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谈谈情跳跳舞》跨过愤怒的豆豆

1、第 1 章

　　“赤司君。”
　　“是，田岛君，好久不见了啊。”
　　一身黑色迪奥西装的青年拎着香槟杯往私人宴会厅的露台走着。一路上，不断有人朝他点头致意。他挂上各色场合通用的笑脸同他们寒暄着，眼睛里却一丝温度都欠奉。
　　赤司向来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遇事处变不惊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然而，若是每日都辗转于各种与自己无甚关系的名流之间，同一套说辞说上千百遍，任谁的身上都会憋出一股邪火。
　　“……那边穿黑色纱裙的就是我的小女儿真夏，”身边的男人殷勤地朝他介绍道，“现在在东大进修小提琴，她听闻赤司君的钢琴弹得非常好，一直想邀请赤司君同她一同参加今年的毕业演出呢。”
　　赤司恭谨地点头，微笑道：“承蒙斋藤小姐抬爱，如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说完，便带着歉意的笑容垂下目光告辞。

　　东京的夏夜暑气很重，空气中尚且存留着白日的余温，从港口处吹来的风被海洋的水汽丰盈着，不知疲倦地催动城市上空的云层。在这样的天气里，哪怕是T恤短裤，面料稍厚重些也是动辄一身的汗。
　　外围庭院里，矮草高树之间传来轻巧的虫鸣，混合着错综的热浪，搅得人心浮气躁。但或许是厅内的冷气开得太凶，刚迈进露台来到屋外的时候，赤司居然不觉得这有多么难熬，相反倒是着实感觉松了口气。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宴会厅里舒缓的钢琴声似乎又沉静了不少。赤司默然走到围栏旁边，把两只手都按上去，低头晃了晃杯子里浅金色的液体，轻轻叹了口气。
　　赤司家是全东京闻名的大财团，旗下包括酒店、零售、烟草等各行各业，家族内部枝繁叶茂，是真正的豪强。而身为掌家赤司征臣的长子，赤司的地位也因为“财团继承人”这个名号变得十足显赫。
　　这其中的好处，旁人都看在眼里，但身处这样的家庭环境心情究竟是什么样但，那就只有赤司本人才能知晓了。
　　经年累月的所谓“精英教育”，日复一日的交际与应酬，还有数不胜数的程式化工作……无论哪一个，听上去都足以让人敬而远之。而这样的日子，自赤司懂事起，已足足重复了二十年。
　　二十年间，赤司从没有因此抱怨过哪怕半句话。他知道这是他身为长子所肩负的责任。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是通晓万事的神明，更不是冰冷精确的机器。
　　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会烦躁，会疲惫，也会苦恼。
　　在很小的时候，赤司曾跟着他的家庭教师学习礼仪。当时，那位彬彬有礼的女士这样对他说：“阿征就当作身体里有一个控制心情开关，这样的话，遇到事情想要发作的时候，就可以把它关掉，然后情绪就会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了哦。”
　　这不失为一个极好理解又相当生动可爱的形容。
　　但现在的赤司每每想起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有些。
　　老师只教过他怎么关掉开关，却从未向他提起，他如何才能将开关再次打开。

　　酒杯中的液体泛出流离的色泽，赤司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刚刚飘忽的思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断了。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
　　赤司迟疑着地回过头看了看身后透明的玻璃推门，然而门的那边除了盛装出席的一众名流之外什么都没有。可随着这个回头的动作，心里那点感觉更加明显了——
　　有人正在暗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感觉实在让人心情很差。赤司站直了身体，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准备离开这里，但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似乎隐约地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赤司僵了一下。待他循声望去，只见门内窗帘投下的阴影里站着位身材中等偏瘦的青年，面带歉意地注视着他。
　　尽管已被那呼吸声铺垫过，在这种情况下骤然看到一双蓝色的眼睛还是有些太夸张了。赤司还是不着痕迹地向后撤了半步：“你……”
　　“……实在抱歉，”青年拘谨地向他鞠躬，低声解释道，“阁下来到的时候没有发现我，我本想出声提醒，但又怕贸然出现会惊扰到阁下，因此只好这样站在这里……”
　　赤司颇为无奈地扫了他一眼。还没见过这般笨拙又小心翼翼的人。

　　“阁下是……有心事？”
　　夜色浓重，这人又站在阴影里面不动，赤司没有细看，只当是过来服侍的人，便挥了挥手想把人打发走：“我没事，你去忙你的。”
　　对方“啊”了一声，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身体却向着赤司的方向挪了一小块，整个人暴露在门外透出的柔黄色灯光中：“我……”
　　这人怎么回事？赤司奇怪地又朝他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边站着的哪里是什么侍者，分明就是位来参加宴会的客人！
　　淡蓝色的头发被打理成清爽的湿发，身上穿的也不是侍者套式的衬衫马甲，而是剪裁考究的暗红色天鹅绒礼服，衬托得他肤色更加白皙。
　　赤司发现自己难得的两次失语都在今夜贡献给了此人：“你是……”
　　“想必阁下就是赤司君吧，”青年仍有点拘谨地朝他鞠躬，低声说道，“我名叫黑子哲也，是诚凛的创始人之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噢，初次……”
　　见鬼。
　　赤司顿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青年，第三次失语了。
　　“请稍等一下，”他走近一步，难以置信地轻笑着确认，“你说什么，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是说……黑子？”
　　“黑子哲也？”
　　黑子奇怪地看着赤司那张神情复杂的脸，点了点头：“是。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在第四次失语之前，赤司争分夺秒地朝黑子鞠了一躬，然后完成了自己刚刚说到一半的话：
　　“……您好，我是赤司征十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