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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上回写到白孟潜投宿酒家,偶遇黄老怪说书,便与众来客倾耳而听,如痴如醉,不觉已到戌时三刻,忽闻醒木拍案,群响毕绝,恰如桴止响腾,余韵徐歇,众人皆如梦初醒,一个个意犹未尽,相语依依,似有满腹抱怨牢骚。

      见此情形,店家便上来解围,朝着客人打躬作揖,深表歉意道:“列位客官,时候不早,敝店要打烊了,明日再听可好。这说书与诸位赶路是一个道理,岂可一口吃个胖子,黄老先生长年累月在此说书,自然会有始有终。”

      众人听了自然恺悌明恕,无非图个乐,亦不多计较。

      所谓听话听音,孟潜算是瞧个明白,这店家还真是会做生意,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他本意欲多留几日,一来尚未盘算好抵达灵秀城之后的计划;二来这老叟说书本事的确高超,可谓出神入化、引人入胜,内容又是有关灵秀城的逸闻轶事,或对他接下来渡引少年大有裨益,留在此处实乃以逸待劳、两全之策,何乐而不为。

      此时夜已渐深,万籁俱寂,当空月华如练,亦映照不出远山翠微,唯有夹杂香屑草薰的晚风相伴作陪。屋内数盏青灯如豆,忽明忽暗,众客人困意上来,意兴阑珊,也都陆续回到各自房间。

      孟潜也不例外,径直走回客房,卧床欹枕,辗转反侧,回想起老叟口中人物,竟与第二代灵侠唐肃同名同姓,却不知是否巧合,又不愿冒昧询问,只待过个两三日再说。

      残灯孤枕,墙壁上竹影幢幢,也不知何时,孟潜方进入梦香,旦日拂晓,老早便醒来更衣,就着槃匜盥洗,晚食相继朝饔,而后独自在附近寻了一处幽静之地,冥然兀坐,修行练功。

      待到当午,又回到酒家食午饷,然后正襟危坐于临靠酒旆的一条春凳上,只等那黄老怪前来说书。果不其然,那高阳酒徒如期而至,待喝光一坛花雕酒后,二话不说,便又接着上回开始讲到:

      却说时光易逝,不久斗转参横,天色微明,又至翌日清晨。在灵秀城外的那座无名山下,排排青树翠蔓围合处,坐落有一户人家,端的是茅屋采椽,筚门闺窦,十分简陋。

      清寂的院门前有一条山溪流过,溪水清澈见底,时有山上落英,随潺潺流水而来,幽映天上云鸟,四周草木,倒是别有一番意境。院内奇花异卉满目,鸟语芳香,美不胜收,有道是“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

      再走几步便是书房,瓮牖绳枢,若非墙上挂有数几卷轴书画,便真的算“家徒四壁”。

      此时,一个粉妆玉琢、眉目清秀的少年郎呆坐在窗前,手捧一本褶皱的书,一旁还杂乱地摆放几本字帖,正欲打瞌睡,却被额头上迎来的一团凉气给搅和,遂微微睁开迷离的眼眸,只见父亲唐慕怫然作色,正站在窗外,少年慌忙坐直身子,铺眉苫眼,拈起笔来。

      “肃儿,你又在偷懒了,既如此,你告诉为父,何为运笔之法?”唐慕面有愠色道。唐肃停顿片刻,道:“所谓运笔,主要有起笔、行笔、收笔、藏锋、露锋、回锋……”唐慕色稍解,又道:“说得一字不差,那你再说一说,中锋指什么?侧锋又指什么?”

      唐肃回道:“中锋是指行笔之时,笔端的锋毫在笔划中间运行,写出的笔划,方浑圆而丰润;侧锋,是指落笔时——”少年突然卡壳了。“落笔时又当如何?”

      唐慕嗔怒道,“侧锋者,介于中锋和偏锋之间,讲究以侧取势,都好几日了,连这点东西都记不住,现罚你抄录经书千字,以观后效!”

      这时,一个女子走来,云鬓花颜,粉颈朱唇,虽说荆钗布裙,自是态浓意远,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慕哥,孩子还小,如何经受这般严苛?累坏筋骨可不好了,让他去外面玩会吧!”女子道,唐肃见母亲为自己撑腰,便一蹦一跳去门前玩溪水了。

      “常言道‘棒打出孝子,娇惯养逆儿’,你就是太宠孩子了,长这么大,不曾动过一手指头!”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天底下做父母的都盼着望子成龙,但这又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茶凉了吧,我去与你添些热的——”女子巧笑倩兮说着,便伸手去端丈夫面前的瓷碗。

      “不用!”唐慕想要拦她,已是慢了半拍,只听她“啊”一声,像是被碗壁烫到,慌忙缩回了如削葱根的手指,暗想这茶水为何这般滚烫,似是刚烧开一般。

      唐慕上来关切问道:“你手怎么样,我看看?”说着,便执子之手,如己之手,又吹了一口凉气,女子指尖的疼痛感顿时全无,不可思议道:“慕哥,莫非你是才加过茶水?不对,即便如此,也顶多是温热,可适才触摸瓷碗就如同火炭般灼烫。”

      唐慕不答妻子所问,只王顾左右而言他道:“岚妹,你可知为夫偏爱绘画,却又为何让肃儿去苦练书法?”女子美目盼兮,摇头不知。“练书法就是练握笔,打好基本功,才能学有所成!”说完,他又拿起笔架上的大提斗笔,在一副将完未完的画纸上题了落款。

      “慕哥,明日你再去趟城,卖些花草画作,易些米面回来!”女子温情脉脉道。“你我夫妻还真是心有灵犀,为夫亦正有此意!”唐慕回道。不提。

      翌日破晓之时,唐慕从床榻坐起,揽衣曳带,纳履正冠,信步在庭院里练功,做起“混元桩”来。待练功完,其妻整鬟而出,业已备好朝饔,其子唐肃也梳洗了一番,于是一家三口围在桌前吃饭,其乐融融,食的是春韭黄粱,自是不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他们这般寻常百姓人家,一日三餐,大抵皆是饭粝茹蔬。

      而后,唐慕便把马厩里的那匹瘦老马牵了出来,套上一辆破车,再小心翼翼地将花草摆放好,不多时,车上业已整齐塞满,有紫扁桃、雪莲花、三蕊柳之属,当真是姹紫嫣红,满车芬芳。

      唐慕本来打算独自进城,让儿郎在家用心读书,可经不住唐肃软磨硬泡,又赖其母子同心,执拗不过,便将唐肃一同带上,父子俩驱车朝灵秀城赶去,有道是“敝车行槛槛,老马骤骎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此时,灵秀城萧震府上后花园内,走来一位佳冶窈窕的女子,“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便是那萧震手下的女侍从桂枝香,瞧她模样,恰似海棠春睡,应是才出了绿窗闺门,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

      待她行至一处假山旁时,忽跳出一个年轻男子,油头粉面,俨然浪子登徒,那男子鬼头鬼脑,欲动手动脚要拍她肩膀,岂料手指刚一碰触她那身裙褥,便如被电击,登时摔倒在地。

      “呵呵,王二,让你胆大妄为,真是自取其辱!”“香阿姊,你——你衣衫莫非长了刺不成?”王二疑惧道。“知道就好,本姑娘正是那带刺蔷薇,没工夫跟你闲聊,我有差事在身,恕不奉陪,告辞!哼!”桂枝香说完,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她今日要与萧雪薇一同出府,到街巷上游玩,不消片刻,便来到萧雪薇所居画楼,却发现张三也在门外候着,问来由,方知萧震命他二人同行。说话间,雪薇下了楼,仨人径直朝大门走去。

      春暖花开,风清气爽。车水马龙的街市,熙熙攘攘,一派繁华热闹,萧雪薇兴高采烈,左顾右看,问东问西,端的是天真烂漫,惹得二侍从忍俊不禁,忽瞧见,在前方一个弄堂巷口处,拐角墙隅边,停有一老马破车,车上盛满五颜六色的花草,十分惹眼,雪薇便健步奔跑过去,二侍从见状寸步不离,生怕自家小姐少了根毫发。

      来到跟前,见车马后席地而坐一对父子,虽是敝巾旧服,却仪态不凡,想必是从乡下辗转到此,卖些花草以为营生,又忽闻两个过路人窃窃私语,大抵是嫌这父子外行,笨嘴拙舌的,连个吆喝都不会,还如何做买卖。

      对于路人的说三道四,唐慕付之一笑,双目微闭,纹丝不动,仿佛不以为意。“阿嚏!”唐肃忽然打了个大喷嚏,耸了耸高挺的小鼻梁,道:“爹,孩儿来帮你吆喝!”说完,就猛地站起来,开始生涩地学吆喝。

      唐慕不置可否,任凭儿郎所作所为。不一会儿,此处竟观者如堵,诚然大多人是来看热闹的,对于花草倒无人问津。萧雪薇见面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正声嘶力竭地叫喊,模样颇显憨傻,便“噗嗤”笑出了声。

      “小姐,咱们走吧,这车上有的,咱府上都有;车上没有的,咱府上也有。爷可是吩咐了,一个时辰内就要回去!”张三笑道,说着朝桂枝香望去,还使起眼色,意思要她劝说小姐回府,谁想桂枝香却充耳不闻、缄默不言,目光始终停留在萧雪薇身上。

      唐肃见面前有位小姑娘朝自己笑,以为她是有意车上花草,便脱口而出道:“嘿,你要买一盆么?我们家的花草可好了!”雪薇想了想,道:“好啊,你这车上的花草,我全要可以么?”

      唐肃一听大喜过望,有点乞浆得酒的意思,回头便喊父亲。闻有客顾,唐慕业已站了起来,高视阔步,见三人衣裳楚楚,赫奕不凡,尤其那张三,他一眼便认出是前日下山所遇两人之一,对于这三位身份,自然洞若观火,皆应为萧府中人,概莫能外,于是道:“几位若果真全要,我父子定当驱车送到贵府上!”

      桂枝香见唐慕气度不凡,身上全无寻常贩夫走卒的逢迎姿态,不禁由衷钦佩,回道:“劳烦先生辛苦一趟,将花草送到我家府上!”张三本要附和几句,以显萧府之富贵骄人,却察觉面前之人似曾相识,忽然想起来,便煞有介事道:“小姐,香儿,我肚子突然疼的厉害,得去茅房一趟,你们不用等我,可先回府上,我稍后便回。”

      说完,不等回话,便一走了之,他说是去出恭,实则是抄近道去给鲍总管通风报信。几经拐弯转角,张三已飞奔至鲍参住处,三言两语,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鲍参深知此事非同小可,遂独自去向萧震禀报。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来报道,前辈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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