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湾》上传下达

3、3.我真的只想好好学习

　　齐光和闻朝暮刚才为了说话方便，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此时来了人，就不能再失礼了。

　　闻朝暮在起身时视线不经意掠过齐光的脸，隐约好像在他脸上看见了几分一闪而过的恐惧。

　　而等到站定再看时，对方又恢复了那副客套疏离的神情。他把家业做大了，商人之间只看利益，不再需要他为了一个项目向人点头哈腰。

　　“荀总。”

　　这荀总果真不计较他的冷淡，反倒颇为热情地让出刚才说话的青年。闻朝暮看了一眼，那人生得一副眉目分明好相貌，就是眼神太过露骨，从他身上看向齐光，又从齐光看回来，粘腻流连，叫人心生恶感。

　　闻朝暮看他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连带着他身上醇厚的酒气一起讨厌。

　　没有人在这种场合喝到浑身酒气的，他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发觉，那是对方信息素的味道。

　　早听说有的Alpha会以侵略性的信息素对人施压，没想到，今天就见识了一回。

　　有对比才有优劣，跟这个人比起来，齐光简直好得难以言喻。

　　“申总，”齐光敷衍着喊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又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半步，“我家Omega这两天信息素不稳，还请申总自重。”

　　做戏做全套，就算闻朝暮是齐以申亲手安插到他身边的棋子，该装不知道的他还是不知道，该护着的他也还是得护着。

　　齐以申和闻朝暮拿他当傻子，他也不介意就暂时当自己是个傻子。

　　话一出口，在场其他三人的神色都变了。

　　荀总的眼神惊异地在齐以申和齐光之间转了转，早知道这齐家的长子和三房并不和睦，但他没想到这二人甫一见面就能闹得这么僵。这齐以申几乎就是齐家的太子爷了，搁谁谁不捧着，也就齐光敢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吧？

　　齐以申的脸上变了变，扯出个勉强还算温煦的笑容，“这样啊，抱歉，今晚喝得有点多。”

　　说罢果然就收起了那股隐约的气息。闻朝暮眼睛一亮，倒觉出了几分齐光的可爱出来。

　　Alpha的信息素常常对Omega有生物学层面的压迫感，但闻朝暮第一不是个土生土长的Omega，第二也毫无身为Omega的自觉，刚刚感受到最大的不过是嫌弃和难闻。如此说来，齐光出于无奈的维护，其实不过是多此一举。

　　但这不妨碍闻朝暮感到非常受用。

　　而且，严格地说，他有好些年没作为弱者被人维护过了。现在突然被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挡在身前，只觉得这齐光真是十分有趣。

　　况且，那个不讨喜的Alpha，其实他在齐光的资料上见过的，是齐家年青一代的嫡长子，似乎叫齐以申。资料上说这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相貌和家室不消说，为人品性和能力魄力也样样出众。亏他之前还信了，以为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大方人物呢，没想到见到了本人，却叫他大失所望。

　　看来，不论是什么时候，哪个世界，江湖传言和民间小报都不可信哪。

　　闻朝暮掩住自己心里淡淡的失望，照着记忆中原主常作的动作挽住了齐光的胳膊，勾出个清浅的笑容，算是对后者回护的应和。自然，他也没有漏过齐以申放在他手上更加复杂的眼神。

　　荀总毕竟在商圈混了大半辈子，见此也颇有眼力见地将人往楼上雅间请。原本也只是和齐光谈一桩生意，他懂得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没有兴趣见证一场豪门内斗。

　　齐以申并没有跟着他们上去，反倒是在原地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注目了很久，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对于闻朝暮被齐光标记这一说，他嗤之以鼻。一个顶级Alpha很容易看出Omega身上是否有标记，何况闻朝暮今天站的稳坐的直，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身上也没有丝毫齐光的味道，标没标记一目了然。

　　而且他能肯定，齐光现在并不具备标记Omega的能力。

　　但他说的信息素不稳也的确是真的。齐以申眯着眼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他的信息素味道和以前有些出入了。他和闻朝暮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糖霜蛋糕味儿的信息素甜腻得有些劣质，今天却不太一样。没有那么甜了，反倒隐隐多了一股极其微弱的茶香。

　　Omega本身的味道和沾染上的别人的味道，齐以申以自己阅人无数的经历保证，他不会分不清。

　　那么一个人的信息素在什么情况下会改变呢？

　　闻朝暮是他的人，这个人身上现在发生了一些他不得而知的事情，这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但愿不会真的和他的好弟弟有关。

　　也不知是之前的一番艰难的交涉起了作用，还是齐以申这个没品Alpha的出现让齐光良心发现，闻朝暮惊异地意识到，对方真的没再想着把他赶走做自己的事情了。

　　直到宴会结束，齐光还找了自己的助理把他送回云汉湾，这才匆匆忙忙地和他分开。坐上车时闻朝暮抬头看了眼夜星高悬的天色，暗叹总裁也不容易。

　　齐光的助理是个挺有亲和力的女omega，有夫有子，见了闻朝暮，倒不像别人那样不屑。她虽然对这位的事迹早有耳闻，但真见了面，还是无法将传闻中换Alpha如换衣服的轻浮Omega和眼前挺拔清冷的冰美人联想到一起。

　　人妻也曾经是少女，对于长相拔群又气质出众的美男子，多少有些盲目的喜爱。

　　这人既然这么好看，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真的能和总裁好好在一起也是美事一桩啊，总裁每天玩儿命地工作，她看着也担心呢。

　　但他们的性格似乎都不太主动就是了，小助理边开车边暗自忧心，总裁就冷冰冰的，有事都压在心里不肯说，万一夫人也是一样的性子，那岂不是很难处吗？

　　撇开种种旁人的看法，单就闻朝暮个人来说，初次见面，他对齐光很满意。

　　当然，想也知道这个满意不是Omega对伴侣的那种，他对于跟齐光上床没有任何兴趣，至少不是以这样的关系。

　　生前他虽然不常与人接触，并不意味着对人心失去了洞察力，相反，他最能看透人心，只是不甚在意罢了。因此，那宅子里的女佣管家等一干人对他的恶意，都能最大限度地被他感知。但也因此，齐光对他真真假假的态度，他也能看得清楚。

　　明明就不是多心甘情愿，偏偏却假装相敬如宾。闻朝暮半推半就地陪着他演，各中缘由其实一概不知。别人的记忆本就没有多少真实度，何况原主自己对这些事情都不了解。

　　但豪门大户，多少有些不能为人知道的腌臜破事吧。他生前见过不少，无非也就是继承权的归属罢了。

　　可惜，他最不想卷进这些俗事。所以即便对方身上有些令他好奇的地方，这好奇却远远没到让他主动入局的程度。

　　还是要先合离。

　　闻朝暮想了想，发觉今天最大的缺憾，是他没能把合离的事情说出口。

　　多愁人哪，等了二十多天才见了这人一面，机会难得还被他浪费了。

　　还有更让他恼怒的呢。

　　他被小助理送回云汉湾以后，齐管家恭恭敬敬的一句“夫人”，让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重生以来碰到的最大难题。

　　他，身无长技，合离后根本养不活自己。

　　出嫁前的积蓄倒是丰厚，可惜被原主今天邮轮明天音乐会的，带着不同的野男人花天酒地，早就不剩多少了。

　　嫁出去的Omega泼出去的水，原主的记忆告诉他，闻家看似宠爱这个骄纵成性的Omega，实则只是在无伤大雅的程度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真的在意他的死活。

　　他一个冒牌货，学术素养又极低，唯一能让自己饿不死的方法是……卖艺？

　　他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卖艺倒是可行的，舞剑，煮茶他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更是登峰造极……

　　慢着！

　　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在钻研如何卖艺为生的闻朝暮狠狠地唾弃着自己。

　　堂堂剑圣竟然沦落到街头卖艺，他面子不想要了么？

　　从来对合离信心满满的闻朝暮，头一回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

　　他最终决定把合离的事情先放一放。云汉湾有吃有喝，还不需要他做事，正正经经是个包小情儿的基本流程。不趁着不愁吃喝充实一下自己，简直对不起这幅白捡的二十来岁的肉身。

　　闻朝暮一向善于随遇而安，他既然重生在这儿了，千方百计回到自己那副也许早已烟消云散的身体显然没有意义。剑圣已经在雷劫里陨落了，闻朝暮应该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的第一步，他让齐管家给他找了好几个家教老师，文三科理三科主三科一门都没落下。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他如今没了能够自保的灵气，自然要再找一技傍身，从原主的常识来看，最能让人衣食无忧还生活充实的，大概就是和常人一样刻苦学习。

　　管家当时的表情十分有趣，既没有难以置信也没有朕心甚慰，反倒近乎麻木，满脸都写着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毕竟原主的学术成绩其实相当漂亮，让他相信闻朝暮突然决定把自己轻轻松松学完的十年寒窗重念一年，显然是难为他。

　　可是，现在的闻朝暮，还真没有什么把戏。

　　他真的只想好好学习。

　　齐管家虽然不屑，但到底是主人家交代的事情，请的家教都是业内有口皆碑的名家，绝对不会出现对京圈绝世Omega见色起意的情况。

　　——本来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闻朝暮的名声实在太差，他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政治老师竟然没把持住，偷偷打开了自己的信息素抑制环，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盈满了整个大宅。

　　家里的下人正要开始议论，就见那位平日衣冠楚楚的老师被闻朝暮绑着手脚从楼上扔了下来。

　　而闻朝暮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房门，对着管家一摆手，“扔出去，换一个本分的先生过来。”

　　下人们噤若寒蝉，管家问心有愧。

　　闻朝暮无可奈何，他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但忍了又忍，那人的味道真的很臭，冲得他全身都不舒服。

　　难道Alpha的味道都很难闻？齐以申是这样，这个衣冠禽兽也是这样。

　　他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齐光，他竟然没有闻到过对方的味道。

　　齐管家指挥着两个保镖照做，然后回过身看向他欲言又止。

　　闻朝暮以为他是怕受到责罚，多嘴道：“我不会怪你，下次挑人仔细些就好。”

　　齐管家犹豫着摇头。

　　“到底怎么了？”

　　他艰涩开口：“夫人，您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