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寐人》不能吃鲸鱼

4、第四章：斯派尔

　　斯派尔向来不喜欢他这张杀手脸。
　　他出身于北陆的爱新家族，自小在满是文人墨客的长江沿岸长大。爱新家族是共和国北陆政权的重要成员，那里的人，讲究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讲究的是御水行舟，未雨绸缪，崇尚的是运筹帷幄，行止如玉山将崩。
　　那里是共和国的起源地，全世界的中心，是他的故乡，却不是他这张生来的令人害怕和猜忌的脸可以施展抱负的地方，即便他是能力者。
　　所以，当前往共和国东陆最大的椎因姆省任职的机会，摆在十六岁的他面前时，他没有过多考虑这份任职出现在他面前的用意，他也清楚自身能力的成长引来的忌惮，相反，他很感谢这次机会，即便他会因此脱离权力的中心，即便还需隐藏自己金的姓氏，
　　但他毫无怨言，随同堂叔付浩和斯派尔这个崭新的名字一同踏上东陆的土地，一来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来，他逐渐放开了自我，椎因姆省的人民是另一番气象。他们崇尚的是英雄，是个体的力量，他们不关心他们的长官是否深谋远虑，是否和蔼可亲，他们要求的只有一个字，强。
　　斯派尔这一看就很强的人在这片土地上如鱼得水，在北陆令人生畏的脸，在东陆却令人崇敬。在北陆受到排斥远离权力的他，在东陆却大展拳脚。随同的堂叔付浩原本还担心他受到打击一蹶不振，努力发动自己的人脉想将他再调回帝城，现今却是欣慰的甘居幕后，充当他的后盾，为他的未来铺路。使他成为明面上的副局长，实际上的一把手。
　　他也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样的机会，他尽职尽责的做好每一件事，椎因姆省这二十年来的风平浪静，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但他知道，今晨的事件只是个开始，平和的日子又要被打破了。
　　斯派尔拿起手中的特制茶杯，装起桌上的电子纸，走出办公室，朝着矮子的方向走去。
　　刚到门外还未站定，就看到火急火燎的西丝从门里冲出，边跑边和他简单行了一礼，风风火火的与他擦肩而过。
　　门内的矮子安静地直起身坐着，双手相叠放于颌下，胳膊支在桌上撑起脑袋，蓝色的深眸看向他，好似预料到他的到来。
　　斯派尔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在矮子对面，坐下拧开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说了？”
　　“说了，本来她要多问一句还能多说点，结果只听完布兰就跑了。”矮子摇了摇头，乱糟糟的蓝发也随之晃动。
　　“布兰会说的。”斯派尔放下茶杯，向矮子身前递了递，“看了吗？”
　　“你要是有吸管，我会考虑尝尝。报告看了，和沃菲尔的那座古钟一样，都是杀人于无形的玩意，专坑咱们梦引者。”矮子打开电子纸，扫了一眼说道。
　　“布兰没有见过那座钟。”斯派尔也看向电子纸，“但他认出了布偶熊的特殊。”
　　矮子叹口气，向后一瘫，“他见过弱化版的玎者若尔斯之书，应该是当成了同级的东西。”说完又往椅子里挤了挤，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猎豹对那边很了解，知道那个局长喜欢收藏古董，还知道偏爱哪一类的古董，且手法老练狡猾，专门做了个藏宝图，绕着整个沃菲尔布局了两年多，
　　南陆原本就多宝藏，几个世纪前，动乱年代闯出名头的大海贼们，都喜欢将自己的宝藏藏在那边，所以出土一个藏宝图，不会有人怀疑到针对我们头上来，
　　等那两件古董辗转多人来到费尽心思的局长手上时，可以想到他发现其中的秘密有多兴奋，自己独闯也是可以预料的事了，当他破解了玎者若尔斯之书后，再信心满满的进入古钟的梦境，不栽跟头才是意外之事。”
　　斯派尔没有说话，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等着矮子继续说。
　　矮子看了他的茶杯一眼，移开目光继续说道：“相反，这边的寻梦者，给我的感觉是和猎豹南辕北辙的类型，
　　他故意设计了个烂到不行的爆炸和画作，故意泄露了五次行踪，甚至故意等到布兰回来才作案，就是为了让你发现那个布偶熊，就连公告都给你准备好了，那个爆炸和画作就是他给你准备的对外宣称的案子，不会引起什么恐慌，看起来就是个蹩脚的连人都不敢杀的模仿者学着影视剧做了个引人发笑的案子。
　　我猜没几天嫌疑人就会暴露并被捕，日报会登出案件已破，民众满意，社会和谐。”
　　“但战争已经打响了，布偶熊就是宣战。”斯派尔补充道。
　　“对，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武器样本也给你送过来研究了，舆论也给你控制好了，有了一起告破的大案，社会肯定又安定一阵，不用你费心明面上的工作，好让你将精力全部放到寻梦者上来。”矮子眯起了眼睛，“敢这样做，自信还是自大呢？”
　　斯派尔又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得接着说：“自从上个世纪共和国一统以后，寻梦者那老一套的蛊惑精神引发战争不管用了，现在各个派别的斗争都放在域外开采，能源争夺上，能源危机解决了，生态环境也止住了破坏，世界刚和平了几十年，又按捺不住了吗。”
　　矮子转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又跟我玩旁敲侧击呢，我说你，你就适合当个拳头说话的强者，和付局长学那套，不行的，不适合你，你看你话一多动作都不自然了。呕！”
　　做完呕吐的动作，矮子接着从衣服里掏出一张黑卡，翻个面递了过去。“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已经完成交易了，你自己看背面，我是四十九号寻梦者。”
　　“但我现在没有任何情报，上头也早就找过我了，我也得等，寻梦者又不是和咱们一样有板有眼的组织，我连成员有几个，有谁都不知道，自从沃菲尔事件爆发以后，那边战争都打了小半年了，你和我现在说这些，蠢不蠢，”矮子停顿一下，重新躺好，“不用顾忌我，工具人嘛，该用就直接用，你这一话多，我全身鸡皮疙瘩。”
　　斯派尔递回卡，重新坐直身子，老脸微红，那面瘫的杀手脸也有点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