。初中三年了，谁都了解他，不过是说出来抱怨一下的。所以大家还是乖乖写了作业交上去，除了对此不清不楚俞慈。
　　她不是没见识过老师愤愤不平的样子，只是尚且不了解他对不重视政治的学生竟会如此深恶痛绝。
　　“俞慈，你政治是不是很好了？”胖老师大声地质问。
　　“没有。”
　　“没有，你还不做作业，全班就你一个人没交。”
　　“呃…嗯…”她支支吾吾，“可是我数学英语更差，你不是说…”
　　“如果这就是你的理由”，胖老师打断她，“只能说明你学习能力不够。去吧，在办公室补完作业再过来上课。”
　　同学们也同情俞慈被批评，可是没有谁敢吱声。教室里安静极了，只听见俞慈收拾东西的声音。
　　“老师，上周是你自己说的作业可以视自己的情况而定。”林恭果知道没什么用，还是说了出来。
　　此番好意，俞慈心领了，感激地望了望他，小声说：“没关系的”。是的，其实除了有点尴尬，她一点都不在乎。
　　胖老师的脸都青了，“她的情况还不够资格可以不用做作业。”
　　林恭果撇撇嘴，干脆不理这个自尊心过重的老头，仿佛是他不想与老师多计较一般。
　　俞慈来到办公室，发现一个男生也坐在那儿，身旁放着一本政治练习册，写着的却好像是物理。
　　“你也是没做政治作业？”她问。
　　“嗯。”他闷头应了一声。
　　“哈哈，真有趣。”俞慈溜出办公室，趴在窗台边偷偷叫林恭果， “林恭果，林恭果。”
　　林恭果转头看到窗外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她把食指竖在嘴上说：“嘘，把我数学卷子递给我。”他有点惊讶，随即又笑了，把卷子塞出窗去。
　　俞慈再返回办公室时，那个男生因为那句有趣看了看她。她满眼笑意，在翻开的政治书里铺上数学卷子，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写起其他作业来。
　　她好像感觉到了他注视的目光，冲着他狡黠地笑笑了。
　　闵仔耘再埋头写物理时，天朗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