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gl》河清人寿

2、002 呵，不相信吗

　　公共卫生间里，林语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是真的。这一定是她喝多了，对，以前不也是这样吗。只要一喝多，就神经兮兮的。
　　刚刚她只是觉得脸上发烫，头晕，就想用凉水冲一下。KTV的厕所里有人正吐着，她就走了出来，走到公共卫生间。

　　走到洗手池这里，她刚低下头去，就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人脸。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

　　镜子里的这张脸五官并不精致，过分张扬的样子，戴着一副银色的细边框眼镜，只是那眼睛底下的一双眼睛黑得深邃。怎么说呢，就像是幽邃的森林里一条毒蛇的眼眸，带有天然的攻击性和破坏力。在这样的一副面孔下，人会很容易被停滞住心魂。即使这个人的五官并不显得过分出色，却像是故意如此搭配，使得这个人更具有天然的野性意味。

　　这个人的脸林语程太熟悉了，所以她更加不敢相信。

　　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林语程打开水龙头，“哧——”用手接着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在同时，她又不自觉地很快地抬起眼眸去看镜子，导致冷水进了眼睛，有点儿刺痛。

　　还在，她的眼睛都不敢眨了。

　　“呵，不相信吗？”

　　卫生间里没有人，所以这个声音非常明显。特别是最前面的那声嗤笑，太熟悉了，太熟悉了。是非常低的带有一点儿磁性的声线。只要这个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地方一响起来，就会触动许多人心底的那根弦，因为带有无法言喻的、独特的颤音。

　　林语程听到这个声音，心跳都快要停滞了。也是第一次，她的胸腔深处瞬间涌上一股酸涩，令她仿佛置身在一处黑暗冰冷的地窖里。

　　她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费力地眨了两下眼睛。

　　镜子里的那张脸显得非常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那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林语程顿时感觉背脊随即升起一丝凉气。她准备很没有骨气地逃走，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迈出去，那个人就已经超前走了两步，走到她的旁边。

　　顾熠，是她，真的是她。林语程的心底已经确定了，这个人的气息，走路的姿势，就是她。

　　顾熠。这个名字出现在林语程的生活里那还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林语程都快要忘了。这几年，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个人的任何事，包括这个人。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吃的话，林语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然后选择一生永远不遇上这个女人。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回M市的第一天就遇上了她。林语程使劲眨着眼，试图在视野里抹掉这个人。

　　顾熠看着她走神，双手挽着胳膊，身子斜靠在洗手台上。就这样，她还是比林语程高上一截。

　　林语程身高171，在女孩子里已经算是高挑了，在这个人面前，还是矮了一头。特别是当对方斜着眼，睥睨地瞧着她时，她觉得自己的姿态太低了，太低了，快要低到地上的尘埃里去了。

　　林语程这时只能选择，对，转身就跑。

　　是的，故人重逢，跑为上。

　　她二话没说，转身冲进一个单间。她急冲冲地要把门关上，却受到一股阻力，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推开门伸了进来，林语程着急忙慌地说：“我……我要上厕所……”

　　那人跨步挤进了单间的厕所，下巴抬起来瞧着她，似是挑衅地说：“上啊。怎么不上。”

　　林语程心头一跳，不得不说，这个语气，这个感觉真是太熟悉了，令她一听到就越发抵触，越发想逃。

　　她想到了许多不太好的事情，以至于这压抑的空间和嘈杂的环境令她喘不过气来。

　　“我要出去。”林语程的声音有些颤抖，熟悉的人知道这已经是她在极力克制下的反应。

　　顾熠的声音却没有半分放软，甚至加大了：“林语程，你怎么回来了？”

　　是啊，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永远都不再回来吗？不说说好了即使林岩峰病死也不会回M市看一眼吗？怎么会只隔了几年就匆匆回来了，还在毫无准备地情况下跟着彭丽雅在KTV喝醉了。林语程苦笑着，自己问自己。

　　大概她就是那样的忘性大吧，很容易就被时间治愈了伤痛，很容易就会忘记事情。

　　“嗯，我回来了。”林语程说。

　　她这样的神态，好像在跟一个普通的不熟悉的朋友聊天。对方一听，果然马上就被点燃了。刚刚她跑的时候，顾熠还没有生气，这会，瞬间发怒了：
　　“你不是说除非打断你一双腿拖着你回来，你终身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吗？啊？你的伤心地？”顾熠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怒气，语气也越发不善起来，“是哪里？哪个世界上最好的地方让你乐不思蜀？我倒是很想要了解了解。外面好玩吗？真的好玩吗？你以前不是常常说很喜欢安定的生活吗，怎么舍得这里？一出去，就不要平静的生活了？哈哈哈，骗子！你在这里这么多年，市中心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店铺你都熟悉，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我”，林语程知道顾熠她可能会说这个，偏过头不去看她，也不想听她说。“你不要说脏话。”

　　很多大街小巷的照片像是潮水一样涌过来，吞没了两个人。

　　对方迟迟没有说下去。

　　即使顾熠没有说下去，林语程也觉得心里不好受。因为她认识这个人这么久，这时第一次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喋喋不休，从前的她可不会这样。

　　林语程说：“我回来，是有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当然不会回来。”

　　她觉得自己说了这话可能会被打，可是顾熠没有伸手，手还是扶着门，只是低低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走，这是一句询问吗？

　　林语程抬眼她看。

　　即使是示弱的询问，林语程也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丝的异样，一丝丝的祈求或者是失落，都没有。这张脸，很平静。

　　顾熠的样子跟以前差不多，鼻子嘴巴搭配在一起明明就是不合适的合适。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气质，让林语程觉得被吸引，又总是不敢过多的直视。数年的光阴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仿佛还是许多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同一张脸。那双黑色眸子的眼睛还是眼尾上挑，意味不明，就好像很多年前她们第一次见面，她靠在吧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顾熠是笑着的，彩灯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令人迷醉。独特而迷人的低沉声线第一次传到林语程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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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
　　一个盛夏的夜里，林语程穿着玫红色的真丝长裙，第一次画了口红和眼影。走到离学校不远的一处繁华的街上，走进一家清吧。

　　这样，应该就没有人能够看出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林语程心里直打鼓，一只手紧紧的拽着衣服，面上也是惶惶不安。

　　谁知道她一进去，就感觉两边正喝酒聊天的人都停了下来，抬着眼睛朝着她看。这家清吧的声音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台上唱歌的人也望了过来。

　　空气突然停滞了几秒。
　　这小姑娘，长得忒漂亮了些。

　　“你看……这是一个从哪个大学出来的新人……”一边正在举起酒杯聊天的几个年轻男女发出笑声，也朝这边看过来。

　　这个刚进来的女孩子生得非常的精致艳丽，浓妆在她的脸上显得相得益彰。但是呢，她的一双眼睛又清澈得像森林里的麋鹿，单纯，可爱。两种或是艳丽或是清纯的完全不同的气质显得非常的匹配，并且十分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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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语程看着吧台里正在调酒的年轻男子。这个人穿着打扮很前卫，动作花哨，不过根本就不怎么看她，显得很高冷。

　　“小哥……我听说你们这里找主唱……你看，这是我的简历……”林语程像是去面试白领一样，显得很认真正经，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简历双手递了过去。

　　吧台小哥嗤笑一声停了下来，双手撑在吧台上。他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这个女孩子，说：
　　“什么？居然还有人到这里来面试还交简历的哈哈哈！”

　　林语程被这样嘲笑，脸上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而且这这个地方的音乐太吵，让她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心里不太舒服。

　　但是让她离开呢，她实在又不想这样放弃。因为她实在太需要钱了。

　　“给我来一杯……血腥玛丽吧。”林语程看了又看，挑了一个最便宜的。

　　拿着酒喝了一口，她吐了吐舌头，哇塞，好几十块钱的东西，这么贵，还这么难喝。

　　对方看着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一脸古怪地打量着她。问： “小妹妹，是不是你男朋友在这里？他是谁呀？老哥帮你把他揪出来！”

　　林语程面上一红，“没，没有男朋友……”

　　她手里举着的简历对方迟迟不接，林语程有些尴尬的想要收回来，洁白的纸张簌簌两声，已经落入一张指节如玉的手掌里。

　　顾熠就是这样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璀璨的笑意，在这样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接过她不合时宜显得非常白痴的简历。

　　当时的她大脑中一片空白，这个人气质卓然，嘈杂里，高冷青贵，谁又能想到她背地里那样令人寒意凛然。

　　“你叫什么名字？”顾熠问。
　　“林语程，你好，我叫林语程。”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大着声音说了两遍，生怕对方没听清。

　　……现实里，“噔噔”两声，打断了林语程又乱飘的思绪。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顾熠手撑在门上，指节敲了两下，是在追问。
　　林语程一个寒噤，马上回道：“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