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谈谈情跳跳舞》跨过愤怒的豆豆

7、第 7 章

　　东京远郊。
　　夏夜的流萤游离在假山水流边上，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似的向水面抖落翅膀上的星光，像是在给倒映其中的房屋庭院做些锦上添花的装点。往常异常冷清的宅院此时灯火通明，柔黄色的灯光里仿佛带有粼粼的金粉，伴着乐声越过高大的落地窗，从容不迫地同屋外那湾月光幽会。
　　管风琴悠扬的声音和女孩摇曳的裙摆极为相配，身着礼服的年轻男士们端着杯酒，长身而立，那恍若无处安放的一点目光追随着那些尤物而去，似乎跟紧些就能够撷到某片衣角。
　　赤司仍旧拎着杯酒，一边朝窗边走，一边同身边经过的人点头致意。
　　他今天穿了一套纯白色的燕尾服，为避免显得过于隆重，便扯开了领结搭在颈边。狭长上挑的眼尾勾勒出一对饱含笑意的狐眼，任他看向哪里，都带着让人妄图沉沦的温柔。
　　说也奇怪，这人脸上挂着世界上最温文尔雅的笑，走起来却是浪荡子一般的作派，五根手指均匀地摊在杯壁上，手心悬空，像是抓什么玩物似的把杯子挂在指尖一点的位置。

　　什么都无所谓似的，但偏偏又抓得那么紧。

　　到底还是有会识人脸色的家伙，见到他这副样子便躲得远远的不去招惹。
　　黄濑一只胳膊撑在钢琴上，无聊地玩青峰礼服上的流苏肩章：“真搞不懂啊，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小赤司都那个样子了，他们居然还主动过去和他打招呼。要是我我可不触这霉头。”
　　“他到底怎么了，叫大家过来，现在又这个样子，”青峰不耐烦地打开黄濑的手，冲正在弹琴的绿间道，“喂，你不去看看吗？”
　　“不该问的不要问，”绿间不慌不忙地弹完一小节华尔兹，瞥了青峰一眼，“不该管的不要管。”
　　“……”

　　这场宴会是赤司举办的，帖子在半个月前就写好送出，地点就在他的私家庄园。他邀请了所有东京上流阶层的公子哥和那些如同天鹅羽毛一般矜贵的小姐们，甚至亲自去挑选了酒水冷食和装点厅堂用的蔷薇。
　　所求无非就是创造一个光明正大和人跳舞的机会。
　　然后他唯一的舞伴没来。

　　回忆起今天之前的每个晚上，他所设想的，自己与身着黑色西装的黑子在布满蔷薇的宴会厅中优雅地挪步，旋转……赤司心头那股邪火就愈燃愈旺。
　　他想过今天黑子有可能会拒绝他跳舞的邀请，也想过黑子或许和他一样不喜欢这种场合。
　　独独没有想过黑子居然直接爽约。
　　赤司站在窗边，没什么目的性地望着远方小溪旁的萤火虫。也只有这种不需要面对别人的时候，他的眉眼间才泛起了淡淡的阴郁，充分描绘出心情不佳的现状。
　　半杯酒的工夫，视线从远方转回。赤司看到玻璃里面自己蹙着的眉头，刚才那些烦躁的情绪忽然顿了一顿。
　　什么时候我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了？
　　赤司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淡淡的玫瑰香气在唇齿间绕过几匝，像是存心为他留出足够的时间用以出神。
　　一分钟后，赤司随手将空荡荡的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从礼服内袋里摸出手机，快步走向屋外。
　　他准备给某人打个电话。或许是心存希冀。或许是兴师问罪。他只想问个清楚。

　　“喂喂喂，你们看小赤司出去了，他去干什么啊？”黄濑拍着青峰的胳膊：“他手里是不是拿着电话？”
　　“果然约了人啊……呃不过，话说回来，世界上居然存在胆敢放赤司鸽子的人，啧。”青峰想想就一阵胆寒。
　　“是谁啊？”黄濑一屁股坐到绿间身边，一脸八卦地问道：“小绿间小绿间，你一定知道是谁吧？”
　　绿间纠结地看着窗外赤司的背影，说道：“知道是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绿间：“他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吗？”

　　“……”
　　赤司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拨号界面，整个人仿佛静止。
　　他只记得他们跳过的两次舞，却忘记对方与他根本也只有两面之缘。连邀请函都是发送到诚凛投资的官方邮件地址里，更何况黑子的私人电话号码呢？
　　赤司头疼地在闷热的室外站了一会，最终拨通了助理岛津的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赤司平静地说道，“黑子哲也。我要他的私人号码。”
　　话音刚落，耳畔便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喂，赤司君，你好，我是黑子。”

　　像是从很遥远的神思间隙，从音节与音节的停顿，抑或是从时间的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毫无征兆地传出一声脆响。
　　随后，冰雪消融，柳木抽枝。
　　神明悄无声息地降临天地，血液在身体之中奔流不息。

　　赤司猛地扭过头。
　　身着黑色礼服的蓝发青年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正比了个话筒的手势放在耳边，那双温润的蓝眼睛里盛着粼粼波光，一瞬不瞬地朝他望来。
　　赤司无声地按断了电话，却仍旧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看着黑子。
　　“……你好。”
　　黑子慢慢向他走来，同时有礼貌地说道：“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些，不过现在问题有了一点变化，”赤司说，“比如，你，为什么会现在才到？”
　　“是。说起来，这个都要怪赤司君不对呢。”
　　真是可恶，创造机会的人一腔委屈还没空述说呢，迟到的人反而这样堂而皇之地怪罪他。但即便如此，赤司的表情仍是松动了一些：“愿闻其详。”
　　“本来，我已经到了庄园的门外，可是在进门之前，我从很远的地方，看到了穿着白色礼服的赤司君。然后……”黑子走得越来越近，赤司几乎可以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然后，我就飞快地跑回去了。”
　　赤司愣了一下，不由跟着问道：“为什么？”
　　黑子没出声，只是举着右手的“话筒”，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步步地靠近，最终稳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只迷路的流萤追随他的脚步而来，随着这停顿也振动翅膀，轻巧地落在他肩膀上。黑子偏过头，在流萤忽明忽暗的微光里，微笑着开口：“因为……”
　　“我也穿了白色的礼服。”

　　“‘如果两个人都是白色的话，一起跳舞的话，意味会不会有些太奇怪了呢？’”黑子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总之……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又赶回家，重新换了现在这套礼服。”
　　直到这句话说完，赤司才发现他鬓角处细密的汗水，和说话时努力克制的呼吸声。
　　“这么说，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他低下头，朝黑子伸出一只手，“没有提前通知你——就算两个人都是白色也没关系。”
　　黑子胸口微微起伏，犹豫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指尖轻轻搭在赤司温热的掌心。赤司的手指仿佛带着白日的余温，让他的每一条掌纹都灌满了灼热的气流，然后被轻而易举地俘获。

　　赤司朝他笑了笑。
　　“或者，大概那样还会更好一些也说不定。”

　　……

　　在前往宴会厅的路上，赤司随手喂了黑子一颗软糖。
　　“唔，是草莓味的，很好吃。”黑子评价道。
　　“是么，”赤司笑着拉紧他的手，

　　“我只知道，它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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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软糖”一说来自于阿兰·德波顿《爱情笔记》。“我与其说是爱克洛伊，不如说是软糖克洛伊。我永远不会明白，软糖怎么会突然那么符合我对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