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港有辞》柒瑞

4、治脸

　　吃完饭后一家三口就开车去了县第一人民医院，这时候的乔港儿家庭还是挺富裕的，爸爸是隔壁县派出所的所长，妈妈做服装生意，谈不上有钱也是小康家庭，在大家还在骑自行车的时候已经开上了小轿车。
　　刚到了医院停下车就见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没等乔港儿想起这是谁，这个人就打开车门把她从车里抱了出去。
　　“哎呦，小港儿诶，想死章叔叔了，快来给叔叔亲亲”
　　“小章，小章，快别碰她脸，她脸上有伤”吴海兰吓了一跳，急忙从车里跟了出来制止了章远的索吻行为。
　　“小港儿咋的了？给叔叔看看”
　　话音一落，乔港儿被包的左一层右一层的围巾从脸上被拉了下来，厚重的棉袄帽子也被掀开了，眼前大放光明，天知道一路上她被裹的都喘不过气了，大声的抗议在觉得保暖最重要的父母面前完全被无视。
　　此时乔港儿才把眼前人的正脸看了个清楚。这是章远叔叔，从乔港儿出生开始就成为了她的二号死忠粉（一号是她爹），不管乔港儿鼻涕拖的有多长，在他眼里也是真可爱。他是爸爸的发小，一直被爸爸当做亲弟弟看待，据说他们小的时候有一次爸爸用一块砖砸到了章远叔叔的太阳穴，他当时倒地就没了呼吸，是路过的大人一直做心脏复苏才给救了回来，一直处在一旁的爸爸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从那之后再没对章远叔叔动过拳头，走哪都带着他，生怕磕着碰着，也是因为天生体质孱弱，所以他长大后学了医，不过不小心走偏了，成了一个妇产科医生。
　　章远叔叔身高175左右，气质儒雅，带着个金丝眼镜，有那么点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味道，是当地县医院有名的医生，年轻有为，但年近35岁仍然不肯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在落后的小县城里是很扎眼的，章奶奶愁的都怀疑儿子性取向有问题了，三天两头在家要死要活。但乔港儿知道，章远叔叔并不是不喜欢女人，是他喜欢的人已经嫁人了，就是乔港儿的小姨海清，几年后小姨离婚，章远叔叔上门求娶时才表明了心迹，那会大家才知道原来他这些年是在等人。
　　“叔叔，我毁容啦”乔港儿很喜欢这个未来的小姨夫，一直都跟他很亲近，见到他就月牙眼的开始撒娇了。
　　“瞎说，有叔叔在，不会让小港儿毁容的，以后可要多穿点，别再发烧了”章远爱怜的摸了摸乔港儿的头，掉头跟乔莫明表达了不满。
　　“二哥，以后港儿生病就直接送到我这来，别再去小诊所了，小诊所卫生环境都不好，没病都能治出病来，港儿这个脸，应该是用药剂量大了，火气太大导致的，一会我让外科最好的医生给她看看。”
　　“什么以后生病？咒我闺女呢？”乔莫明两眼一瞪，冲正被自家闺女搂着脖子的章远撇了撇嘴，闺女居然搂他那么紧，横竖今天看他不顺眼！
　　“怪我们，平时也不在家，没照顾到她。我爸年纪大了，见小港发烧，直接就送到了离家近的小诊所，下次我让他跟你联系，再送就送你这来”吴海兰见到乔莫明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老公在想什么，默默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幼稚的男人。
　　“姐，确实别下次了，保佑咱们小港儿以后永远不生病”乔莫明的弟兄们一般见了吴海兰都是叫‘嫂子’或‘弟妹’，只有章远一直‘姐’‘姐’‘姐’的叫，没人在意过这个区别，但此时的乔港儿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叫自己妈妈‘姐姐’，揶揄的看了看章远，捂着小嘴偷笑起来。章远被乔港儿的眼神看的都不好意思了，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咋的？脸上沾米粒了？
　　“姐，吴叔最近身体怎么样？年纪大了要多注意呀，帮我跟他说下次我去你们家的时候给他带好烟”听到这，乔港儿不由垮下了小脸，想起外公是07年的时候确诊的肺癌，而且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没得治了，医生委婉的说只剩半年的时间，是董奶奶一直鼓励着他陪伴着他，才让他坚持了两年多，到09年的时候去世了。07年确诊为晚期，现在04年，那肯定这会身体就已经出问题了。外公一直喜欢抽烟，普通的香烟他觉得不得劲，一直抽的是没加工过的烟叶，尼古丁含量特别高，这个年代对癌的普及还没有像后世一样，人们对癌症的可怕也没有清晰的认识。乔港儿正愁怎么才能把外公带到医院来做个检查，章远叔叔的话给了她一个主意。
　　“小姨夫，不是，章叔叔，你们医院有全身体检吗？我听外公最近一直在偷偷咳嗽，有时候还扶着头大喘气，好像身体不太好，但是他又不肯说，怕大家担心。”此时在家里的吴覃南正挽着袖子在刨地，准备在院子的角落布置个小屋养鹅，隔壁王奶奶说小孩子吃鹅蛋最补，吴覃南想让他的宝贝外孙女每天都能吃上鹅蛋，挥着锄子干得特别起劲，抬起砖头来比小伙子还麻溜，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外孙女嘴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迈多病的老人。
　　章远听到‘小姨夫’这个称呼的时候下意识挺直了腰杆，有些紧张的不敢说话，感觉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被别人窥探到了。听到后面的话又正视起来。
　　“这样不行，老人不能讳疾忌医，有问题不说出来容易拖成大病”
　　吴海兰听了章远的话也紧张了起来“你外公有咳嗽吗，我怎么没发现，这个老头，身体不舒服也不说，真是的。”
　　“爸那个脾气让他来体检肯定会说自己身体好着呢，不愿意浪费这个钱”
　　“你别担心，我们叫不动，可以让董姨带他来，你回去私下跟董姨说这事，体检费我们出”乔莫明在一旁出着主意。
　　“不用钱，到我这哪能用你们出钱。我一会拿两张全身体检的单子，你们拿回去就说是我们医院赠送的，全县只有十个名额，是我托关系拿到送给董姨的，附带送他一张，让他陪董姨来医院做个检查。”
　　“哈哈，这个主意好，麻烦你啦小章”大家都很了解吴覃南老顽童的性格，让他来他肯定嫌麻烦不乐意，但如果让他陪着董奶奶来做这种听起来机会很难得的体检，估计董奶奶不愿意他也会强着把人带来，不得不说这就是攻心为上，说话的艺术。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现在先去给小港儿看脸。”章远乐呵呵的牵起乔港儿的手就往外科门诊室走去，一路上招摇过市的跟同事打招呼，像是领着自己孩子，乔莫明跟吴海兰跟在后面倒像是陪衬了，乔莫明暗骂，这小子太不要脸了，一副他才是小港爹的样子，经过他同意了吗就牵她闺女手，以后还是少带闺女出来让他们这些人看见，省的都惦记他闺女。
　　乔港儿因为见到这些熟悉亲近的人，心情越来越好，整个人都变得活泼开朗了。这会一边跟着章远往外科门诊室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县里最好的医院，零几年的时候谈不上多简陋也算不上很完善，墙上挂着各式标语，没有电梯只有楼梯，用乔港儿的眼光来看，觉得入眼可见的地方都有些复古，不由得开始月牙眼。章远低头看着乔港儿眯眯眼的笑着心都化了，这个小姑娘好像突然间有点长大了，真是羡慕二哥，以后自己结婚了也要生个软绵绵的小闺女，哎，海清什么时候才能离婚呀。想到这章远回头问吴海兰：
　　“姐，最近你去看海清了吗，她怎么样？”
　　“她每天在家带孩子呢，我跟她最近见面也少，偶尔打打电话。”
　　“妈，等我好点了我们去看小姨吧，我想桐桐了”
　　吴海兰一边爬楼梯一边回应着：“你居然还会想桐桐？每次都不肯跟人玩还欺负人家”乔港儿小时候并不喜欢小姨家的这个妹妹，因为他们家重男轻女，那个时候计划生育，为了再生个儿子，桐桐从小就被放到了乡下给她奶奶带，乔港儿很少见到她，后来带到城里后又嫌她是乡下人，土，不肯带着她玩。但是长大后的桐桐跟乔港儿关系特别好，在乔港儿最难的时候，这个妹妹是她为数不多的温暖，想到这个贴心的妹妹乔港儿更开心了。
　　“想的想的，特别想她。”
　　“行呢，等你脸好些了就带你去玩，刚好见见你小姨新生的小弟弟。”是吼，乔港儿想起来这一年小姨刚生了个弟弟，还因为迷恋陈冠希给儿子起名也叫程冠希，但是08年某门后，又给改名成了程语晞。
　　身后的乔莫明叹了口气，安抚式的上前拍了拍章远的肩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什么心思他都知道，但是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并不是每对有情人都能在一起，他们两是可惜了。章远抿着嘴抬头勉强的笑了笑，心上人过得好就行，他并没有太多奢望。
　　说话间，他们就走到了三楼外科门诊室。章远收拾好心情带着乔莫明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老李，麻烦帮我看看我侄女的脸”
　　“来，过来我瞧瞧”乔港儿乖巧的走到医生面前抬起脸。
　　“医生，一定不能给我开带激素的药阿，留疤了我就嫁不出去了”
　　正观察着疱疹的老医生打趣道:“这么大点的孩子就想着嫁人了？放心吧，有爷爷在不会让你留疤的。”说完就低头开始写诊断，并对着乔莫明夫妇嘱咐道：
　　“千万不要让她的伤口碰到水，给你们开点消炎药，吃一个星期，一天三顿饭后吃。药膏上午涂两次，下午涂两次，睡前再涂一次。这孩子火气太大，平时泡点蒲公英或是金银花茶带着喝，最近酱油也要少吃。疱疹好了以后再来一趟医院，换种药膏继续涂，半年就能恢复如初了”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医生”乔莫明上前接过医生的病例就下楼去买药了，章远也去拿体检单了。
　　“谢谢爷爷”乔港儿冲着老医生甜甜的笑着。她现在装起孩子已经找到了秘诀，卖乖卖乖不停的卖乖就好了。
　　“呵呵，这孩子真乖。不客气，有什么问题再来找爷爷，你可记住了，不能用小手摸伤口，容易细菌感染，到时候留疤了可就嫁不出去了，那爷爷可不负责任”
　　“好的爷爷，我不会摸的”吴海兰带着乔港儿再次表示了感谢后就下了楼，乔莫明已经买好了药在门口等着他们了，章远也从远处走了过来，吴海兰赶忙迎了上去接过体检单。
　　“今天麻烦你啦小章，赶紧去忙吧，不跟你说客气话了，我跟你哥就先走了，过几天来家里吃饭”
　　“好嘞姐，那你可得准备好我最爱吃的菜啊”章远最喜欢吃的就是吴海兰做的糖醋海蜇。
　　“还用你说吗，这次专门带了很多海蜇回来，今天来医院不好带，你来的时候带一点回家”乔莫明就职的县区就是临海的，每次都会带很多海鲜回来。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你赶紧去忙吧”乔莫明拉过闺女的手，撵着已经没有用处的章远赶紧走，不要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
　　章远失笑地看着他的小气二哥，摇了摇头，道了别后就回办公室了。
　　走出门诊楼，了了一桩心事的乔港儿看着楼外的蓝天白云，来来往往的人们，拉着身边爸爸妈妈的手，感觉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每个细胞都在跳跃，在兴奋。真好，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