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惊鸿》红豆吖

40、第 40 章

　　萧湛抱着一泊回到家，一路上，他时刻关注一泊灵脉内的情形，不知为何，此时的墨种似乎不像他记忆里那样暴虐，被压制之后，就安静地躲在一处，若不探查，几乎让人忘记它的存在。
　　浣墨池到家有很远一段路，等萧湛抱着一泊走进院门的时候，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一泊虽然很瘦，但毕竟个子摆在那，萧湛今夜又消耗过多，强撑着走了这么远，他的脚步越来越重，但又不愿放下一泊，到屋门口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萧湛站在门口考虑怎么用脚踢开门，才能不惊醒阿爹阿娘，屋内突然亮起了灯光。
　　松烟和萧柏说着话，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萧柏便起身掌了灯查看，谁知一开门，便看见儿子站在门口，满头是汗，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这是……”
　　“……”萧湛本想瞒着松烟和萧柏，默默了结此事，此刻乍然被撞了个现行，一时惊慌，不知该怎么跟他们讲，王一泊变成这个样子，明天天一亮，浣墨池的事也会传开，看来是瞒不住的，这么一想，萧湛反而冷静下来，“是一泊，阿爹，先让我进去再说。”
　　萧柏忙侧身让萧湛进屋，这时他才看清，萧湛怀里抱着的，正是他当年见到的族长，他又想到刚刚松烟的那个梦，白衣白发，难道梦里的那人也是族长？
　　萧湛把一泊放在床上。松烟也听见动静便起身，进屋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一泊，刚刚梦中人的脸孔突然清晰，和床上那人重合到一处，难不成刚刚的梦竟然不是梦，而是被她遗忘的一段记忆？
　　“这是怎么回事？”松烟上前拉住萧湛手，急问道。
　　“说来话长。”萧湛见一泊睡得安稳，放下心来，拉着二人到外间坐下，将今夜的事一一讲给他们听。
　　听完萧湛所讲，松烟和萧柏心中皆十分惊愕，但更多的却是担忧，如萧湛所说，墨种存在上千年，不是轻易便可消灭的，如今骑虎难下，墨种已经封在一泊体内，必须尽快找到办法，否则定会危及一泊的性命，乃至整个墨灵山。
　　松烟在心里默默将儿子讲的事又细细捋了一遍，发觉自己可能真的忘记过一些事，如果一泊真的让年少时的自己帮他到某个地方取过什么东西，那件东西是否关系到湛湛的转世？为什么自己会全无印象？
　　萧柏第一眼见到一泊，便怀疑他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族长，如今猜测被证实，一泊一直隐瞒身份的原因想必也是为了保护阿湛，而当年自己在墨灵洞中淬体时曾答应过一泊一件事，事后一泊却并未说明要他做什么，他也再没有过进墨灵洞的机会，那件事是否也和阿湛有关？
　　萧湛刚刚对着众族人和长老信誓旦旦，承诺自己一定会在三日内寻到方法，现在却被摆在眼前的困难拉回了现实，他真的能寻到方法么？松烟一直握着他的手，潮湿的手心有一些温热，而这温热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阿娘常常会像这样牵着他的手，萧湛看到阿爹阿娘担忧的眼神，心中突然茫然无措，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是他要担起这样的重任？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相顾无言。
　　连日来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万千愁绪、诸般困苦突然一股脑涌了上来，惊涛骇浪般撞到了萧湛的心尖上，他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紧抿的嘴唇沁上一丝血色，萧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强撑着没有倒下，他咬了咬牙，那口血又被他咽了回去。
　　“湛湛？”松烟察觉到儿子的异常，出声唤道，却见萧湛一动不动，恍若未闻，“湛湛？你怎么了？”
　　屋外本来因墨种被压制而稍霁的天色似乎又有转阴的迹象，阵风忽起，吹的窗纱呜呜作响，里屋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萧湛这才恍然惊醒，急忙起身朝屋内跑去。
　　一泊掉好像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梦中有幽暗深邃的洞穴，有草木婆娑的山林，有五颜六色的聚光灯，有车水马龙的步行街，还有一个熟悉却模糊的身影，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每次他追上那人，想要看个清楚，场景便突然转换。
　　终于，他不敢再靠近，只远远的朝那人望去，人群中，那人似乎也若有所感，突然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全部定格，只剩那张鲜活的面孔映在他的眼中，在他喊出那个名字的刹那，如巨石入深水，眼前的景象摇摇欲坠，紧接着便掀起巨大波澜，将他淹没其中，强烈的窒息感和周身的剧痛把他从梦中推出来。
　　睁开眼，是熟悉的竹舍。
　　一泊细细回想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摇摇欲坠的山洞和滚落的碎石，自己为什么没有随着异世界一起湮灭？萧湛呢？！
　　他挣扎着下床，还没站稳，便跌在地上。
　　“小泊！”萧湛冲进屋，见到一泊这副样子，顿时把本来准备好的兴师问罪的话全都压回肚子里，上前把人扶回床上，“你想要什么？怎么不直接叫我。”
　　一泊听着萧湛温柔得几乎滴水的声音，怔忡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你叫我什么？”
　　“小泊，”萧湛在一泊后背又垫了一个枕头，让他靠的舒服一点，又接着说道：“我叫你小泊。”
　　“你都知道了？”一泊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萧湛，手紧紧攥着被子。
　　“是啊，我都知道了，而且也没有怪你，所以你可以放过这床被子了吗？马上要被你抠得漏棉花啦。”萧湛掰开一泊因为太用力而泛出青白的手指，耐心说道，接着又转向旁边站着得松烟和萧柏，“阿爹阿娘，今天太晚了，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了。”
　　一泊这才惊觉，旁边还站了两个大活人，慌忙把手从萧湛手里撤回去。
　　“好，那你们也早点休息。”松烟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看了萧湛一眼。
　　“放心吧阿娘，没事的。\"
　　松烟和萧柏离开后，萧湛席地坐在床边，双手撑着下巴，盯着王一泊：“怎么，你就打算这么装哑巴，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族长大人。”
　　“你……你不是……都知道了么。”一泊难得的结巴了，自从他跟影身合体后，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话变得比以前更少，整日里老神在在的，诚然他也确实是上千岁了。
　　萧湛难得又在一泊脸上见到几分小明星王一泊的样子，顿时觉得十分有趣，把一切烦恼都暂时抛开了，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于是也不说话，只含笑盯着他。
　　一泊被他盯得心里发慌，胡乱地组织了一下措辞，磕磕绊绊地说道：“虽然……异界的时间是停滞的，但源灵气离体太久，族人们的状态……都很不好，我……我担心他们撑不了太久，而且墨种越来越狂暴，上次还差点冲破封印，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所以就……”
　　“所以就想着，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那我呢？你就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我怎么办啊？”
　　“我……”一泊一时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当然想过，他死之后，萧湛会伤心，会难过，但他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更多的还是会把自己当成那个从人间认识的小明星，他们不过才认识了没多久，才在一起没多久，在萧湛悠长的寿命里，王一泊就像一颗划过的流星，很快萧湛就会忘记这颗流星，可能会爱上其他的星星，想到这，他的心脏莫名的抽痛了一下，脸色顿时又苍白了几分。
　　萧湛一直盯着一泊，马上就发现了他的异常，赶紧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一泊手上：“别说了，先喝口水吧。”
　　一泊愣愣地接过水，来不及诧异萧湛态度的转变，就又听到萧湛接着说：“咱们也算是扯平了，当年我当着你的面碎成一片一片的，吓了你一次，今天你也着实把我吓了个半死，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好。”
　　“我刚刚跟那些老家伙们夸下了海口，说会三日之内寻到解决办法，您老人家看看，我吹出去的这个牛，还能圆回来吗？我记得上辈子我死之前，跟你说过《画山河》下卷的事，你后来是不是找到了？放在哪了？拿出来我看看。”萧湛注意到一泊在听到“死”字的时候，眉心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知道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只好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
　　“呃……我放在墨灵洞里了。”
　　“什么？你放哪了？”萧湛一个没忍住，手劲就稍微大了点，拍得一泊差点把手里的水泼出去，“你个败家孩子，不知道墨灵洞会塌吗！”
　　一泊心虚地闭嘴没有说话，他知道墨灵洞会塌，所以才把下卷放在了墨灵洞里，因为这样萧湛就永远不会知道是因为启动了大阵才导致异界湮灭，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几位长老竟然这么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