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寄予君》养了盆花

20、第二十章 眼见不为实

　　火势越来越大，这火以诡异的速度迅速吞噬着这座府邸。

　　三三两两的小厮急匆匆的拎着水桶扑火，可是宅子这么大，这样救火无异于饮鸠止渴。除此之余，还有一些仆人从侧门跑了出来，可是大火却没怎么伤到他们，顶多就是烧毁了衣角，脸上身上也只是被熏黑了，不过也有几个被烧伤的，听人群讨论，说真正被火烧惨死的只有赵府的管事。

　　大火吞噬房屋，他好能逃了出来，一瘸一拐的往外逃命，也就要出来了，被一根烧断的梁木一下就砸断了气，当场毙命。

　　这管事被砸倒在地，火舌迅速缠上了他，几个小厮以为他还有救，就几桶冷水下去扑灭了火，冒险将他拉了出来。等人救出来的时候，将他平躺在大街上，已经烧的没人样了。

　　一股诡异的烧肉香从这管事的尸体上散发出来，周围的人纷纷捂住了鼻子，往后退了几步，还有几个受不住的年轻人和小姑娘忍不住到一旁吐了出来。有个家丁拿来了一块白布盖在了那个管事身上，然后和另一个人一起把他先抬走了。

　　祈欢则是整个傻站在了那里，那些人往后一退刚好把他剩在了原地，那管事的尸体刚刚离他不过五步远，那刺鼻的烧焦味充斥在他的鼻息间，让他整个大脑发懵，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江心杀人了？为什么烧了整个宅子？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这是不是与我也有……

　　突然一只有力而又温暖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他，将他紧紧圈在一个怀抱里保护起来。空桑抬起另一只手遮住祈欢的眼睛，在他耳旁轻声道：“眼见不一定为实，你有听见你周围的声音吗？”

　　当眼睛被遮住，耳边周围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呸，果然坏人当不得，没什么好下场！”
　　“就是就是，这人成天欺凌霸弱，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终于老天有眼！”
　　“这赵府也是，平常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作威作福，这下遭报应了吧。”
　　“我妹妹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眼前人死状极惨，周围却全是一片喝彩声。他们都在庆祝恶贯满盈的恶霸横死，都在庆贺作威作福的赵府惨遭横祸，恶人得到了恶人应有的下场。

　　“凡人的一生，最长不过百年，是非成败盖棺而论，无论好坏，最后皆化为一抔黄土。世事本就恶俗不堪，活着很难，乐得逍遥自在便是，干嘛总是自寻苦楚。” 空桑轻轻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一股温热的气息传来，他轻笑道：“你啊，就是总想太多，你只管记着，天塌下来有我扛着，就算以后你做恶事，惩罚天谴也一律揽在我身上就是。”

　　活着很难吗？可是真的有时候，死会更容易些，不用在乎别人，不需要承担责任，就像个怂蛋一样撒手不管，这烂摊子爱他娘谁管算谁的。

　　可是，不是啊！

　　他其实只是对那个世界的人和物的失望，绝望，才会选择了去自杀，他只是需要个人去拉他一把。

　　祈欢一直是个善良的人，遇到小乞丐会给吃的或钱，哪怕自己很穷；流浪的猫猫狗狗都会分一块面包的那种人，哪怕自己也在饿着肚子。他帮助了很多人，但是却始终没有人去拉他一把，任凭他自己在深渊里越陷越深。他是那种给点阳光就会灿烂，就会好好珍惜一切，他需要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而空桑正是这么一个人。

　　眼睛一闭很容易，难的是好好活着。

　　空桑给了他希望，给了他上一世一生都不曾接触过的温暖。

　　祈欢拉下他遮着自己眼睛的手，眼睛红红的，自己擦擦眼角的泪，心里默默想着，我是不是真的可以依赖他，可以的吧……

　　他孩子气似的转过身，伸出双手搂着空桑的脖子，抬起一条小短腿搭在空桑的腰上，那双眼头一次有了孩子该有的神情。空桑立刻心领神会，熟练地将他抱起来，祈欢也毫不客气的瘫成“祈欢坐”靠在他身上。

　　空桑抱着他退出了人群，转向赵府后院的一处矮墙走去，轻轻一跃便跳了进去。眼前大火弥漫，可是一处偏房却完好无损，在这火海里独树一帜。

　　两人刚到门前，却见一人影闪了过来，正是早半天就出门找江心的尹之南。

　　尹之南双手撑在腿上，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身上也被汗水浸透了，狼狈得很，显然是四处奔跑找了许久。

　　空桑打趣道：“呦，你不会从跑出客栈，一直到现在才找到这吧？”

　　尹之南擦了一把汗，恶狠狠道：“我谢谢你！”

　　“哎~客气客气。”

　　“啊——”屋里传来了女人尖锐的叫声。

　　尹之南拔出不寿，一脚踹向了房门，没想到被里面的人施了法，不仅没能把门踹开，自己还被弹了出去。

　　他对着门连砍三剑，这木门却是毫发无损，丝毫未动。“哎呀，我还不信了。”说完整个人就向着门冲撞了过去。在他撞上的前一刻，空桑破了门上的法术。尹之南撞的这一下可不轻，显然是用足了了力气，他整个人带着门都飞了进去。

　　祈欢扶额道：“这是个傻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空桑在一旁很没良心的笑着。

　　门被撞得七零八碎，尹之南从一堆烂木头堆中爬起来，地上歪歪扭扭的躺着四个人，男女都有，满是血污，显然早已气绝。

　　抬眼向里屋看去，正好看见了那屋里的一抹人影站在幕帘后面。那人背对着他们，衣袖衣摆上满是血污，尹之南盯着他脸却黑的可怕，手握成拳骨头咯咯直响，额上青筋直显，明显是气急了。

　　“江—心—！”尹之南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人转过身来，光影交错映照在修长的身影上，正是江心。

　　江心的一袭青衫上满是血污，双手，衣前，脸上，还有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血迹，让人一目明了他刚才是在做什么。那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尹之南，却映不出一丝他的身影。

　　尹之南向他走去，冷笑一声道：“吃好了？”

　　江心沉默不语，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冷静的有些可怕，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

　　他还是做了，杀了这赵府的主人，吃了他的女儿。他也知道尹之南不会原谅他。

　　尹之南一拳打在江心脸上，江心被打的后退两步，又回来站好，低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事低头认错的孩子，虔诚却不知悔改。“江心，我拿你当人看，把你当兄弟，一次次信你，可是你呢？”说完又是接连两拳打在他的脸上。

　　“你在干什么啊！你在吃人啊！”尹之南眼睛通红，气的声音都有些在发抖。一拳接一拳打在江心身上，江心被打的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背靠在墙上，微微喊了一声“阿南”。

　　“对不起。”

　　本以为等来的会是解释，他会告诉他不是这样的，这还有什么别的原委。虽是知道菸鬼以吃人提升修为，可是他知道江心是不一样的，那修为，不要就是了。

　　尹之南心里其实还是愿意相信他，可是他从来不解释什么。江心不知道的是，只要他愿意说，尹之南心里就是愿意信的，但是现在他却连拿自己当借口都懒得说了。

　　“哈哈哈哈。”尹之南一拳打在墙上，看着江心笑道：“好，很好，江心，那你去死吧。”他跑回刚才那堆废木头堆里捡回了剑，一剑刺向了站在那里不动的江心。江心似乎就没想过要躲，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冰冷的铁器刺进他的身体里，有热的血从他胸膛里流出来。

　　江心苦笑道：“对不起。”抬起手握住剑，一缕鲜血从他嘴角留下，像一条蜿蜒的小蛇一般，“咳，这还真的是有点疼呢……不过，我还不能死，我还要救……”

　　“我不需要你救！”尹之南打断了他的话，将剑插得更深，江心吐出了一口鲜血，喷在了他的身上，也沾在了他的脸上。

　　江心连忙在衣衫上擦干净自己的一只手，伸手去抹掉尹之南脸上的血迹，轻声道：“我杀了人又放了火，你不喜欢我也是理所应当，可是起码你要让我救你，好不好？”

　　“救我？你少恶心我了。我身上的咒痕是谁下的你忘了？我现在杀你，才是真的自救。”

　　“我……”江心满是痛苦的神色，没错，那菸鬼咒痕是他下的，现在也是他想要救他。

　　尹之南也是气急了眼，下手很是狠厉，手下一用力将江心穿了个通透。“你的血明明也是热的，也是红的！”尹之南离得江心太近，他身上的菸鬼咒痕接触到江心的血像是着了魔一样疯长，很快就布满了他的勃颈，开始往他脸上爬去。

　　这咒痕的生长是伴随的剧痛，在折磨着他的身体。尹之南身上明明已经被冷汗湿透，大口的喘息着，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那握着剑的手却始终不肯松。

　　“阿南，阿南！”江心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要吐出来，却硬生生强迫自己咽了回去。朝着空桑喊道：“空桑！”

　　空桑闪身过来，一记手刀劈下，尹之南晕了过去。江心接住他软倒的身体，缓缓蹲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随手将那把剑拔了出来止了血。又在手腕处划了一处，伸到尹之南嘴边给他喂血。菸鬼之血，在外可激发咒痕血性，于内又可抑制其生长。

　　“空桑，你之前说的条件，可还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