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故人新来》月中落

4、章四

　　方钰儿立在台阶上，望着一大一小离去。珠帘后的白衣虚幻缥缈，恍如黄粱一梦。
　　若是梦，也该醒了。
　　却有最真实的触感，着魔一样提醒着她，这是真的。
　　她纸扇一翻，扇柄轻点手心，目光在扇面边缘辗转。
　　物是人非，往事成风。
　　楼梯转角，大汉跳着脚气急败坏的叫骂：“蠢材！一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们有何用！”
　　方钰儿朝声音来源看去，觉得好笑。这大汉不知为什么满楼找忻九，说是带回家做夫人。可是哪有那么荒诞的事情？而且那登徒子喜欢的是女人。啧，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躲过去了。
　　仔细想想，大汉他也是情根深种啊。
　　“方鸨，刚才那位公子让您瞧瞧大厅的木柱。”一名妓女行至她身侧，小声说。
　　“啊？”方钰儿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屈指轻敲。低沉的“得得”声传出，引得她脸色大变。
　　这里面，怎么会是空的!

　　京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小贩吆喝着卖糖葫芦，大妈的菜篮里满满当当，馄饨的摊子上飘出肉香。手持风车的小妹妹一路风驰电掣，好巧不巧撞上忻九，忙不迭地道歉。
　　他摆摆手，目送她跌跌撞撞的背影。
　　十余年前，他还是闻名遐迩的“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而今修成“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得个“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呐，他的“尸体”仍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埋着呢。
　　这厢忻九在感慨，另一边秉田兴奋地东看西看，好像才出生的猫儿好奇地观察外界陌生的一切。
　　“以前没来过吗？”
　　秉田略显拘谨地摇头，瞪着眼盯架子上的桂花糕。
　　他意会，默默掏出了银子，买下两三盒。
　　没事，我毕竟是个王爷，墓里银子挺多。
　　秉田“啊呜”吞掉一块糕点，满足地伸出小舌舔了舔唇。
　　忻九瞥一眼他的伤，蹙起眉。
　　得把这伤治好了再说。
　　于是一把将人打横抱起，随手幻化出一件外衣裹住他的身子。
　　却见秉田瞳孔猛缩，剧烈挣扎起来，像极了在岸上苟存延喘的鱼。他黑色的眼眸里迸发出极大的恐惧，眼尾都刺激得泛了红。
　　忻九没料到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揽着他躯体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背。
　　以往有过类似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吗？
　　他在秉田眉心落下一吻，温热的指尖掠过交错的伤痕，缕缕灵气经指尖窜入毛孔，仿佛雪白的翎羽在心上轻搔，少一分轻，多一分重。
　　秉田只觉被鞭子抽打过的地方涌上一股热流，柔和的力量缓缓注入四肢，途经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舒畅。他的注意力却全在眉间那一吻，以及这温暖的怀抱上。
　　他受宠若惊地仰起头，刚想开口，突然眼前一黑，无力地晕倒在忻九的怀里。
　　“如此暴力，可不像小九你呀。”
　　角落里听得一声轻笑，走出一个面容苍白看起来约莫20多岁的男子。他皮肤全无血色，使人怀疑那层皮下到底是否排着血管。男子面部线条深邃，是纯正的英美人血统，一双淡橙的丹凤眼内勾外翘，上扬的眼尾飞一尾嫣红，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妖孽。
　　若有眼尖的可以认出，这便是原先的人贩子。不过，尽管服饰没变，身形、声音也如出一辙，两张脸却大相径庭，就像是换了一副皮囊。但那种阴鸷的气息仍在，且变本加厉的蔓延到了周身。
　　“没办法，还不是为了考验。”忻九捋一捋怀中人的头发，向遥远的皇宫望去。
　　“我送的礼物，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