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珠记》望舒l

3、一缕香魂是妲己

　　无心以一半神识寄身于商朝冀州侯之女苏妲己体内，从此便与她结成共生。无心能感知妲己的一切所思所想，妲己却从不知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的存在。
　　时年，苏妲己7岁，已身得十分的俊秀。虽还是稚童之身却依稀能窥探其长成时绝世的容颜。能
　　拥有倾国倾城之貌是世间所有女子的向往。本该是上苍恩赐的幸运，但对苏护一家而言却是忧心的导火索。原来在苏妲己出生当日竟天现异象，六月飞霜。西伯侯姬昌曾为妲己测算命格。断言她会成为商朝灭亡的祸心，成为一代祸国妖妃。西伯侯先天神算，从未误测过。西伯侯劝言苏护将其扼杀在摇篮中。苏护心生一计，并未听从姬昌劝告。
　　牟尼宝珠是和妲己的现世灵魂一同入胎的。这七年里苏妲己的事桩桩件件她全知晓。大多时候都是由妲己的本我灵魂支配身体，而牟尼宝珠只是静静的作为一个旁观者。苏妲己父亲苏护有妻妾十余人，妲己的母亲虽为正妻却已近迟暮之年加之性情懦弱不善心计。虽有正妻名分却不得苏护欢心，加之她膝下只得妲己一女便再未生子嗣。在众妻妾中不得威望，幸其性情本分，清心寡欲也不爱计较，顺遂度日，倒是心宽。妲己生来从胎里带有热毒之症，从小身体孱弱，终日汤药不断，虽是嫡女在家中却也不大被看中。妲己虽姿颜貌美，性子却随了其母亲，怯弱没有主见且过分敏感，常常对月伤春悲秋，苏护见了更是不喜。本想着照姬昌的卦象，应是个有用的。但未想此女性情孤高，闲时只爱侍弄花草，饲养鱼鸟。对权谋争斗之事丝毫不挂心上。平日也不爱与众兄弟姐妹亲厚。能与之心意相通的只有西伯侯的儿子名伯邑考。他与妲己自幼相识，年岁相仿。幼时曾被西伯侯寄养在苏护家中，长久相处，渐渐便有了亲梅竹马的情分。伯邑考从小便聪慧异常，博闻强记。闲时他会指导妲己学问，也会携手在园中嬉戏玩耍。倒是两小无猜，十分融洽。苏护虽不喜妲己清冷的性情心中却还是疼惜嫡女，加之也看出妲己并没有西伯侯所说成为妖妃的能耐，去到深宫也不能得到圣心，终究是个无用的。便逐渐弃了之前的念头，有意与西伯侯联姻，在妲己及笄后将其许配给西伯侯之子伯邑考为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年妲己已是豆蔻年华，少女情思，知父有意将其许给伯邑考婚配，心中甚是满足。生活依旧平淡而惬意。妲己以为自己会顺遂嫁作人妇，相夫教子，恬淡的过一生。却不知命运的齿轮已悄悄开启。
　　一日，父亲将其唤入内室告知要将她送给商纣王帝辛为妃子。妲己顿感五雷轰顶，顷刻昏厥过去。后虽被救醒，却终日缠绵于病榻，涕泪悲泣，郁郁寡欢。身形更是日渐消瘦，平日里喝的药也悄悄乘无人之时倒在院外。苏护见爱女这般糟践自己，虽心有不忍却未改变将她送给帝辛的初衷。也不知是谁让他笃定了主意。
　　无心见苏护为前程尽逼迫病弱女儿至此，心生怨怼。无心感知妲己神识日渐昏沉，将不久于人世心中不禁感慨生为女儿身的无奈。她陪同这位绝世佳人过完了十五年的短暂一生，看着她即将香消玉殒，虽感慨，却也没有太多伤怀。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虽看得见一切事物却不能体悟其中。
　　夜间。。。红光乍现，一名妖娆美妇现于其间。她望了神识昏沉的妲己，嘴角微翘，露出嘲弄的笑意。她催动念力，似是准备夺舍。
　　“你最好不要胡乱行事。”无心开口道。
　　“哟。。。难怪我感觉这身体不止一个神识，原来早被你这妖物占据。”妖妇嘲弄道“识相的赶紧滚出来，不要让你姑奶奶出手。我出手你必定没命。”
　　无心不削道“我当是哪路神仙这么大口气，不过是只狐狸精。”
　　妖妇心中暗惊诧“只当是个野路小妖附身，竟然能看出我的真身，我却看不出她是个什么劳什子。恐也是有些来路的，不能小瞧了。”
　　妖妇微微抬首道“我乃女娲大神座下大弟子，青丘帝姬胡媚儿是也。你是何方神圣？”
　　无心道“吾乃西方极乐净土佛陀座下弟子无心，特领佛旨以神识历劫。”
　　胡媚儿闻言微微稽首道“原来是佛主座下尊者，小神冒失了。但吾也是领了女娲娘娘旨意夺舍妲己之身，魅惑帝辛，覆灭商汤。”
　　无心闻言道“既你我皆是领了上方法旨，便各自执行职责便罢了。我只需占一半神识，你亦可占另一半。”
　　胡媚儿闻言有些蕴意却也不敢发作，只道“既是佛主命，我亦不敢违背就如汝所言，你我各自为政，互不倾扰。”

　　胡媚儿夺舍后妲己身体便迅速康复，容光焕发，容姿绝色更胜从前数百倍。一双杏仁眼更是光彩熠熠，魅惑众生。妲己身形本就苗条纤瘦，如今更是水蛇轻扭多了份妖娆风流的韵味。好一个青丘帝姬胡媚儿，果然是百媚生。

　　我与她协商一致，她负责履行其颠覆王朝的使命。我不加干涉依然作为旁观者只作体悟修行者。
　　妲己出发去商都的前一夜。。。房内忽阴风阵阵。
　　胡媚儿嗤笑道“小小烟魂尽敢在我等面前卖弄，还不速速现身。”
　　闻言一道清影出现在房中。是妲己，她如今只剩下白雾般飘渺的灵体。
　　“尔今汝已是寿尽，不属于阳间。不赶快去阴界投胎还回来做什？”胡媚儿威言叱道。
　　妲己俯首跪下，轻泣道“我知我大限已至，命薄如纸不应执着。”
　　我道“你既知道理，为何还要重返阳间？可知若误了投胎的时辰便要作为孤魂野鬼徘徊阴阳界数百年才能再有投胎机会。”
　　妲己闻言再叩首道“大神所言妲己尽知，但即便是误了时辰沦为游魂也愿乞求还阳一个时辰见心爱之人最后一面。祈望二位大神能成全苦命女夙愿。若有来世愿为牛马相报恩情。”
　　胡媚儿怒道“蠢货，你已命归黄泉竟还妄想还阳，可知阎王叫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五更。”
　　妲己闻言已是涕泪悲泣“吾知不该提出非分之想，只是不能见爱人最后一面夙愿难了，怕是进不了轮回。”
　　见妲己落得如此凄惨情景，无心心中尽有一丝酸楚。很陌生的感觉，她以前从不会对任何人的遭遇感怀。想来是因为到底与妲己的灵魂相依相伴了十五载，总归是懂了一点人情。
　　无心道“你病榻缠绵数月，那伯邑考若对你顾念一丝情意断不会连最后一面也不来相见。如此凉薄之人见来何意？恐还要冒着沦为孤魂野鬼的风险。”
　　妲己神情苦涩“上神所言非虚，他却是辜负了我的情意。但我自懂事以来身边除了母亲便只有邑考肯给予怜爱关怀。不论曾今的情意是真是假，总归是我孤苦短暂人生里唯一的美好。我愿带着那美好和对他诚然的爱离去。”
　　胡媚儿鄙夷笑骂道“蠢货，痴情到愚蠢，轻贱自身自欺欺人甚是可悲。”
　　妲己闻言反驳道“我确是轻贱了自己，即便是自欺欺人但我未曾改变初心便是坚守了自己的这份真情。即使遭受背弃，我却没有背弃自己的真心。若我现在带着对他的嗔恨离开人世，那曾今 对爱的坚守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即便他此刻背弃了我，但我依然爱着曾给过我温暖的那个他。我宁愿守着这份执念至死不渝。”
　　胡媚儿闻言眼中竟有一丝动容“没想到人间亦有女子痴情至此。好吧！反正我也是在你寿尽前夺了舍，还给你一个时辰也不算过分。”说着便爽快的抽离了神识。
　　苏妲己灵魂重回身体，她细致的妆点了面容，对镜贴上了梅花状的花黄。伯邑考曾说过他最爱梅花。她换上了飘逸的百褶纱裙，轻盈静美如同谪仙。本就倾国倾城的美人，此刻更是多了一分柔情之美。她希望能将自己最美的样子永远留在伯邑考的记忆中。我知她对伯邑考早已情根深种，这些年来我看着他们结伴于花前月下，也曾一同踏雪寻梅，伯邑考曾为妲己月下抚琴，妲己为他献上世上独一无二的旋姬舞。那支舞是妲己为伯邑考所作，为了舞出飞燕般轻盈的姿态，她整整苦练了三个月，还因此扭伤了脚踝。只为那一刻他眼中独一无二的自己。依稀还记得当时夜空中那一弯银色的新月，竟与今夜一般无二。

　　西伯侯姬昌府花园内。。。
　　伯邑考凝望着眼前的绝色佳人，她明日就要踏上前往商都的马车，成为商纣王的妃嫔。想来今夜她是来与自己告别的，即使再见面也已是君臣之别。
　　伯邑考深深服了一礼道“微臣参见娘娘。”如此的疏离有礼，还是那个霁月清风，玉树朗朗，当世无双的世家公子。往日倾慕于他随时都保持着冷静淡然，端正的礼仪，大家风范，君子之风。今日看来心中却一阵寒凉。
　　妲己眼中一片冷然“我还不是，你不用。。。”不用这般称呼我，我不喜欢。话没说出，泪水已夺眶而出。望着眼前泪眼凄然的女子，伯邑考心中酸楚，他也曾以为她将是他的妻。无心察觉到他眼中一扫而过的惋惜，很快又恢复了一如平常的淡然神态。
　　“娘娘切莫如此伤怀，能侍奉于陛下御驾前亦是身为商朝百姓的荣耀。望娘娘日后能...”
　　“我从小便只想嫁给你。。。你想过娶我为妻吗？”妲己打断了伯邑考那些恭顺谦伪的贺词，听在耳中心如刀绞。她已经没有时间了，不想再说这些场面话。
　　伯邑考惊诧，神情动容。他从未想过妲己会如此对他直抒心意。二人往昔虽互生情意，相处却从来都是守礼，相敬如冰。妲己虽爱他言语上却从未失女子的矜持。今日的她如此大胆尽让他有些茫然失措。
　　“娘娘。。。”“我说了我还不是。”妲己愤懑怒道。她还不是，她永远都不会是帝辛的妃子，因为她已经死了。她只是他的妲己，永远只是他的....他为什么不明白，她怎会活着去见帝辛，她一心只想做伯邑考的妻呀。
　　望着眼前绝望的女子，嘴边话不由心的宽慰之词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伯邑考再向妲己俯首一礼。“娘娘是天边的凤，是伯邑考今生没能配得上这福分...若有来世...”话到嘴边却想到自己不该对当今陛下的妃子说越矩的言论便低头不再言语。
　　妲己等了良久也没听到后面的话。不禁有些嘲弄的笑了笑。“想来今天是听不到邑考心中的话了。也罢，我不该逼迫你，你本是个把礼仪体统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邑考，你还记得我这身裙衫吗？”伯邑考望着妲己一身轻盈如飞燕的百褶裙笑道“怎会忘记？这是你当日舞旋姬舞时所穿着的。
　　“邑考，我还想再舞一次旋姬舞，你可还愿为我抚琴？”“当然，我这就去取琴。你等着我。”
　　一弯银色的新月下，如玉般的男子纤长的手指轻抚着琴弦。月光下，女子轻盈的转着圈，速度越来越快，如同踏月而来的嫦娥仙姬。

　　妲己的灵魂再次离开身体，她终究还是错过了轮回却还是没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无心疑惑地问她“你后悔吗？那个男人真的值得吗？”妲己莞尔一笑“我不悔，因为那是我的初心...”我望着她的身形如白烟般逝去。

　　“我觉得那个男人不值得。他懦弱又自私，即使在临别之际都吝啬给予挚爱自己的女人一句回馈的爱语。妲己一生怯弱胆小但在爱情上却比任何人都勇敢而决绝。伯邑考却为了虚无缥缈的礼教去辜负如此的真心。这种虚伪，道貌岸然的男人真是让人恶心到想吐。”

　　“可是妲己说她终不悔。每个人对人事物的看法本就不一样。你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的人在她眼中便是胜却人间无数的瑰宝。也许将来你视为瑰宝的人在他人眼中也是如此。”胡媚儿冷哼了一声便不再与我言语。

　　我惊诧于胡媚儿对伯邑考严苛的评价，我在她眼中看到了鄙夷和残忍。那一抹残忍也注定了伯邑考后来悲惨的结局。想来她是和苏妲己完全不同性格的女子，苏妲己内敛隐忍，她却外放洒脱。但她们骨子里却又有着极其相似的东西，她们都是烈性而自我的女子。可以为自己认定的执念赴汤蹈火。我有时很羡慕她们有那么强烈的情绪，不像我总是平静的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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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妲己的性格外柔内刚，也欣赏胡媚儿的性格外放却也坦率可爱。而我的女主角无心目前还处于混沌状态，她还没找到真我。我不喜欢性格不鲜明的人，所以其实我在塑造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主角。囧...却也无奈要让她继续守着中庸之道去体悟人性才能不失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